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第31章 第31章

東坊街距離國公府所在的定阜街不過一個時辰的路,快馬甚至一刻鐘便能到。

恰是二更天,已是宵禁時分,街上無人,唯見一輪素月,三兩疏星,映著千家萬戶。

裴慎策馬疾馳了一會兒,天上忽淅淅瀝瀝下起了牛毛細雨,頃刻之間便沾濕了衣袖。

裴慎最不耐煩此等綿綿纏纏的春日夜雨,正欲快馬加鞭,前方街上忽繞出一隊巡邏的錦衣衛來。

「站住!宵禁時分,何方人士敢犯宵禁?!」有個錦衣衛厲聲呵斥道。

林秉忠正要取出令牌,誰知那錦衣衛領頭的小旗即刻呵斥了下屬,且拱手道:「可是裴大人?」

裴慎點頭,勒停了馬笑問道:「你認得我?」

「裴大人說笑了,您高中狀元,跨馬遊街的那一年,京里多少小娘子來看。我自然也湊了個熱鬧。」

想起裴慎被多少漂亮的小娘子砸了鮮花香帕,那小旗便語帶艷羨,恨只恨自己沒有此等艷福。

裴慎聽了,只冷哼一聲。心說這世道,還不是有不識趣的小娘子,莫說擲些鮮花香帕,竟還勞累自己大晚上的打馬去尋。

那小旗說了幾句話,想著不好耽擱裴慎公務,便退開半步,將道路讓出來,剝下身上斗笠蓑衣,遞過去道:「大人請。」

裴慎輕笑,只溫聲道:「春雨寒涼,這斗笠蓑衣你且自用便是。」

那小旗一愣,咧嘴笑笑,暗道怪不得裴大人能做天子重臣,待他一個微末小旗,都如沐春風。

他正欲開口,忽聞身後有快馬疾馳而來。

裴慎凝神一望,見是陳松墨匆匆來送斗笠蓑衣。

那小旗見了,便將手中蓑衣再度穿上,只哀嘆自己少了個向上官獻殷勤的好機會。

見狀,裴慎拱手道:「巡夜最是辛勞,辛苦諸位了。」語罷,知機的陳松墨即刻取了十兩銀子遞給那小旗。

那小旗接了,即刻歡喜道:「多謝大人賞賜。」

裴慎笑:「且拿去與眾兄弟吃酒。」說罷,揚鞭策馬而去。

尋了個寬敞些的檐下,裴慎拂了拂袖上絲雨,正要換上蓑衣斗笠,陳松墨拱手稟報道:「爺,翠微兄長招供說那人姓寧,乳名金哥,還給自己取了個號叫清知。」

裴慎嗤笑,這些年來,世風漸薄,連街邊不事生產的閑漢都要附庸風雅,給自己取個號。

「我帶人去了這寧金哥家裡,人不在。問了街坊四鄰,只說從早上出門,就沒回家。」陳松墨道。

裴慎繫上蓑笠的手微微一頓,忽然問道:「你離開那寧金哥家裡是何時?」

陳松墨微愣:「一更天時分。」

「一更天開始宵禁。也就是說,直到宵禁時分,他還未歸家?」裴慎問。

陳松墨點了點頭:「爺,我已派了幾個人在寧金哥家裡守著。必定抓住他。」

裴慎擺擺手:「不必了。」語罷,又冷笑起來,心道沁芳當真是引狼入室。

他戴好蓑衣斗笠,翻身上馬,疾馳而去。

此時的沈瀾剛剛小憩一會兒,便被吵醒。她躺在床榻上,側耳聽得到樓下還有行商喧嘩。

「這是從松江運來的斜紋布,你看看,這質地,摸起來,似絨非絨,似綢非綢,一兩銀一匹。」

「南京天蓋樓的呂氏時文,要價多少?」

「看好了,這可是正宗的楊倭漆。」

「好你個鳥廝,這一車楊梅分明是青愣愣的,你竟拿棕刷彈墨給染成紫黑!休來糊弄我!」

客店既然多接待行商,自然四方匯聚、五方雜處,有些客商便直接在店中交易,就地結錢結貨,故而樓下甚至會晝夜喧鬧。

這也是沈瀾為何不選連升店那種主營舉子的客店,卻選擇了客商頗多的萬隆店。孤身一人在外,地處熱鬧之處被吵到睡不著總比僻靜強。

沈瀾在床榻上坐了一會兒,人也清醒了些,便拂開素紗帳,以冷水凈了面,清凌凌冷水一激,殘留的半分睡意都沒了。

她醒了醒神,只起身來到窗前。這萬隆店是兩層小樓,沈瀾恰好住二樓,從窗戶望出去,見明月高懸,星子爍爍,有夜風寒斜,吹得一簾細雨潤如酥。

街面上已無人影,唯獨街道兩側民居為了做生意,肆意搭了些棚子,侵佔街面。這些散亂的棚子不復白日熱鬧,在夜色掩映下留出一團團漆黑的陰影。

沈瀾站在窗前賞了會兒景,便取下支應著窗戶的木棍,只將窗戶關上。又看了看完好無損的門閂,想著一樓二樓走廊中俱有往來的客商、茶博士,尚算安全,便從桌子旁提起個五開光鼓釘圓凳,抱在懷裡,安安靜靜地坐在窗戶邊。

