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此間心動

第九十一章 此間心動

第九十一章此間心動

蘭澤手腕被握住,姬嫦的力道猶如鐵儔,他混亂間碰到了桌邊的茶水,滾燙的熱茶落在地上,茶碗在地上四分五裂。

「瘋子……你這個瘋子……」蘭澤身體里彷彿有根弦在繃緊,這幾日的姬嫦都令他驚疑不定,彷彿身體裡面住了兩個人。

再這麼下去興許姬嫦沒有瘋,他要先瘋。

蘭澤耳垂被姬嫦叼住,牙齒略微使力,在上面留下研磨的痕迹。

「滾開……」蘭澤胸腔里冒出來一團怒氣,他的膽子大了許多,在推搡中被姬嫦壓在茶几邊。

月色從竹窗透進來,蘭澤因為著急眸中略微蘊著眼淚,他慌亂之中拿起來一旁的壺嘴,眼看著要砸上去,他眼角似乎掃到了什麼東西。

在這一刻空氣彷彿靜止了,蘭澤眼睜睜地看著姬嫦臉上出現驚愕以及意外。

蘭澤的手指觸到了一片冰涼,冰涼之物接過他手中的壺嘴,碎裂聲應聲響起,姬嫦的額頭上有鮮血流下來。

那一剎那,他彷彿看到了一道薄薄的身影,那道身影太過單薄,只能看到男人一雙修長如玉的手,分明的下頜線以及略微繃緊的薄唇。

蘭澤以為是自己的錯覺,碎片落在地上,姬嫦那雙陰鬱的眼略微睜大,鮮血沾在他手上,然後身上一重,姬嫦暈倒了。

蘭澤即便遮掩了容貌,那一雙清澈的眼眸還是會透出來,他的嗓音帶著十七八少年特有的音色,加上身形清瘦。

蘭澤很快反應過來,不管如何,馬上就要到陵州了,在姬嫦的地盤他逃出去會更難。

周圍靜悄悄的,他都要以為是自己看錯了,可能方才是錯覺。

大漢手腕處多了幾道淤青的指痕,與此同時,秀才身上的錢袋落在地上,裡面裝著的銀票隨風揚起來。

「我想問……現在還能不能出城,去嶺南如何走。」

蘭澤拿起來的時候還算滿意,聽見五百兩銀子不由得睜大了一雙眼,這和去搶錢有什麼分別。

蘭澤回想起來在萬相寺時……他做的夢以及纏著他的惡鬼。

蘭澤頭一回自己問路,原先他一直都跟在謝景庭身後,有人保護他,什麼都不用他做。

他的心情尚沒有平復,心臟砰砰砰跳個不停,房間恢復了寂靜,耳邊只能聽見自己鼓動的心跳。

秀才與身邊的人朝著蘭澤過來,蘭澤只有一個人,加上是孩子,一個人來辦通關文牒,和來送錢沒什麼分別。

若是他說不是他動的手,想必不會有人相信。他方才明明看見了一隻手。

蘭澤在一旁安靜地聽著,他努力的把女子說的字眼都記下來,身份令牌,通關文牒,這些原先他都見過。

官府用的紙張是統一元年的陽春紙。

「我知曉了……謝謝姐姐。」

蘭澤向後背後碰到了牆,他唇角繃緊,在秀才身旁的人要抓他的衣角時,一陣陰風吹過來,那名大漢發出了一聲慘叫。

他們二人用此法勒索過不少人。

辦下來需要最低半個月,蘭澤等不了那麼長時間,他在街道上徘徊,最後跟著商販去買了一份假的通關文牒。

他知曉自己興許在被通緝,被抓走之後會難以脫身。

他下意識地向後退了兩步,秀才面上帶著和善的笑容,「你今日若是把五百兩銀子交出來,剩下的話自然好說。」

秀才連忙去撿自己的銀票,大漢臉色卻變了些許,被他們困住的少年背後彷彿有什麼東西,一道陰影落下來,像是被無形之物纏繞。

他耳朵不由得紅了起來,略微生氣,他看起來便那麼好騙嗎。

