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 成親
十月十八,黃道吉日,宜嫁娶。
永定侯府早早便張燈結綵,到處一片歡歌笑語。
齊墨璟一身紅袍,精神抖擻得跨上駿馬,在一眾看客眼中緩緩隨著接人的花轎前行,欲要親自前往達木錯使臣下榻的四方館迎錦心公主過門。
周遭客棧酒樓的小姐們看著威武不凡的齊家二爺跨馬遊街,一個個登時銀牙緊咬,恨不得那個嫁過去的人是自己!
這錦心公主倒真是好命,無端端嫁了他們大鄴最年輕且俊美的侯爺,往後的日子怕是要羨煞旁人!
雖則心中不甘,一個個卻還是引頸而望,想要多瞧一瞧男人那俊美無暇的好相貌。
位於二爺一側俯身行走的侍墨仰頭瞧著自家爺這般春風得意的模樣,不由得撇了撇嘴,「爺可算得償所願了。再也不必被夫人如往常那般掃地出門了。」
齊墨璟綳了繃臉,強自爭辯道,「女子出嫁前幾日,自不好與夫家見面,爺怎的便會被掃地出門?!」
他這幾日未嘗見著時錦,心中委實惦念。
不過,打今兒個起,她便是自己明媒正娶的夫人,日日耳鬢廝磨,自不可同日而語。
侍墨慨嘆一聲兒,只覺著自家二爺今兒個唇角幾欲咧到耳根去,委實……
帶了幾分傻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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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中時日無趣得緊。
賀神醫並未去觀禮。
他端上一疊油酥糕,遞到一個形容熟悉的女子面前,「何不嘗嘗?」
那女子趴伏在桌面上,整個人都有些意興闌珊,眼中亦無甚神采。
「神醫怎知,葬身火海的是我?」她仰了頭去問。
那日,她自夢中昏昏沉沉醒來,便見周遭俱是火焰,她退無可退,又逃無可逃。
千鈞一髮之際,賀神醫陡然而至,將她救出火海。
這份恩情,委實難得。
「早在很久之前,姜矜便有意討好我,」賀神醫拈起一塊油酥糕嘗了一口,「我心中好奇,便配合她,想要瞧瞧她究竟意欲何為。」
「那神醫可探出來了?」女子又問。
「不過是為了我那捲子易容術,」賀神醫眉眼挑了挑,「可惜,我見她委實喜歡那易容術,便往裡又添了幾筆,權作賀禮。」
時錦唇角揚了揚,又肉眼可見般低落下去,「可惜,她終究是要嫁與二爺了。」
「你若現在趕回去,倒還來得及。」賀神醫只雙手環於胸前,審視般望向時錦,「還是說,你不喜歡他了?」
她搖了搖頭,眼中顯出些受傷神色來,「我只是……突然便懂了,初初進府時,他那層層疊疊的恨來自何處。」
她委實做了一場大夢,夢裡,她是康仕誠的幫凶,帶著反叛之人對他一路追殺,又將他屢次逼上絕路。
她自他眼中看到了真真切切的恨,還有恨不得啖其食肉的凶蠻。
那場夢太過荒誕,親人一個個離去,便是最後若即若離的二爺,都對她恨之入骨。
那一瞬,她只覺著,便是活著,又能如何?
兩世生而為人,她突得不太確定,二爺是究竟喜歡著她,還是只是一場精心策劃的報復?
她分不清……
亦或者,她與他,本就不該相識……
一層層情緒襲來,她乏得緊,又傷神得很。彷彿那場夢與現實交疊到一處,整個人的靈魂才跟著完整起來。
她既是夢中那個可憐人,又是現實中那個喜歡著二爺的小丫鬟……
分不清、早就分不清了……
「神醫……」她眼中帶了些失落,還有些憶及往事的痛苦,「我想忘了他……」
雖只是簡單幾個字,她卻耗費了極大的心神,眼淚不知不覺間,簌簌而落。
她很討厭這樣軟弱的自己,可那淚珠子隨著她的話出口,卻又不斷湧出來。一雙眼睛好似兩個泉眼,不停得流淚。
她有些氣惱,一邊擦一邊哭,「我不想哭的,真是、一想到他,就止不住想哭……」
賀神醫看得想笑,又強忍著望著她。
他從未見過這般時錦,往日里都是溫婉的、乖順的,可這會兒,不獨是淚珠子,便是連嘴巴都跟著癟了起來,唇角咧向兩邊耷拉著,顯是半點形象也無了。
「嗯,委實是他不好,」他卻是又撿了一塊油酥糕,一把塞在了她咧開的口中,「丑得緊,還是別哭了吧。」
他這話兒一出,時錦的淚更洶湧了。
她一邊咀嚼著那塊油酥糕,一邊雙目恨恨般望向他,「那日十五,你怎的沒去香居樓?害得我被姜矜抓了回來。」
賀神醫敲了敲桌面,「有沒有一種可能,姜矜偽造了我的筆跡?」
時錦別過頭去,不肯說自己看走了眼。
有賀神醫打岔,她心中的難過少了些,徑直站起身來,「我要去搶夫!」
「啪嗒」一聲兒,賀神醫手中的油酥糕掉了。
「你真要去?」他問。
「去吧!」她嘆了口氣,雙眼仍帶著些哭后的紅腫,「真心也好、假意也罷,好歹要問個明白才好。便是再差……」
再差也不會如夢中那般孤家寡人。
她還有時年……
「那好,正好我替你備著嫁衣,」賀神醫雙目灼灼,「看來,這場宴酒,本神醫,須得討上一杯方可。」
時錦知他存了心思瞧熱鬧,也不拆穿,徑直點了點頭,由著他喚來婢女,幫自己上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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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說不緊張,那是假的。
姜矜坐在花轎中,手中捧著一個紅彤彤的蘋果,聽著外邊鼓樂喧天的聲兒,心中無端端生出些歡喜來。
她彷彿又回到了未出閣的時候,每每瞧見二爺,雖則嬌羞,卻還是勉力維持著平靜將目光投向他。
他便好似一個神明,有他在的地方,她的眼中便容不下其他。
縱使……
縱使又發生了那麼多不愉快,她卻仍初心不改,兜兜轉轉,再次回到他身邊。
這次,有胡天師的幫襯,她的二爺,便只會是她的二爺。
「新娘子下轎吧!」暗自思索中,轎外喜娘的聲兒自外傳了進來。
緊接著,一雙骨節分明的掌遞了過來。
隔著蓋頭下的空隙,她瞧見他一身喜服,心中不由得咚咚直跳起來。
「錦兒,莫怕,有我。」男子溫潤纏綿的聲音傳入轎中,霎時令她恢復了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