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曹善來進來的時候,發現剛剛還緊緊貼在一起的兩個人,現如今隔得遠遠的。
程景頤挑了個離床榻最遠的位置坐著,挺拔的背脊如松竹般,臉上也沒甚表情,端得是高深莫測,威嚴端方。
曹善來心下惴惴,怎麼這一轉眼的功夫,陛下態度就變了?
不過他不敢多問,「陛下,太醫來了。」
程景頤不咸不淡地「嗯」了一聲。
曹善來又去將太醫請進來。
太醫甫一入內,就察覺到帳內不同尋常的氣氛。
他心下一驚,難道自己來晚了?患者沒救回來?
太醫提著藥箱,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參見陛下。」
程景頤居高臨下地看了他一眼,眼神帶了幾分打量。
太醫被他盯得大冷天的直冒冷汗,好在沒一會兒他就移開了視線。
曹善來貼身伺候了程景頤多年,勉強猜測出陛下的意思,怕是嫌棄太醫來得太慢了。
太醫一顆心七上八下的,見榻上躺著一個渾身是傷的女子,驚了一下,脫口而出,「怎麼傷得這麼重?」
雖然清楚陛下一向沒有憐香惜玉之心,可也不能這樣欺負一個姑娘家吧?
曹善來咳了一聲,太醫立刻噤聲。
程景頤本來還端著架子,聽到太醫話里的指責,也不甚在意,只是低聲問:「很嚴重嗎?」
太醫這下不敢亂說話了,走到榻前,瞧清楚了傷勢,曉得自己想岔了。
陛下竟有了副菩薩心腸。
太醫心裡胡亂編排起來,剛伸出手,瞧見一截細膩白皙的手腕。福至心靈,指尖一轉,從懷裡取了塊絲帕搭在白玉般的柔荑上,才開始診脈。
程景頤不自覺地稍稍坐直了身體。
「這傷口看著嚇人,卻都是皮外傷,將養一段日子就好了。」太醫說道。
程景頤又問:「那為何她昏迷不醒?」
「大驚大喜之下導致邪風入體,又加上神思一直緊繃著,徒然鬆懈下來便極易暈倒,待老臣去熬一服安神劑,服下后,再發一身汗,將邪氣排出即可。」
太醫說完,遲疑了一下,說:「只是這傷口要上藥……」
程景頤的脊背瞬間僵直,咳了咳,朝著太醫伸出手。
「葯給朕。」
一陣靜謐之後,曹善來和太醫四目相對,都從對方眼裡看到了不可置信。
太醫雙手將一個白玉盒子放在他掌心,隨即和曹善來躬著身子一同退了出去。
曹善來是貼身伺候的,便是離開也只是退去門口,屏神守著。
棉簾被放了下來,帳內又點了炭,熱浪遮過一浪,讓人有些心浮氣躁。
程景頤摩挲著玉盒子,竟生出幾分後悔。
小姑娘將來還要嫁人,由他上藥,自己心知她是清白的,可旁人不清楚,只道是她身子被人瞧去了,對她指指點點。
他不能糟蹋了人家的名聲。
程景頤倏然起身,決意去尋太醫。
病痛之前分什麼男女?
