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第 79 章
潮汐和風聲一起卷進耳朵,月亮被遮住,光芒霎時黯淡下來,他點起一盞燈,火柴小小的焰花劃過夜空,剎那便被吹滅。
大約是漲潮了。
近處出現三兩隻螃蟹,青年瞥了一眼,頗有惡趣味地捉起來放進石頭坑裡,等它們好不容易爬上來,再輕輕推下去。
青森螢愣愣地看著,又回想起他剛剛的話,只覺得世界上的其他人在太宰治的眼裡,大概也就是這樣愚笨的螃蟹。
她沉默,他也沒再說話,只是給她慢慢的思考時間,臉上是胸有成竹的篤定,就好像世界上不會有什麼事情能夠出乎他的預料。
少女有點膽怯地把腦袋埋進他胸口。
青年身上有著很淡的沐浴露香氣,棕色小馬甲的布料很好,並不磨人,上面波洛領帶的寶石很潤,涼涼的,青森螢沒忍住蹭了蹭,就被他捉住下巴,被迫抬起頭去看他。
盯著她的眼睛看了一會之後,太宰治抱起她,慢慢走到了最外層的礁石上,讓她感受冷風,和底下浪花拍打所帶來的濕意。
「不答應的話,我就從這裡跳下去哦。」青年明目張胆地威脅道。
「阿治?」青森螢下意識抱進他的腰,以防他真的往下跳:「不要這樣……」
「沒開玩笑吶。」太宰治偏頭看她:「反正也不值一提吧,我的生命。」
「怎麼會……唔。」
她的嘴被捂住,青年看著她,玩笑般說道:「除了點頭,我不想看見別的反應哦?」
「沒有動力了吶,活著這回事,從前還稍微有點責任感,畢竟我的螢是個笨蛋啊,如果我不在的話被人欺負了怎麼辦,這麼想著,多少就有一點動力了。」
他接著嘆息一聲:「但現在的螢已經不是我的螢了,我的那個螢,已經隨著她的離去而消散在了數據的海洋里,連同我們的記憶,我們的一切,都已經像是垃圾那樣被捨棄了,如此一來,我又何必再承擔這樣的責任呢?」
「嗚……」
青森螢用力搖著腦袋,不是的,她才沒有捨棄他,她怎麼可能捨棄他,又怎麼可能會覺得他們之間的記憶是垃圾!
如果她不記起來,阿治就要去死的話,那她想起來不就好了!
太宰治掰開她腰間的手,往前走了好幾步,大半的腳都露在外面,又回頭朝她露出輕鬆切期待的笑意:「來做決定吧,螢,究竟是繼續作為我活下去的束縛,還是就這樣讓我解脫。」
「這一次會真的死掉吧……」他往後仰了仰,撫摸著自己的眼睛,愉悅地笑起來:「啊啊,超——期待啊!」
「我會想起來的!」
青森螢心臟都快跳出來了,連忙撲過去抱住他,把他扯回來,像是依賴家長的孩子那樣哭喊道:「我會想起來的,阿治不要死!」
「還有呢?」
比起被嚇壞了,連哭聲都斷斷續續的她,要跳海的本人卻面色平靜,連心跳都沒有加快幾分,不急不緩地問。
「我會聽話的,會聽阿治的話。」青森螢下意識答道。
「錯了哦。」
太宰治彎起眼睛:「螢要毫無保留地變成壞孩子才對。」
「嗚……我都會的,阿治再過來一點好不好,我們回去,回到剛剛那裡。」
「就在這裡吧。」
他摸摸她的腦袋,語氣溫柔:「螢想最先記起來誰?」
「阿治。」她毫不猶豫地說道:「我想先找回和阿治有關的一切記憶。」
話音剛落,一段一段的碎片隨之湧入她的腦海,這是很奇妙的異能力,讓她就好像又重新經歷過了一遍那些歲月一樣,只是一瞬間,少女就又回到了和他居處的那個小院子,回到了和他在京都嵐山接吻的那一刻。
阿治之後,她又想起了大雪紛飛的夜晚,背著她一步一步走回家的中也,想起了帶著她在鄉下到處撒野,捧著螢火蟲給她的亂步,再之後是用熱乎乎的奶茶貼到她臉頰上,帶著她到處玩的五條悟,和在小院子一起聚餐的川端爸爸、芥川和阿銀,還有系著圍裙給她做早餐的夏油傑。
僅僅是呼吸之間,少女臉上的怯懦就消失了一些,眉目間又染上被極度寵愛過後的任性和安心,忍不住笑起來,接著,她又好奇,既然這些傢伙這麼好,亂步為什麼說自己是因為害怕,所以才抗拒呢?
