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黃遇跟姜涼昭被趕了出去,他倆來時怎麼也不會想到這麼快就走在了返程的路上。
「熾哥那一腳真狠。」黃遇被踹的地方到現在還有點酸痛。
姜涼昭扣著大衣扣子:「以後有什麼神仙妙招,先跟我對一下?」
黃遇嘿嘿:「情況特殊,怕你有包袱。」
姜涼昭:「……」
車停在水庫的小路出入口旁,他們是走著去熾哥那兒的,現在要走回去,兩人一個在對今晚的意外進行復盤,一個把最近的大小事抖摟出來挑撥挑撥。
「打球那次,熾哥發火是以為陳霧被人撞了。」黃遇自顧自地說,「叫李瀟親自去他班上快遞,也跟陳霧有關。」
姜涼昭的思路受到了干擾:「別往回琢磨。」
黃遇也不想再扯時間線,怕揪到更離譜的東西,他握著後頸說:「一中明兒放假,你妹肯定要來熾哥這,往年都這樣,怎麼辦?」
「船到橋頭自然直。」姜涼昭話落,面部神色有幾分古怪。
這句話他前不久才說過,當時熾哥在阿遇那兒失眠心煩,還說想不通。
難道也是因為陳霧?
黃遇就跟聞到肉味的狗一樣興奮道:「你是不是發現了什麼?」
「沒有。」姜涼昭按太陽穴,「什麼都沒發現。」
黃遇路過一棵樟樹底下,手在樹榦上拍了拍:「你說姓陳的究竟基不基,我解釋說我倆是不小心撞到一起的,他就信了。」
姜涼昭沉吟:「先不急著下定論。」
「基也不一定就會和熾哥有什麼,熾哥不怎麼招那個群體,他的異性緣更好。」他說。
「就是怕萬一,陳霧深藏不露,可不是哪個沒名字的小王小明。」黃遇兩手捋著劉海往後掀,露出標準的劍眉星目:「明兒小年,我們乾脆叫上熾哥出去吃,看他帶不帶陳霧。」
前面有個路燈壞了,姜涼昭放慢腳步:「之前沒帶過,這次都把人介紹給我們認識了,估計會帶。」
「要是真帶了,那就直接讓小禧認識一下陳霧,反正早晚都要過這個關卡,快刀斬亂麻。」黃遇突然又想到什麼,重重地哼道,「怪不得熾哥說今年不用我們陪他過年,原來是……」
姜涼昭乾嘔。
黃遇嘖嘖嘖地調侃:「昭兒,你有了?」
「滾。」姜涼昭有點反胃,「你的調料里到底放了多少蒜,在門口的時候湊我太近熏到了我。」
「……」黃遇哈氣,靠,味兒多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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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年這天陳霧還要上班。
晏為熾早上破天荒地沒睡懶覺,他盤腿坐在床上,胳膊撐著腿部,腰背弓下來如狩獵中的豹子,長了點血絲的眼盯著陳霧穿衣服:「你半夜叫什麼?」
陳霧毛衣套一半,納悶地看了他一眼:「我叫了嗎?」
晏為熾壓迫性的目光依舊鎖定他:「叫了。」
陳霧愣怔住了。半晌他腦袋伸進毛衣領口:「做噩夢了吧,我沒印象了。」
晏為熾皺眉,難道是昨晚讓他見阿遇涼昭的事?