可剛邁了兩步,又想起來那太醫的一些傳聞,雖醫術精湛,卻是個好色之徒,時常流連青樓,在太醫署的名聲不太好。
他又生生停下腳步。
他做事向來果決,極少有這樣進退兩難的境地。
程景頤嘆了口氣,罷了,他年長她這麼多歲,難道還真會起別的心思不成?自己的定力,他還是極為自信的。
況且,他因著某些事,並不好女色。以前也不是沒有赤身果體自薦枕席的女子,妖妖嬈嬈,甚是嫵媚。
他記得自己似乎是一絲波瀾都沒起,更別談興緻了。
程景頤慢悠悠的走到榻邊,垂著眼,睥睨地看著榻上玲瓏有致的身軀。
她渾身發燙,熱氣將她整個人都熏的泛著粉,很是好看。那是一種別有風情的嫵媚,美的驚心動魄。
程景頤皺皺眉。
也不見他如何動作,帳內響起一道裂帛聲,他的掌心就多了一條玄色的帶子。
他微微垂首,雙手繞過耳後,將衣帶纏在眼睛上,利落地綁了個結,只餘下一截線條流暢的下頜。
他的衣裳皆是絲綢,遮光並不是很好,但也足夠了。
程景頤先是偏了偏腦袋,見視線里昏暗一片,只有一些朦朧的影子,這才轉過腦袋,摸索著坐在了榻邊。
程景頤輕輕搭在趙歸雁的衣襟處,骨節分明的手指輕巧地挑開衣扣。
衣料摩挲的聲音在耳畔放大,細細碎碎,似有人在心頭輕撓,惹得人心猿意馬。
程景頤將玉盒旋開,鼻尖繞上清苦的葯香,他用指腹沾了藥膏,借著影綽的身形,輕擦在趙歸雁的傷口上。
膏脂清涼刺激,傷口沾了葯,疼得趙歸雁在昏迷中也低低呻/吟出聲。
不過也不知是他周身的涼意緩解了她的熱意,還是藥膏有奇效,疼痛褪去,趙歸雁竟主動往程景頤的方向挪了挪。
程景頤垂眸看著她藤蔓般緊緊貼在他腿前,單指抵著她的肩頭,沉沉道:「莫要再近前了。」
昏迷中的人哪裡聽得進他的警告,甚至睜開濕漉漉的眼,低低控訴:「熱……」
程景頤:「那便乖乖上藥。」
程景頤蒙著眼,也就瞧不見趙歸雁此刻的模樣,她雖睜著眼睛,可眼裡一片虛無,看樣子根本沒有清醒。
程景頤本以為安撫住了人,沒料到趙歸雁竟開始難耐地扭了扭身子,傷口裂了開來,空氣里浮動著血腥氣。
似乎疼痛能夠緩解熱意,趙歸雁愈發自虐般扭動身子。
程景頤額角跳了跳,覺得棘手。
他張開大掌,握住雪白細膩的肩頭,隨後微微彎下腰,輕柔卻不失技巧地將她困在自己身下。
榻上的人被壓制住,不滿地皺了皺眉,冰涼的綢緞貼在未著寸縷的肌膚上,倒是緩解了幾分燥意,人終是安分下來。
程景頤滿意地勾了勾唇,就著這個姿勢迅速地替她上了葯。
替她穿衣的時候,程景頤犯了難。
這女兒家的扣結他也不會,但也不能一直讓她衣裳不整地躺在這兒,屆時人醒了,他便是百口莫辯了。
程景頤只好綁了自己平常系的結法,這樣總比不穿衣裳好吧?
一通處理下來,程景頤竟弄得後背微微發熱,平復了一下氣息,程景頤剛要直起身,眼睛上的綢帶便被人猛地拉扯下來。
原是趙歸雁翻了個身,失手將綢帶扯下來了。
程景頤驀地恢復了視覺,就撞見一張令人失神的嬌顏。
兩人湊的極近,近到呼吸交纏,近到……程景頤能夠聽到她胸腔里那一聲聲的跳動。
「你倒是挑了個好時機……」
*
趙歸雁再醒來時,發現自己比昏迷前好受許多。
她睜開眼,就發現自己躺在一處陌生的床榻上。
帳內點了燭,幽幽照亮了這一方天地。
趙歸雁看見明亮燭光中,有一人沉靜端坐著,手中正握著筆,專註地寫著什麼。
趙歸雁一驚,下意識擁著錦被坐起身,這樣一動牽扯到了傷口,她小臉微白,但仍是緊緊盯著那人。
程景頤頭也不抬,淡淡問:「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