蘭澤與人約在小道上,那名秀才寫的字娟秀清楚,用的是特意放過的紙,出城士兵會檢查紙張的情況,若是紙張過新,會被看出來是假的。

他這次連頭都沒有回,從酒樓離開,街道上的夜市依舊熱鬧,車水馬龍人群穿梭,蘭澤置身在人群之中。

蘭澤見狀不妙立刻便要走人,兩人攔在了他面前,這條巷子很深,參天的榕樹遮住了白日的光,陰影落了下來,蘭澤能夠看見青磚縫隙里生出來的青苔。

秀才旁邊跟了人,把文諜遞給了蘭澤。

「辦好了,一共五百兩銀子。」

這般想著,蘭澤沒有管倒下去的姬嫦,他飛快地收拾了東西,把姬嫦換的銀票都揣上,另外帶了一身換的衣裳,推開了門。

令人聯想起來便是不諳世事年紀小的貌美少年。

「你以為上面的官印那麼好弄……我已經寫了,哪有不要的道理。」

他在街市上買了一張面具,遇到官兵便躲得遠遠的,找看起來面善的女子問了路。

賀玉玄……路上他已經聽說賀玉玄如今已經醒來,不可能是賀玉玄。

「這是哪家跑出來的小公子,若是要出城,還是先跟家人說好……出城需要身份令牌還有通關文牒,如今局勢混亂,興許還要有其他審核,不怎麼允許出城。」

蘭澤雙眸尚且在睜著,他去試姬嫦的鼻息,姬嫦還活著,他略微鬆了口氣。

「這不過是寫幾個字的事……如何能要五百兩銀子?」

女子見他便生出來了憐愛的心思,一一回答了蘭澤的問題。

蘭澤問出來,地上的茶碗碎片落下陰影,沒有人回答他。

「至於嶺南,此地距離嶺南兩千多里路,你應當從長計議。」

蘭澤還捏著那張薄薄的紙張,他開口道:「我不要了。」

不管如何,對方方才幫了他,若不是對方,興許他現在要被姬嫦掐死了。

蘭澤道了謝,女子笑著說不必客氣,還跟蘭澤講了通關文牒需要在哪裡辦。

「你……你還在嗎?」

兩人對視些許,察覺到不對勁很快便灰溜溜地走了。

那張偽造的通關文牒在地上,蘭澤不明所以,他看見了方才兩人那麼莫名其妙的一出。

又是他嗎……

榕樹沙沙而動,蘭澤把地上的通關文牒撿起來,他心裡有什麼東西冒出來,眼角留意著周圍,心裡的恐懼少了幾分。

小的時候娘親告訴他,興許每個人都會遇見屬於自己的神靈,神靈會守護他,替他帶走所有的不幸與苦難,佑他此生順遂無優。

這是話本裡面的故事,難道現在他便遇到了嗎?

蘭澤小聲說了句「謝謝」,對方沒有搭理他,只是周圍的樹影變得靜止,那張通關文牒被風吹起來,蘭澤上前拿到手裡。

他接過來文諜出了巷子,下一步便是找身份令牌,蘭澤費了一番功夫,他沒有那般聰明的腦袋,只能用銀票去換,換了一張下人的身份令牌。

蘭澤原先不認為自己能做好這些事,他事事依靠別人,如今沒有人能在他身邊,雖然出了些小意外,但是他都做到了。

一個人看起來很難,但是做起來的話,似乎也沒有那麼難。

只要他能邁出來第一步,接下來便會容易的多,興許他能順利地到嶺南。

蘭澤因為拿到身份令牌有些高興,臉上紅撲撲的,抱著東西離開了換令牌的府邸。

若是他見到謝景庭,他一定要和謝景庭說,興許謝景庭會誇他。

謝景庭一定會說他有進步。

夜晚,蘭澤跟著城中的僕人一同混出城,他被檢查了身份令牌和通關文牒,應當說他運氣不錯,今日執勤的士兵等著換崗,並沒有怎麼仔細看。

蘭澤平日里便待在角落,喜歡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一旦遮掩容貌,在人群中便不怎麼顯眼。

