第35章
「我挑你老母呀撲街仔!」
小八嚇得肩膀都是一哆嗦,索性破口大罵起來。
此時,他心中確信自己被發現了,眼下也只能且打且退,爭取將消息傳出去。可惜的是到現在也沒弄清,那個傢伙究竟是什麼樣的突變能力?
小八面色警惕地拿著槍,嚴陣以待著隨時可能出現的攻勢。
只是回應他的,卻是長久的沉默。
四周始終靜悄悄的,沒有半點聲音傳來。那種令人毛骨悚然、脊背發冷的感覺,也消失得無影無蹤。先前的那些,包括腦海里的聲音,就像是他的幻覺幻聽,或是精神壓力太大而導致的耳鳴。什麼都未發生過。
「不。不可能。」小八深吸了口氣,肺部傳來脹痛的感覺。他輕輕閉上了眼。
——到底是哪裡不對?
身後,有絲毫未曾掩飾的腳步聲響起,地面在震動,明目張胆地彰顯著其壓倒性的人數優勢。小八立即警惕地睜開了眼睛,手按在槍套上,可他的面色很快愕然了。
一個人,又一個人,出現在了外面。
從破敗粗獷的窗戶看出去,微微發冷的月色下,有越來越多的人群聚集起來,彷彿沖著某種目標聚集於此。他們的臉上洋溢著微笑,那是機械刻板的笑意,像是同一個流水線出品的娃娃。
「都幹什麼,散了!」小八強忍著心中異樣,努力發揮自己的職業優勢,試圖先發制人。他晃了晃手中的證件,但第一次對其作用滋生了懷疑,「這是案發現場,無關人員——」
他的聲音忽然止住了。
人群之中不論男女老少,或是丑俊惡美、高矮胖瘦。那一雙雙眼睛,一道道目光,彷彿匯成了同樣的一束光線射了過來。
「加入我們吧。」
「黑炭神教。」
「你應該遵循內心的聲音,告別愚昧的自己。」
「難以接受新事物的人,往往是在拒絕真理……」
「裝傻也沒用。」
「讓我們看看你的內心吧。」
從四面八方傳來的聲音匯成了洪流,呢喃低語徘徊於耳旁,彷彿帶著致命誘惑的氣息。小八感覺自己腦子裡像是被塞滿了灼熱的煤塊,心臟狂跳不止,這時他忽然瞪大了眼睛。
「林小小——」
人群之中,本該被關押的林小小赫然在列。
她說:「你和你的上司,想要破壞黑炭神教的組織。」
「這是不對的。」
隨著聲音落下,臉色慘白的曹敬被踉蹌著推了出來,腳下一軟倒在了地上,赫然已經陷入了昏迷之中。「曹哥!」小八大叫一聲,幾步沖了過去,想要把曹敬救出來。但緊接著,他前面的路被擋住了。
「讓開——」
小八喘著粗氣,額頭青筋直跳。手中的槍已經開了保險,可他搭在扳機上的指頭始終不曾按下。
面前的那些傢伙可能被洗腦,也可能被控制,但畢竟是活生生的人。
「讓我們談談吧。」
林小小說,「你們對黑炭大人的偏見很深。這是不對的。」
「你在胡說八道什麼——」
小八怒不可遏,死死瞪著林小小:「你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綁架公職人員,這是犯罪!林小小,你難道想一輩子在監獄里度過嗎?」
像是聽到了什麼可笑的事情,林小小笑得花枝亂顫,厚粉噗噗往下掉。但她的臉上卻殊無神色波動,眼珠一轉不轉的盯著小八,「可是,你師傅已經加入黑炭神教了啊。
」
「沒想到,你的意志還在他之上。」
倒在地上的曹敬縱然陷入昏迷,但眼球卻在飛快顫動。當他終於緩緩睜開眼睛時,浮現在小八面前的,赫然是一張麻木無神的面孔。曹敬的聲音像是從天邊傳來,虛無縹緲。
「不要執迷不悟了。」
「朱敏行,從京都一路過來,你該沒忘記自己的任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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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忘郁恨自己的父親。
小時候的她不明白,為什麼別人家都是一家三口,而自己回到家裡只有終日以淚洗面的母親。她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成為被同學們嘲笑的對象。當她第一次用拳頭揍哭了一個男孩后,對方的父母氣勢洶洶地帶著孩子找上了門,那是她第一次看到母親如此卑微賠笑的模樣。在那之後沒有訓斥,只有一聲接著一聲的嘆息。
那是種令人錯以為脊骨生了黴菌一般的癢。
上了小學后。任琴將所有精力投注到了她的身上。沒有工作的她,終日窩在陰暗的房子里,研究出了一套完善的培養方案。從小,廖忘郁就是別人口中的好孩子。無論什麼都能做到極致,不管學習與生活。
可她很累。
很久之後,廖忘郁才在書上看到了一個詞——病態共生與絞殺,那其中蘊含著令人不寒而慄的鮮血淋漓。那種令人窒息的感覺無時無刻包裹著她,彷彿漸而滲進大腦,滋生了黴菌。
並非為了自己而活著,而是成了母親之下的一個小小影子,一個註腳。
就像有一部分,已經死掉了。
曾經有段時間,廖忘郁將這種處境歸結於父親的死,可她很快意識到這麼想不對,對父親也不公平。畢竟一個死去的人,一個名聲狼藉的人,是沒有任何辯駁與改變的能力的。
可他畢竟是她的爸爸。
在任琴口中的丈夫是近乎無所不能的,是個溫暖而善良的人。可鄰居們口中的那個男人是如此的的聲名狼藉,乃至出現了巨大的撕裂感。這兩個形象,廖忘郁都不信。她只相信自己親眼看到的事情。
可她畢竟在乎。
她已經擁有了戰鬥的覺悟。
面前的黑暗撕裂,一個男孩走了出來。他的小臉蒼白而憂鬱,眼中沒有瞳仁,只有單調的斑白。沒有頭髮的他,看起來就像一個大頭瓷器娃娃。
「你好。」
男孩沒有開口,聲音卻準確無誤地抵達了她的腦海。
他說:「你身上有一股熟悉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