隨著這個念頭,夏油傑坐在桌子對面恐嚇她的樣子就浮現在她的腦海,緊接著,她又想起了不管她如何哀求,黑髮少年都不為所動的模樣,最後她絕望又無助地喊起別人的名字,把身體給了那個壞傢伙。
她還想到了在橫濱和大家分開之前的不舍,想到了川端爸爸死亡時的難過,和那之後好長一段時間的煎熬……然後所有的回憶戛然而止,她看見了在過渡空間里的自己,看見了選擇黑衣組織的自己,看見了抱著未來搭檔,安心地蜷縮在沙發上的自己。
她的臉色慢慢開始變得蒼白,露出痛苦而又絕望的神色,從回憶中抽離之後,她下意識發起抖,只感覺身體里充滿了痛楚,被拷問的痛苦,被欺騙的痛苦,被折磨的痛苦,被指責的痛苦……
「螢。」
太宰治抬起她的臉,讓她看向天空:「作為壞孩子的獎勵。」
無數金線升空,在夜空中綻放出絢爛的色彩,形狀各異的煙花不斷炸開,附近的海域好像也被煙花照亮,露出繽紛的藍,一切熱鬧而又夢幻,大約整個橫濱的目光都看了過來。
這是比夏天煙火大會還要盛大的一場花火。
少女愣住,目不轉睛地盯著看,注意力被全部吸引,臉上痛苦的神色漸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深刻的震撼和憧憬。
這樣漂亮的煙花,是為她而綻放的嗎?
「全都是螢的哦。」
絢麗的夜空之下,青年扣住她的腰,慢慢吻下來。
……
不只是橫濱,就連遙遠的東京也隱隱約約看見了一點那邊的煙花,高樓上的江戶川亂步一愣,像是想到了什麼,立即給中原中也打去電話,果不其然,收到了青森螢和太宰治出去看海的消息。
「……笨蛋。」
江戶川亂步掛斷電話,有點喪氣地坐在椅子上,就知道瞞不住那傢伙。
太宰君是完完全全的清醒派,既然他們相遇了,那妹妹就一定會把之前的事情都想起來。
戴著偵探帽的青年有點不安地站起來,好半天才忍住給妹妹打電話的**,既然太宰治在那裡,妹妹就一定不需要他的安慰了。
江戶川亂步的臉上浮現失落,看著對面的大樓,把自己團了起來。
妹妹很快就會過來的,他在這裡等著就好了。
……
「答應過我的吧?」
煙花還在不斷地升空,繾綣溫柔的吻過後,太宰治捧著她的臉,笑著說道:「螢要懲罰他們每一個人,因為他們都有罪。」
「哈?」
青森螢腦子有點亂,整理了好久,才差不多理清楚思緒:「其他人也就算了,但是中也芥川還有惠,他們根本沒有對不起我的地方。」
「那兩個傢伙我不管,那是螢的左右手。」太宰治嘴角抿直,有點失望地看著她:「但是……那個『惠』,螢竟然不覺得他才是最罪大惡極的人嗎?」
「阿治為什麼這麼說?」
太宰治說的話一定有道理,所以青森螢沒有過激的反應,只是皺眉看著他,等他的解釋。
但就是這樣,已經是從前沒有過的態度了,太宰治感受著心中嫉妒的火焰,過了好一會,才又慢慢笑起來,用理智、平靜,旁觀者的口吻說道:「不斷給螢灌輸好孩子的觀念,把螢關在信息繭房裡,像是對待花朵那樣對你,讓螢明明已經到了這樣的年紀,還像是白紙一樣任他擺弄,這樣的人,真的有在好好尊重和照顧你嗎?」
「……不可以這麼說。」青森螢反駁道:「惠是因為我膽小,才會那樣保護我的,要照顧我這樣的膽小鬼,他、他很辛苦的。」
「那麼,我請問,給你做下『膽小』這樣定義的人是誰?」
他接著問她:「又是誰告訴螢要做一個好孩子,是誰讓螢學會不斷地和別人說對不起,又是誰以保護的名義束縛了螢的眼睛和翅膀,把螢真正地照顧成一個笨蛋?」
「我本來就不聰明!」青森螢瞪著他:「你說的這些人都是惠嗎?惠根本就不是、嗚嗚……他不是!」
對比起太宰治,任何人在他面前都會顯得笨嘴拙舌,更何況是她。
「讓螢變成這副樣子的,不是你的惠,而是這個無趣的世界。」
先挑起她的情緒,再不甚在意地退後一步,安撫了她的情緒,讓她露出鬆懈的表情之後,太宰治又接著說道:「這個社會告訴螢,你要做一個乖孩子,他們還告訴你,什麼是對,什麼是錯,教你如何道歉,又告訴你,什麼是聰明,什麼是笨,笨蛋就不要妄想參與聰明人的事情,是這樣沒錯吧?」
青森螢下意識點頭,就看見他收斂起笑意,臉上浮現出一點惱怒——她很少看見太宰治生氣的樣子,有點害怕地抱住他,牽起他的手,青年低頭看她一眼,又笑起來。
「讓我生氣的,是這個世界、這個社會上的所有人都在馴服你,在教我的女孩如何去做一隻溫順的羔羊,教你保持純潔天真,利於掌控,給你所謂的『好孩子』這樣的誇讚,讓你沉浸在其中,變得愈發柔軟,完完全全放棄自主行走,四肢退化,大腦也不去思考,變成徹頭徹尾的非人生物。」
「……」阿治在說她嗎?
