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68章

第68章 第68章

聽到宋太后的話,宋承學沉默了一會兒,垂著眼睛,臉上滿是痛苦:「如果不是當年,父母為了家族顏面,隱瞞你我的關係,我們……何苦走到如今這個地步?」

宋太后臉上也浮現出動容之色,腦海里深埋了多年的記憶也清晰起來。

宋太后本不是宋家的孩子,她本名柳明月,她的父親是先敬國公的下屬,曾在戰場上救了他一命,自己卻中了毒箭不治身亡,宋太后的母親為夫殉情,扔下了剛滿五歲的柳明月。

柳父忠心耿耿,又是先敬國公的救命恩人,敬國公夫人憐惜柳明月,便做主將柳明月接入府中,視如己出,對外宣稱是自己親生女兒。

不過府里的主子們都知曉,柳明月與自己並無血緣關係。

為了避免麻煩,在柳明月大了些,爭得了她的同意,便將她改了姓,成了宋明月。

敬國公夫人也時常將她帶在身邊,出入宴會,品茶賞花,漸漸的,旁人也將她認成了敬國公府的嫡小姐。

宋明月才情橫溢,在長安城貴女圈子裡也是一枝獨秀的存在,更遑論她有一副傾國傾城的容貌,當年去敬國公府提親的人可是險些將敬國公府的門檻都要踏破了。

宋明月及笈之後,先敬國公本想替她許一門好親事,卻不料發現養女和自己的嫡長子,當時的敬國公世子宋承學生了情意,私定終身。

當時先敬國公大怒,將宋承學狠狠地鞭笞了一頓,責罵他不知廉恥,也匆匆想要給他們選一門親事。

可後來發現,兩人竟越了界限,宋明月竟然懷了孩子。

木已成舟,這樣子敬國公也沒有辦法再做些什麼。

更何況,當時二人的確互相傾慕,宋承學被責罰得病倒在床時,宋明月也不吃不喝,一副宋承學如果死了,她也絕不獨活的模樣,到底是自己寵著長大的一對兒女。

宋明月才貌出眾,人品又是他們夫婦二人教導出來的,心中有數,作為自己的兒媳婦,也是良配。

僵持了幾日,敬國公夫婦也鬆了口,想著兄妹成親的確丟顏面,他們想著給宋明月安排到另一家去,將姓名y改回去,屆時再告知世人,宋明月的真實身份。

可人算不如天算,一場宮宴上,先帝對宋明月一見鍾情,一紙封后詔書急匆匆地下到了敬國公府。

先帝性子不如景和帝,是個說一不二的暴虐性子,平常眾臣好聲好氣地哄著,也沒什麼,如果一遇到違逆他的事情,脾氣就上來了,容易急躁,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情。

敬國公怎麼敢抗旨?

這不是抄家滅族的罪嗎?

更何況,難道真的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養了一對兒女,不顧人倫,不要臉面地勾搭在了一起嗎?甚至還懷了孽胎?

整個敬國公府都丟不起這個臉!

起初,宋明月寧死也不願入宮,敬國公夫婦跪在她面前,字字泣血,磕頭求她,到底是養了她一場,待她如親子,她如何能捨得他們被下獄?

宋明月為了家族,到底還是入了宮。

不過腹中胎兒卻是被一碗葯,催著生了下來。

七個月的孩子,巴掌大小,皺巴巴的一團,眉眼都沒長開,哭起來都細聲細氣,眼見著就不是個容易養活的模樣。

宋明月再不舍,還是去了宮裡。好在,敬國公府對於這個孩子也很好,養得很好。宋承學對她也是情真意切,除了幾個通房,正妻之位一直空著,平常去她們的院子也去得少,更是未曾讓這些通房生下庶子來膈應宋明翰。

不過,宋明翰身子骨不好,這麼多年一直靠葯吊著命。宋家和宋太后遍訪名醫,終於得了個法子。

那法子,有些殘忍。

要手足的心臟入葯,方可救治這娘胎裡帶來的病。

可宋太后一生只得了程景頤和宋明翰兩個孩子。

宋承學也再無其他子嗣。

程景頤是太子,宋太后即便再厭惡先帝,也不得不承認,程景頤是宋太后一生的依靠,她在這宮裡呆了這麼多年,忍辱負重,就是為了有一天,能夠坐上至高無上的太后寶座,享天下尊榮。

程景頤是萬萬不能死的。

可程景頤不死,死的就是宋明翰。

宋太后對宋明翰本就虧欠,如何能夠接受這個從小失去父母的兒子因為當年父輩的錯,而英年早逝?

