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萬古長青
第九十六章萬古長青
「督主……」
蘭澤握住謝景庭的衣角,他嗓音軟下來,知曉謝景庭興許不高興,他湊上去親在謝景庭唇邊。
謝景庭任他親吻,沉默了一會道:「放過未嘗不可,既是蘭兒求情,便聽蘭兒的。」
蘭澤聞言稍稍放下了心,他看著謝景庭,忍不住有些高興,撲進謝景庭懷裡,謝景庭下意識地便接住了他。
他這兩日都不能下床,蘭澤一直在謝景庭視線範圍里,他閑的無事,便在一旁看謝景庭都要做什麼。
謝景庭要處理的事情很多,大多數時間都在殿中,其餘的事情都派給宋和常卿,見客時就把他放在屏風後面。
隔著一扇屏風,按照謝景庭的角度,能夠看見蘭澤在做什麼,蘭澤前些日子一直提心弔膽,如今不必再擔心,窩在軟榻睡過去。
蘭澤晚上睡到天亮,吃完午飯睡到下午。一直窩在軟榻上,只有腳丫子露出來,模樣乖巧。
謝景庭時不時便要朝蘭澤那邊看一眼,視線在蘭澤身上略微停頓,蘭澤臉頰貼著話本,睫毛微扇,臉頰邊睡出來了印子。
他閑下來片刻,到蘭澤身邊,蘭澤手指溫熱,他觸上去之後,蘭澤便握住了他的手指,不讓他亂動。
他扯著謝景庭的衣角,謝景庭對他道:「要去一趟詔獄,蘭兒同我一起去。」
「蘭澤。」謝景庭喊了一聲,指尖碰到蘭澤唇邊,蘭澤貪睡,打掉了他的手指,換了個方向。
蘭澤現在能下床了,他從床榻下來,腦袋清醒過來,注意到謝景庭穿著整潔,謝景庭喜歡暗色的衣裳,大多是黑色,只是袖袍紋不大一樣。
他這般看著謝景庭,引得謝景庭眸光微動,低聲應了一聲,便是答應他的意思。
很快便到了詔獄前,詔獄門口有侍衛守著,姬嫦與阮雲鶴已經被流放,蘭澤未能見到他們。
「督主要帶奴才去哪裡。」
「督主。」蘭澤睜開眼,他瞅瞅,謝景庭為他換了衣裳,他隨著謝景庭的動作自己接過來外袍,自己穿好了衣裳。
謝景庭去過徐州,他和謝景庭便是在徐州相遇。
「去詔獄做什麼……」
蘭澤乖乖地收回腦袋,他坐在謝景庭身邊,慢吞吞問道:「督主日後都要待在宮裡嗎。」
謝景庭是前去見師無欲。
蘭澤有些好奇,他隨著上了馬車,陵州原先便有宮殿,宮闈朱牆碧瓦,他趴在車窗邊緣,隨著出了宮殿,他探出腦袋瞅了瞅,在城門邊似乎看到了常卿。
「蘭兒。」謝景庭喚了他一聲,手掌放在了他腦袋上,對他道:「不要把腦袋伸到外面。」
長長的走廊幽深陰冷,蘭澤踏進去時感覺一股涼意從背後竄上來,他略有些不適,下意識地扯著謝景庭的衣角。
他抱著謝景庭的胳膊,眸中帶著些許期待,眼眸隨之彎起來。
「奴才最喜歡督主了。」蘭澤嬌聲嬌氣,他眼眸亮起來,引得謝景庭低頭看他,遮住了他的眼睛。
謝景庭應了一聲,目光落在蘭澤身上,開口道:「蘭兒日後也要待在宮中。」
蘭澤是被謝景庭抱起來時醒的,他這般懶,引得謝景庭沒辦法,直接把他抱了起來。
「奴才並不想一直都在宮裡,」蘭澤問道,「督主若是不忙了,能不能帶奴才出去。」
蘭澤有些高興,謝景庭雖然是木頭性子,但是大多時候都縱著他,他這般想,嘴唇貼上謝景庭臉頰,在謝景庭臉上親了一口。
「奴才想帶督主回徐州,督主同奴才一起如何。」
謝景庭注意到了,向下牽住了他,指尖熱度傳過來,溫熱的肌膚相觸,為他驅散了詔獄的寒冷。
兩邊關的都是犯人,牆壁上凝了一層血垢,時不時有呻-吟聲傳來,蘭澤眼角一掃,掃到了潰爛的傷口與已經發污的稻草。
謝景庭領著他到了長廊深處,在最後盡頭的牢房裡,蘭澤見到了師無欲。
師無欲的情況看起來不大好,他身上的銀袍沾上了血污與暗色,髮絲散在身側,俊美的臉上略微蒼白,他的雙眼被白色長綢遮住,長綢上沾的有隱約的血跡。
聽見動靜,師無欲略微側目,眉眼略微低垂,只能透過長綢看出來輪廓。
蘭澤瞅見師無欲這般模樣,他躲在謝景庭身後,忍不住多看了好幾眼。
師無欲似乎若有所覺,面容對向蘭澤的方向,薄唇抿出冷淡的弧度,下頜線條緊繃。
「師傅給我寫信,我會留你一條性命。日後你在萬相寺,不得踏出萬相寺半步。」
謝景庭開了口,他的視線在師無欲身上只停留了一瞬。
師無欲沉默了好一會,對謝景庭道:「宗逸……你將他如何了?」
姬嫦名義上是被流放,依照謝景庭的性子,不可能輕易放過姬嫦。
前朝少年君主,留著只會後患無窮。
如同謝景庭一般,若是謝景庭沒有在那場大火中活下來,如今的天下應當不屬嵇氏。
謝景庭眉眼抬起來,淡淡道:「你既已知曉,何必再過問。」
「師弟,若是我與姬嫦互換,不知你是否會這般饒過我。」
師無欲沒有再講話,他既已參與朝事,未曾想過要留謝景庭。