青森螢聽得害怕極了,她想反駁,又根本找不到任何辭彙,只能聽著他沉下語氣,接著說:「但是你身邊的那個人,看起來把你放在第一位的人,卻配合著這個世界一起剝削你,束縛你,拿走你獨自行走的權利,以保護和照顧的名義把你囚禁在溫室……」
他抬起她的臉,憐惜而又困惑地問道:「他奪走了你的翅膀,你不該恨他嗎?」
「嗚……」青森螢被他說的混亂極了,她下意識搖著腦袋,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是替伏黑惠解釋道:「惠,惠不是那樣的人,嗚嗚,他不會,他……」
「嗯,他不是故意的。」太宰治拍拍她的腦袋:「因為螢是個非常敏銳的孩子,如果那傢伙是故意的,螢一定能夠感覺得到,所以我會相信你。」
「那、那……」青森螢的思維完全被他牽著走,見太宰治這麼說,她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回應,只能結結巴巴地問道:「那我還要懲罰惠嗎?」
「為什麼不呢?」
太宰治挑挑眉,看向她:「那傢伙不是故意的,我暫時相信這一點,但正因為這樣,他才更值得螢去懲罰,因為他太笨了……嘛,不過也就是十多歲的孩子,並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像我和亂步這樣,擁有奇怪的設定,對吧?所以,如何懲罰那傢伙,這是螢的自由。」
「……」
話題從要不要懲罰,變成了『如何懲罰』,少女卻一無所覺地露出感激的神色,一副鬆了口氣的樣子,接著,她又聽見太宰治問她:「說起來,為什麼亂步隱瞞你,螢會這麼生氣,但是那個惠隱瞞了螢十多年,螢卻一點反應都沒有呢?」
「是因為大腦里把他定義成了『最好』的角色,所以就完完全全忽視了那傢伙的錯誤嗎?」
青年笑著說道:「這樣可不行啊,要知道,世界上完完全全寵溺著螢的人,只有我一個而已,特殊的待遇給我一個人就足夠了,其他人……他們不配,也承擔不起這一份特殊。」
說到最後,青年清雋的面容上露出几絲傲慢,卻並不惹人討厭,因為青森螢知道,只有他才會和自己說這些,也只有他會完完全全對自己坦白,就算太宰治對別人再是鬼話連篇,在她這裡,永遠會保持百分百的真實,把所有的醜惡和算計都告訴她,不管她會不會答應,也不管她會不會生氣。
「我不知道。」
青森螢露出有點茫然的神色,回想道:「從小到大,我從來沒有想過惠的不好,也從來沒有想過惠也會做錯事,他就是最好的人,所以,即使阿治現在說,惠不好,隱瞞了我,我還是生不起來氣,他、他都是有理由的。」
「是嗎?」
太宰治略感諷刺地勾起唇:「理由是什麼?明明那傢伙是咒術師,明明是御三家的血脈,還是下一任的家主,明明知道自己和咒術界永遠無法分割,卻以保護的名義隱瞞著這一切,是要等到和螢結婚的時候,看螢無措地去當家主夫人嗎?」
「哈,那種封建的家族是什麼樣子,螢不是再清楚不過了嗎?那時候,即使我們住在遠離紛爭的別院,風雨還是從未停歇,只是看著他的身份調查結果,我就會想到螢一無所知地成為家主夫人的驚愕和慌張,想到螢被那些老東西欺負的樣子……」
他聲音漸漸沉下來:「光是那樣想象,我就已經沒辦法呼吸了,螢,我最恨的人,不是那些在虛擬的遊戲里給你傷害的人,而是這個得到了你的特殊,而又沒有好好珍惜,反而助紂為虐,差一點把你毀掉的人。」
青森螢聽著聽著,臉色漸漸蒼白下來,御三家是什麼樣子,她曾經和五條悟回去親眼看過的,即使悟是那樣任性自我的家主,即使是那樣強大的六眼,還是會被那些人弄得焦躁不安,長大以後更是被逼到逃離了京都,而在東京,還有一直一直壓榨著他們的高層,即使他們從來不說,青森螢也可以體會到他們的辛苦。
後來,她沉睡之後,那些人醜惡的面容,就變得更加清晰了,聽著太宰治的話,她不由自主地去想象:如果自己就這樣長大,到了可以結婚的年紀,突然變成了家主夫人,將要面對什麼……
就算惠還是隱瞞著她,不讓她接觸,那她就真的躲得開咒術界的一切嗎?