夜色漸深,寒涼如水,樓下喧鬧聲漸去,唯有三三兩兩談不攏的行商還在交易。

沈瀾靠著老舊的牆壁,閑坐無事,便熄了燈,聽著窗外細雨輕敲,數著牆上青苔。

還沒數一會兒,只聽見身側窗戶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

沈瀾挑眉望去,那窗戶糊著棉紙,上有一幅橫欄,底下是一扇未曾雕花的木窗。此刻,這扇木窗底部微微開啟,窗外月華伴著細雨漏進來。

借著這一點清朗月華,沈瀾分明看見那窗戶縫越開越大,緊接著就有一雙手伸進來,死死摳住了窗沿。

即使已經預料到今晚不太平,沈瀾依然被這副場景嚇得心臟一跳,只放輕呼吸,攥緊手中圓凳。

沒過一會兒,那窗戶縫兒越來越大,竟有個人扒拉著窗沿,將頭探進來,沖房裡張望。

沈瀾咬牙,用盡全身力氣,掄圓了凳子,狠狠地砸出去。

「啊——」那人整張臉被凳子砸中,霎時慘叫一聲,跌下二樓。

沈瀾劇烈喘息了好會兒,方才放下手中圓凳,支開窗戶朝下望去。

那人從二樓跌下來,跌在街上,只抱著自己跌斷了的雙腿,凄厲哀嚎。他滿頭滿臉鮮血淋漓,透過鮮血和疼到扭曲的五官,沈瀾依稀可分辨此人容貌。

麵皮白凈,鼻樑高,山根凹,雙眼皮,顴骨低,似有幾分憨厚,只一雙眼睛滴溜溜的轉,看著過於靈活了些。

可不就是她的表哥嗎?

沈瀾輕笑。

一個老實巴交、忠厚淳樸的人,怎麼敢跟一個丫鬟串通,裝模作樣做她表哥去騙國公府的主子?敢應承來做此等膻腥之事,必是遊手好閒的混混或是浪蕩子弟,再不然就是什麼要錢不要命的賭棍惡漢。

這樣的人,見著沈瀾孤身一人,貌美,身有錢財,又怎會不起賊心色膽呢?

方才下午沈瀾給了他十兩銀子便順利打發掉他,不過是因為她還站在國公府角門前,只消一喊,門子便會衝出來查看,他不敢造次,這才離去。

緊接著,沈瀾為了更換衣物,進了一條小巷。與其說是巷子,還不如說是兩個大戶人家的圍牆相近湊出來個半尺巷,天光狹窄唯一線寬,沈瀾身量單薄,方能側身擠進去,那惡漢進不去這才含恨放過她。

沈瀾特意從巷子另一側出去,又專往人多的地方扎,此人白日里找不到下手的機會,還差點被甩脫,不敢再跟得那麼近,只遠遠綴著。

沈瀾感覺不到,便以為甩脫了他。不過為了安全起見只小憩一會兒,她本打算守夜熬到天亮,第二天拿到路引即刻走人。

只是左思右想,只覺此等惡棍多半有三兩狐朋狗友,人多勢眾,還是本地人,又熟悉下作手段。若不能解決了此惡棍,萬一對方明日在雇傭車隊、船夫上弄鬼,那更糟糕。

思及此處,沈瀾才特意立在窗前賞了會兒景,好叫此人確認她在哪間房裡。以有心算無心,方打了此人一個措手不及。

沈瀾立於窗前,見這惡棍哀嚎凄厲,惹得一樓似有響動,約摸是茶博士聽見動靜,想出門查看一二。

她思索再三,只覺這惡棍決計不敢將她找人扮演表哥,欺瞞國公府主子的事說出來,否則兩人同謀,他也一樣要倒霉。

只是怕這惡棍揭破她女子身份,便點起燭火,正打算下樓,與那茶博士一同出去看看,只說此人是個賊,想來偷錢,屆時佯裝泄憤,狠狠扇他兩巴掌,只叫他說不出話便是。

誰知就在此刻,忽聞街上有馬蹄噠噠之聲。這麼晚了,誰敢打馬從街上過?莫不是要來投宿?也不怕錦衣衛來抓?

沈瀾沒多想,更沒多少好奇心,正要合窗下樓,忽見遠方遙遙夜色里,有人騎馬而來。

素月西風,寒露沾衣,青箬笠,黃驃馬,攜一身霜色快馬前來,如同雪亮刀鋒劈開月下一簾春雨。

裴慎忽心有所感,便抬頭望去,見樓檯燈火之下,有美人憑窗,怔怔地望著他。

四目相對之際,裴慎笑了笑。

沈瀾已是面無血色。!整張臉被凳子砸中,霎時慘叫一聲,跌下二樓。

沈瀾劇烈喘息了好會兒,方才放下手中圓凳,支開窗戶朝下望去。

那人從二樓跌下來,跌在街上,只抱著自己跌斷了的雙腿,凄厲哀嚎。他滿頭滿臉鮮血淋漓,透過鮮血和疼到扭曲的五官,沈瀾依稀可分辨此人容貌。

麵皮白凈,鼻樑高,山根凹,雙眼皮,顴骨低,似有幾分憨厚,只一雙眼睛滴溜溜的轉,看著過於靈活了些。

可不就是她的表哥嗎?

沈瀾輕笑。

一個老實巴交、忠厚淳樸的人,怎麼敢跟一個丫鬟串通,裝模作樣做她表哥去騙國公府的主子?敢應承來做此等膻腥之事,必是遊手好閒的混混或是浪蕩子弟,再不然就是什麼要錢不要命的賭棍惡漢。

這樣的人,見著沈瀾孤身一人,貌美,身有錢財,又怎會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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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做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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