他跟著人群出城,耳邊聽見士兵的議論聲,無非議論的是一些國事,反覆被提起的都是他想見之人的名字。

皇城治下口不能言耳不得聽,千百人中,千人沉默不語,上層以為百姓溫順如蔽,實際上百姓心如明鏡。

朝事如何、士族如何、國君如何,表面上人人稱讚當朝君主治下嚴明,實際上暴君之行人人皆知。

日日忍讓、日日退讓,一旦到了積蓄的爆發邊緣,千萬人共往矣。

「士族為我魏朝毒瘤,若是改朝換代,興許是百年新化……」

「千畝良田盡數歸還,萬頃厚土悉離奉上……這是謝景庭在蜀郡寫的承諾,引得萬民為之觸動。」

「我等不過一粒沙塵,抵不過時代變遷迭起。」

蘭澤聽了一耳朵,他不怎麼能聽懂,但是大抵知曉,興許謝景庭又打了勝仗。

似乎謝景庭做什麼事情都很有把握,不會讓人太擔心。

如此,自然不必他再擔心。

他只是在期盼他們見面的日子。

夜色遮住了天邊的雲月,他成功的出了城,在他稍稍放下心時,不遠處來了一名士兵,蘭澤看著略微眼熟。

「等等,國師號令,即刻封城,所有出城人士重審。」

蘭澤心頭浮上不好的預感,不待他有所行動,他同不遠處的人對上了視線。

馬車裡人影顯現出來,師無欲面無表情,幾乎是一眼便在人群中注意到了他。

蘭澤抱著的小包子落在地上。

京州。

賀府一片寂靜,籠罩著一層陰沉冷清的氣氛,牌匾黑壓壓地落下來,隨著叛軍入城,皇城宛如一座空中樓閣。

宋和踹開了房門,賀府已經空無一人,賀玉玄只留了鳳驚一人。

鳳驚見大勢已去,表情非常平靜,在宋和面前揮出長劍斬斷了自己的脖頸。

血濺了出來,這一場賭局隨之落下帷幕。

「主子……賀玉玄,去了。」

宋和搜遍了整座賀府,未曾找到賀玉玄人,直到抓到一名審問之後才知曉,賀玉玄前些日子便去了。

據說是自己喝了葯,讓人死之後將他的骨灰帶回徐州。

整座府邸靜悄悄的,這裡留下來許多痕迹,賀玉玄死的時候什麼都沒有帶走。

謝景庭長身而立,他在牌匾下站立,整座府邸籠罩著一層蕭瑟暗沉的氣氛,宋和已經確認此事,那麼賀玉玄確實是死了。

他黑沉的視線落在房間里,房間里是賀玉玄留下來的畫,畫的全部都是蘭澤。

一些畫已經陳舊,六年前初遇,年少時的蘭澤,靠在窗邊笨手笨腳縫東西的蘭澤、在街邊抱著點心的蘭澤,守在母親窗邊睡著的蘭澤……許多的蘭澤,他未曾見過的蘭澤。

最角落裡放的一幅畫便是數年前所作,蘭澤靠在窗邊,廊沿落了雨,蘭澤眉眼略微抬起來,那雙清澈的眼似乎在看著畫外人。

旁邊有題字。

時元武十二年初遇,不知何為此間心動。

謝景庭面上沒什麼神情,他對外一向寬厚溫和,視線落在這些畫上,作畫之人已經死了,早在從蜀郡回來的路上,他那時便沒想過會留賀玉玄的性命。

賀玉玄幸得南春蠱續命,如今英年早疾,他心裡卻未曾塵埃落定。

留下來的這間屋子,彰顯著他錯過蘭澤的那幾年,蘭澤興許曾經與別人兩情相悅。

火光在殿中蔓延,大火燒掉了裡面的畫,少年的面容隨之消散,無數蘭澤被火光吞噬,那些滿懷情意的畫,全部毀在大火之中。

「將他的骨灰帶回來,去查他生前都做了些什麼,見了什麼人。」

謝景庭交代了常卿與宋和,從賀府離開,腦海里浮現出來蘭澤的面容,眼眸產生了些許變化。

蘭澤被人帶到了師無欲面前,他面上沒有什麼變化,揣著手抱著自己的小包子,因為第二次逃跑失敗,平靜的表情掩飾著心底的慌亂。

在師無欲身旁的是姬嫦,姬嫦已經醒來,成功和師無欲匯合。

姬嫦額頭上纏了一圈紗布,見到蘭澤,視線略微變化些許,目光落在蘭澤的手腕和耳垂上,那裡有一些泛青的印子以及齒痕。

他當時在旁邊看著,自然知道是自己留下來的,小奴才嚇得逃跑傷他,實屬理所應當。

姬嫦先開了口,「朕同國師見面……因為擔心你,所以連日趕過來。」

「前一日的事,是朕不好,你身上的傷如何了?」

姬嫦要去握蘭澤的手腕,蘭澤不敢亂動,任姬嫦拽著他把他拽到身前,姬嫦輕輕地碰他耳邊。