蘭澤在一旁一直未出聲,謝景庭講完了話他們便要離開了,他一直抓著謝景庭的手,在他們要走的時候師無欲開了口。
「蘭澤。」師無欲叫了他的名字。
蘭澤不由得停下腳步轉過身。
白色的長綢遮住師無欲的雙眼,師無欲略微側臉,雙目彷彿能夠看見他,隔著牢獄的晦暗與光影,師無欲一句話都沒說。
蘭澤略微疑惑,他收回了視線,對謝景庭小聲道:「督主,我們走吧。」
他與謝景庭離開詔獄,在踏出詔獄的那一刻,明亮的光線顯現,虛虛地落下一道影子。
要離開的不止師無欲,還有孟清凝。
蘭澤與孟清凝好些日子沒見,他原先對孟清凝印象不錯,晚上的時候孟清凝來了宮中一趟。
孟清凝被貶至壽州,壽州十分偏遠,據說是個十分偏遠的地方。
來到正殿時謝景庭剛好不在,蘭澤在殿中,與孟清凝碰個正著。
有些時日沒見,孟清凝未曾參與黨伐之中,依舊被牽連,孟清凝也沒有想過會這麼遇到蘭澤。
孟清凝依舊是一襲青衫,眉眼完成月牙眼,看起來如沐春風,
「小蘭澤,好久不見。」
蘭澤正在整理桌上的摺子,他把弄亂的摺子扒拉好,瞅見孟清凝,不太好意思道:「奴才見過孟大人。」
眼見著蘭澤要給孟清凝行禮,孟清凝連忙把人攔住了。
「蘭澤,不可,我現在是罪臣,哪有給罪臣行禮的道理。」
蘭澤正是因此不好意思,孟清凝與姬嫦師無欲不同,未曾對他做過壞事,他對孟清凝反而不自在。
這麼看,謝景庭才是真正的冷心冷情,那些曾經對謝景庭有過愛慕之情的,謝景庭全部處理了。
沒有一個留在京中。
「督主不在殿中,他去偏殿見人了。」蘭澤不知謝景庭見什麼人要去偏殿,他晚些要向宋和打聽打聽。
「孟大人找督主有什麼事情,一會奴才代為轉達。」蘭澤說。
「沒有什麼要緊事,只是前來道別。」孟清凝眼中依舊有淡淡的笑意,略微可惜道:「今日見不到,興許是命中注定。」
「若是督主問起來,蘭澤說我來過便是。」
「還有一事。」孟清凝到了殿門處,對蘭澤道:「這句話應當跟蘭澤說。」
「祝蘭澤日後……萬古長青。」
孟清凝留下一個笑容,身形消失在宮門處。
與此同時,流放路上。
姬嫦知曉謝景庭不會留他,他在流放路上趁著失火大亂時逃了出來。
侍衛的長劍貫穿他心口的位置,他那一雙陰鬱的眼略微睜大,眼中閃過不甘心的暴怒情緒。
他失去了意識,再醒來之後被村民所救,腦海中記憶再次混亂起來。
記不清自己是誰,耳邊經常出現許多道聲音,腦海里的身影都變得模糊。
姬嫦雙目略微失神,腦海中出現一雙清澈明亮的眼睛,還有另一道逐漸清明的聲音。
「日後……我再教你念詩。」
他記不清自己是誰,不知這句話是同誰所說,只是一直記得,想必是與某人的約定。
「賀大人生前見了使巫蠱的大夫,死前看的都是一些陰術書籍……」
「屬下去的晚了,未曾找到賀大人的骨灰。」
「世間陰陽一說,實屬天方夜譚。」
謝景庭回到正殿,蘭澤正要去問謝景庭去了哪裡,見到人,便小跑過去撲進了人懷裡。
小孩才會這般,蘭澤並非有意為之,只是身體平衡有些差,簡而言之站不穩,比平常人容易摔一些。
謝景庭把人扶穩了,低聲問道:「蘭兒在問什麼?」
蘭澤:「奴才正要問督主去了哪裡。」
「方才孟大人來過了,說是來道別,奴才讓他等督主,他說了一些奇怪的話,說什麼興許是命中注定,然後便走了。」
蘭澤牽著謝景庭到書桌前,給謝景庭看他整理好的摺子。
「這般,蘭兒做的不錯。」
謝景庭回想起來侍衛的話,視線在殿中巡視,他記性很好,能記得他走之前一陳一設。
陳設未曾發生什麼變動。
謝景庭視線在軟榻上停留,蘭澤喜歡窩在上面睡覺,經常沒個正行,更不可能疊小被子,如今小被子卻方正的放在一旁。
他視線略微停頓,不著痕迹的收回視線,略微挑開蘭澤的衣領,裡面他留下的痕迹一分不差。
「督主,奴才下午時睡著了被熱醒,是不是要到夏天了。」
蘭澤指了指軟榻,軟綿綿道:「奴才自己疊的被子,如何。」
謝景庭應了一聲,眉眼若有所思,隨口道:「蘭兒做的不錯。」
因為他隨意的誇獎,蘭澤臉頰變得緋紅,臉上紅撲撲的,略有些不好意思,清澈的眼眸略微閃爍。
「督主。」蘭澤又喊了他一聲。
謝景庭抬眼,蘭澤略微拽著他的衣角,湊上來吻在了他唇上,他立刻接住了人。
在他攬住蘭澤時,燭光隨之搖晃了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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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