苦苦求了那名醫,那名醫無奈便告訴她,如果沒有手足的心臟,擁有手足血脈的嬰孩心臟也是可以的。

剛出生的嬰兒血液純凈,不曾沾染污穢,身體里流淌的血脈,更是沒有雜質,的確是一味良藥。

是以,這些年,宋太后一直催著程景頤成婚,可程景頤不知為何,對女子天生就厭惡不已,不說誕育子嗣,與女子親近都不願意,這味葯一直苦等不到。

宋太后收回思緒,心裡也有些紛雜,這麼多年,趙

唯有一個趙歸雁懷上了龍嗣,這味葯才終於有了著落。

宋太后一時之間,還有些不真實的感覺。

宋承學眼眶通紅,忿忿道:「當年我們就該拋棄所有,遠走高飛,明翰也不至於活得這麼痛苦……」

宋太后也有些唏噓,當初他們也想過一走了之,隱姓埋名地過一輩子,可逃跑計劃被發現了,無奈只能留在了府里。

「是啊,如果當年我們離開了,是不是一切都不一樣呢?」宋太后喃喃道。

宋承學看著她,神色莫名。

宋太后擦拭了一下眼角,復又展顏:「哥哥回去等著我的消息就好,我一定會讓明翰活下去。」

宋承學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壓下眼底的不舍,轉身離開。

宋太后久久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坐了許久。

……

程景頤怒砸了許多東西的事情不出幾日便傳得沸沸揚揚,滿城都知道,如今敬王權勢滔天,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即便是景和帝,都要退避三舍,避其鋒芒。

這樣的傳言之下,一些依附敬王的親信也逐漸蠢蠢欲動,試探著開始做一些事情,更有甚者,借著敬王的名號,為非作歹,言官幾次上摺子彈劾敬王,可發現景和帝每次回了兩儀殿,就關上門砸東西。

對於敬王,卻是任何懲罰都沒有了。

這些人也漸漸地猖狂起來,如今整個長安城裡,那些聽到敬王的名聲,都嚇得臉色蒼白,兩股戰戰。

敬王風頭一時無兩,許多王公貴族,紛紛上門,敬王權勢,如日中天。

這樣的情況一直持續到了秋日。

九月九,宗室祭祀之日。

帝王登泰山,撫慰告先靈。

趙歸雁腳步沉重地走在殿中,指揮者宮女將程景頤的東西收拾好。

她如今懷胎九月,再過不久就要臨盆,本來這祭祀她也要去,可擔心腹中胎兒中途出意外,她只好留守皇宮。

趙歸雁腹部高高隆起,身子也豐腴了許多,瞧著比以往纖細柔弱的模樣看著健康一些。

許是即將要當娘親了,她的眉眼蘊著溫柔淺笑,恬靜了許多。

程景頤目光隨著她在殿中不停地移動,眼眸緊緊盯著她,好似怎麼也看不夠。

趙歸雁看了一眼行李,都是程景頤慣用的東西,以防他在途中用不慣。

宮女們收拾得差不多了,趙歸雁便讓她們退了出去。

再回頭,就看到程景頤還一眨不眨地盯著她。

趙歸雁笑著嗔了他一眼:「陛下,您明日就要走了,還不早些休息?」

程景頤目光溫柔地看著她,沖她招手:「過來。」

趙歸雁乖乖地走過去。

程景頤環著她的腰,扶著她坐在自己的膝上,他下巴擱在她的頸窩,深深嗅了一下。

鼻間芬香縈繞,沁人心脾,程景頤一整日的煩躁就得到了安撫。

趙歸雁被他嗅得有些癢,笑著將他的腦袋推開。

程景頤抱著她,嗓音低沉:「明日我就要走了,如何也放心不下你。」

趙歸雁安撫他:「陛下,您要相信我能保護自己。就算您不相信我,也要相信您自己。」

這次祭祖,要遠離長安,皇宮空虛,帝王離宮,便剩下宋太后和她了,宋太后心懷鬼胎,無論如何程景頤都不放心。

「那些暗衛也無法時時刻刻守著你,將你交於別人手裡,我無論如何都不放心。」

程景頤低聲道。

程景頤手中有一批暗衛,武藝高強,以一頂百都行,甚至還有許多能工巧匠,機關暗器,皆有人才。這隻暗衛隊隸屬於程景頤,不受其他人支配。

這次離開長安,程景頤將這隻暗衛交到了趙歸雁手中,做了萬全的準備,就擔心自己不在,發生意外。

趙歸雁笑他:「陛下太過擔心了吧?這些暗衛都是您一手挑出來的,什麼本事您一清二楚,怎麼會讓我受傷。」

程景頤蹙眉:「再有本事也不能時時刻刻守著你,許多事情……他們也沒辦法啊……」

程景頤看了一眼她隆起的腹部,語氣擔憂:「生孩子就不能代替你。」

趙歸雁:「……?」

趙歸雁有些無語凝噎,她沒忍住翻了個白眼,「這是我的孩子,如何別人能幫我?」

程景頤卻覺得自己的話沒什麼錯誤。

「生孩子的人都在死門關上走了一圈,我聽說過好些女子因為難產而喪命了,若是可以,我真想將這份痛苦轉移到我身上。」

程景頤如是說道。

趙歸雁笑容微微停了一會兒,伸手握住程景頤的手,發現他的掌心一片冰涼,比她還要冷一些。顯然光是談及,程景頤都嚇得不輕。

「我會陪著您,麟兒也會陪著您,不會早早地就離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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稚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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