蘭澤下意識地閃躲,姬嫦眼中出現類似於歉疚的情緒,對他道:「朕對不住你。」

師無欲面無表情,此時已經知曉姬嫦摔壞了腦袋,出現了最棘手的局面。

如今姬嫦記憶混亂,記憶停留在年少時期,帶著當時年齡段特有的正義感與青澀。

這般時期,最容易被騙,現在姬嫦滿心滿意都在因為小奴才愧疚,想必已經上當上的七七八八。

蘭澤被抓住手,他對上姬嫦的目光,這般的柔溫柔低斂,他已經要被姬嫦弄的有些迷糊了,下意識地還是目光閃躲,不敢去看姬嫦。

「是奴才膽大包天冒犯聖上,皇上先鬆手,放開奴才。」蘭澤帶著些許抗拒,見他這般,姬嫦放開了他。

姬嫦說:「朕擔心你……於是過來接你,你一人朕實在不放心。」

路都認不得,上次逃跑還差點傷到自己,姬嫦未曾見過這般笨的奴才,把這小奴放在外面他實在不放心。

「朕日後不會再碰酒。」姬嫦少時便和師無欲有接觸,此時見到長大版的師無欲,與年少時並沒有太大的變化,因此相處的算得上自然。

師無欲原先只是旁聽,聽到這麼一句話,神情出現了些許波瀾。

姬嫦第一次酗酒,是在向謝景庭表明心意之後。

謝景庭溫和憫人,是最出色的謀士,身為太子伴讀,面對太子傾心,未曾被動搖,孑然一身婉拒了姬嫦的孺慕之情。

「皇上說的奴才怎知做不做數。」蘭澤收回手,瞅姬嫦一眼,沒太把姬嫦說的話當一回事。

「自然是真的。」

姬嫦頓了頓道:「這般待人,朕並不想日後被冠以暴君之名。」

蘭澤給了姬嫦一個眼神,已經傳出去了,現在不必再狡辯了。

師無欲對姬嫦道:「宗逸,侍衛還在正殿等你。」

姬嫦需要處理的事情很多,如今摔壞了腦袋,師無欲還是保持著諸事需要向姬嫦彙報,令姬嫦有抉擇權。

「朕知曉了。」

姬嫦離開了偏殿,殿中只剩下蘭澤與師無欲兩個人。

一段時間沒有見,師無欲的視線落在蘭澤身上,他方才便在審視蘭澤,蘭澤好不容易養好了一些,跟著姬嫦身上又多了好些傷。

原先摔壞了腿,現在好了,腳踝處還是纏著一圈紗布,手掌也是。

蘭澤跟著姬嫦奔波,姬嫦自然不會管他吃的穿的如何,他發冠隨意束的,柔順的烏髮看上去變得毛躁。

「過來。」師無欲出了聲。

蘭澤對師無欲同樣戒備,他擔心師無欲又要拿戒尺懲罰他,他不大情願過去,慢吞吞地移過去,小聲道:「奴才冒犯皇上是因為皇上先欺負奴才。」

「國師大人,你讀過那麼多經文,難道奴才要忍著讓皇上輕賤奴才嗎?」

師無欲略微頓住,他視線產生了些許變化,眸中依舊清清冷冷的,落在蘭澤身上卻有了些溫度。

嗓音依舊冰涼。

「我未曾怪罪你。」

「並不是因為此事……你若是不願,他是皇上,你也應當反抗。」

師無欲握著他的手腕把他拉到面前,蘭澤不知曉師無欲要做什麼,他背對著人看不見,直到腦袋上面的發冠被取下來。

只有娘親和謝景庭為他束過頭髮,蘭澤好幾日沒有梳頭了,梳起來太麻煩,他梳好了便直接睡,這樣第二日還是一樣的,只是稍稍亂一些。

蘭澤瞅到了一邊的銅鏡,銅鏡能夠映出來師無欲的面容。

師無欲面容冷峻,眼眸略微垂著,側臉線條精緻清冷,下頜線略微綳著,碰在他的髮絲上,動作帶著些許輕柔。

他只得跪坐在地上,從鏡中只能看到一截衣角,看上去像是他趴在師無欲膝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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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身受和白月光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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