即使婚姻真的安安穩穩,惠沒有像那些咒術師一樣突然死去,她也不用去應付那些腐朽的老人,但她被惠隱瞞了一輩子,直到死亡都不知道自己的丈夫還有另外一面,那樣的人生,又真的是她想要的嗎?
「還有一件事。」
太宰治攥緊她的手,把她的注意力扯回來,接著說道:「如果是在我身邊長大的螢,不管是去到哪裡,都不會被任何人傷害。但那傢伙呢?」
「在他身邊長大的螢,離開他之後,就變成了沒有人保護的,誰都可以折下來弄碎的花,如果不是他,我的螢怎麼會盲目地交付自己的柔軟和信賴,給任何人傷害自己的機會,又怎麼會只是到外面滾了一圈,就弄得遍體鱗傷?」
「嗚嗚……」
她完完全全被說服了,心裡對伏黑惠的崇拜和太宰治現在鄙夷輕視的表情交織起來,叫她幾近崩潰,她沒辦法接受腦海中的惠被別人說成這樣,但是又找不到哪怕一個理由反駁。
「可是……」她有點崩潰地說道:「就算是這樣,我也沒辦法去懲罰別人,如果那樣的話,如果傷害了別人的話,我會不安一輩子的。」
「在遊戲里怎麼就有辦法?」太宰治笑著問她:「螢在遊戲里可是和我接吻以後又和亂步回家,沒多久又和中也訂婚了呢,完完全全地傷害了三個男人哦。」
「……」少女被他說得有點羞愧,又聽見他說:「因為那是遊戲,那是虛假的一切,所以螢不必愧疚,對嗎?」
「是的……」青森螢點點腦袋。
「那螢怎麼知道這個世界就是真實的呢?」
太宰治低頭看她:「如螢所見,所謂的真實世界和遊戲里根本沒有什麼分別,而從螢的異能力和伏黑惠的咒術來看,螢之前也遇見過和『真實世界』一樣的『遊戲世界』,對嗎?」
「對……」
青森螢從來沒有想過這件事。
她所在的這個世界,和原本的遊戲世界根本沒有任何區別,伏黑惠和五條悟又是一個世界的人,她自出生以來,就一直待在咒術師的世界。
「雖然有可能是那個遊戲借用了『咒術師』這樣的設定,但是……」
他低下頭,問了一個極其虛無,沒有任何人能夠做出回答的問題:「螢又怎麼確定,你腳下正踩著的土地,面前的海和煙花,不是別人用數據、文字、一串一串符號所構造出來的虛擬世界呢?」
怎麼確定……?
她沒有辦法確定。
「所以,把這裡當成遊戲吧,螢,這裡依舊是你的遊戲場。」
「遊戲……?」
「對,遊戲,難道螢被傷害之後,真的不生氣,真的不想報復回去嗎?」
「嗚……可是、」少女露出茫然的神色:「可是就算是那樣,我又該怎麼做?我根本就不會。」
從來沒有人告訴她:你要怎麼報復,你要如何反擊。
「我會教你的。」
太宰治撫摸著她的側臉,像是傳說中的魅魔那樣,用誰也沒辦法拒絕的語氣蠱惑道:「選擇我吧,螢,讓我成為唯一特殊的那一個,我會永遠寵溺你,奉上我的真誠、耐心、我所有的愛和責任。」
少女有點恍惚地看著他,在他的引導下,她慢慢抱住他的脖子,踮腳親上來。
青年笑了笑,配合地彎下腰。
……
橫濱,伏黑惠坐在海邊,手裡握著一瓶汽水,看著面前的煙花,少年神色平靜,時不時感應一下玉犬的狀態。
只要螢是安全的就好,他跟過來的目的僅此而已。
過了很久,他看見少女慢慢朝自己走來。
走到一定的距離,她突然停下腳步,有點糾結地回頭看了看,她身後的青年把沙色風衣披在她的身上,摸摸她的腦袋,說:「去吧。」
接著,那青年看向他,露出一個笑。
滿含惡意的笑。
這樣的距離,對於咒術師而言並不算什麼,伏黑惠能夠看清楚他臉上的每一個細節,青年挑挑眉,把腦袋搭在她的肩膀上,對他做了一個口型:
游、戲、開、始、了。
她沒有發現青年的小動作,緩了一會以後,就朝他接著走來,伏黑惠從不會在原地等她,立即站起來去接她,走到身邊以後,他下意識想牽她的手,卻被她躲開。
少年一愣,低頭看,在那雙始終承載著柔軟和包容的眼睛里,他看見了生氣和抗拒。
——在這之前,螢從來沒有真正意義上地生過他的氣,即使再是惱怒,她也會願意和他說話,也會願意和他牽手,從沒有這樣沉默的時候。
「螢怎麼了?」劇烈的不安感讓他的聲音都開始發顫。
「只是有點生氣。」
她的語氣不像之前那樣透露著委屈和求助,反而帶著一種平靜,這讓伏黑惠更加不安,他寧願她和之前那樣哭,把他所有的不對都說出來,也不想看見她這副樣子。
她的臉上好像隔著一層霧,不再是之前那種把所有心思都表達出來,叫人一眼就能看穿的模樣了。
青森螢看著伏黑惠,接受過十多年的首領教育,又應付過橫濱那些難纏勢力的她,此時此刻也差不多能夠清楚伏黑惠在想什麼,她有點心軟地解釋道:「惠,我長大了,所以不想再想之前一樣,把所有的東西都寫在臉上,這會成為別人傷害我的匕首。」
「我們談一談好嗎?」
她接著問。
「好。」
伏黑惠看著她身上的外套,點點頭:「螢是想回去以後再談,還是就現在。」
「就在這裡吧。」
她的話音剛落,伏黑惠就脫下外套,自然地把外套墊在沙子上,青森螢愣了愣,坐下去,然後看他:「惠,我想先說說我的事,可以嗎?」
「好。」
伏黑惠蹲在她身邊,手裡的汽水瓶幾乎快被他捏扁。
「唔,在惠的眼裡,我一天都沒有離開,但是其實,某一天,我一覺醒來,就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腦海里有個聲音說,那裡是遊戲,要達成特定的條件才能回家。」
她的聲音很輕,像是想到了不好的事情,伏黑惠立即攥住她的手,說道:「嗯,其實我多多少少有猜到。」
接著,他帶著擔憂看過來:「螢被欺負了嗎?」
「唔,不能那樣說吧。」
青森螢笑了笑,經過太宰治的開導,她想明白了許多事情:「他們的確做錯了事,但更多的還是我自身性格的原因,如果換一個態度對待他們,結果肯定會不一樣。」
沒給伏黑惠說話的機會,少女接著說道:「為了回家,我做了很多事情,在遊戲里也遇見了很多人,除了惠遇見的那些,還有其他的人,惠想知道嗎?」
「不想。」
少年看著她,碧眸里滿是疼惜:「我只想知道螢受過多少傷,哪些人欺負了你。」
「惠要替我報復嗎?」她歪歪腦袋。
「是。」伏黑惠理所當然地說道。
「不行哦。」
青森螢看著他,慢慢說道:「就像阿治說的那樣,如果換一個態度對待他們,或許受傷的就不是我了。我相信阿治,也很期待那樣的場面,所以……惠不可以搶走我的遊戲。」
「遊戲?」他無暇去關注她口中的阿治,而是用擔憂的眼神看著她:「螢,你是不是……」
「嗯,遊戲。」
綻放了許久的煙花還沒有燃盡,漂亮絢爛的夜空下,少女朝他笑:「我不想讓高專的大家知道我已經恢復了記憶,惠會幫我的,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