「因為我?」晏為熾的面上看不出情緒。
陳霧把穿毛衣弄歪的眼鏡扶正,思索著眨眨眼睛:「……不可能吧。」
晏為熾心頭驀地翻起不快:「睡了,走的時候別叫我。」
少年把被子一拉,露在外面的一小撮金色短髮看著十分柔軟。
陳霧走時輕輕地關門,盡量不吵到他。
就在陳霧要轉身的那一刻,屋裡傳出低而沉的聲音,「見就見了,別沒完沒了的糾結,不過是很小的事,他們不會到處說,影響不到你在西德當保安。」
陳霧系著雷鋒帽回頭,驚訝道:「你還沒睡啊?」
晏為熾黑著臉翻身把背對著門口。
操,煩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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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霧中午和老劉在附近吃了個火鍋,快收尾的時候接到一個同事電話,叫他回去,說是校長閨女來了。
保安室的門是關著的,窗口也拉上了,趙潛趴坐在在陳霧的位子上,見到他進來就揮了揮手。
陳霧脫掉軍大衣,露出整齊的制服:「趙同學有事?」
趙潛撥弄他養的盆栽葉子:「老丁喊我出來玩,我們路過西邊籃球場球的時候,他癮發了非要去耍兩下,我來你這待會。」
陳霧問她喝不喝水。
「不用管我。」趙潛解開皮筋抓著長發,晶瑩剔透的唇間噴出吐槽,「只要上手了,沒一個小時是出不了球場的,哦對了,熾哥也在。」
「男孩子是喜歡打球。」陳霧誇讚道,「女孩子也能打得很好,就像你。」
趙潛沒有謙虛矜持,她囂張不失輕狂地挑了挑眉:「隊長嘛。」
「厲害呢。」陳霧打開微信,給晏為熾發信息。
陳霧:【晏同學,你出來玩了啊。】
打球的晏同學竟然回得很快。
晏為熾:【晚上把自行車放學校,我去接你。】
陳霧:【接我做什麼?】
晏為熾:【吃飯。】
陳霧把手機放到桌上,他見趙潛把他的靠枕抱在懷裡,沒有往常的精氣神,便問道:「你怎麼了?」
「女生每個月總有那麼幾天。」趙潛聳了聳肩,她把臉轉到裡面,不舒服地擰緊眉毛,上下眼瞼隱隱有暈開的黑色痕迹。
不多時,陳霧拍拍她,給她一個熱水袋,老式的豬肝色。
趙潛目瞪口呆,這哪兒來的老古董,現在不都是充電的嗎?她新鮮地接過來,觸手很燙,差點沒拿穩。
「謝謝啦。」趙潛豪放地當場撈起外套,把熱水袋往身前單薄的打底上放。
陳霧提醒道:「趙同學,你放錯位置了?」
趙潛還在調整熱水袋確保貼緊肚臍眼,她沒聽明白:「哥你說啥?」
陳霧說:「放腰后。」
趙潛還是懵逼臉:「哪兒?」
陳霧讓她往前坐點,讓她跟椅子拉開點距離,將熱水袋塞進那個空隙里。
還體貼地為她撈起了發尾放到她的肩膀一側,沒讓她被壓到頭髮。
不是刻意討好,也不是圓滑世故,就是很自然的舉止。
趙潛持懷疑的態度:「這能有用?」
陳霧:「嗯。」
過了會,趙潛發現那股子又痛又漲的不適感減輕了,手腳都恢復了點力氣,她震驚得要掉下巴,敢情以前都白忙活了?
「還真好多了。」趙潛走到窗口,叫了聲站在外面的人,「你怎麼比我還懂。」
陳霧耐心地告訴她原因:「鄉下沒有娛樂,我有時間就看看書,平時買書就挑折扣大的那一類買,所以看得比較雜。」
趙潛豎拇指:「牛。」
幾秒后,她趴在窗口問陳霧:「那你想換工作嗎?我在春桂有那麼點人脈。」
「暫時不想。」陳霧搖頭,「等我需要了再找你。」
「說定了。」趙潛展眉笑。
回籃球場的路上,趙潛給陳霧發了一個「666」的紅包,祝他小年快樂。
陳霧回她紅包,以及一個花開富貴的圖,上面還閃著「天天開心」。
趙潛頭一次收到這種樸實無華的祝賀圖片,她笑著收藏,又發到幾個群里。
大家都說是不是校長拿的手機。
她臉上的笑容沒了,好心情消失無影,英銳的眼角眉梢浮出一絲叛逆,之後是迷惘,最後所有情緒都死在了一聲沒有意義的嘆氣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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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下班時學校發了一箱紅富士,一箱龍眼,陳霧搬著走向和晏為熾約定的地方。
半路碰見了晏為熾。
「蝸牛嗎,慢成這樣,」晏為熾隨手拿走那兩個紙箱,顛顛,「量挺足,西德這次表面功夫做到位了。」
陳霧說:「怎麼是表面功夫,這麼有心。」
「是是是。」晏為熾敷衍道。
陳霧不說話了。
晏為熾走了幾步發現陳霧沒跟上來,他轉身看去:「你走不走,不走就站那,等我把水果放好了,回來扛你。」
陳霧:「……」他慢慢吞吞地走,「冬天的水果挺貴的,學校還發了我喜歡吃的蘋果。」
「所以我他媽沒扔,給你拿著。」晏為熾冷下臉,「西德那坨屎,你也不讓我說?」
陳霧戴著毛線手套的手揣在兜里,語速很慢地說:「我還收了兩個紅包,學校前段時間發的的200,今天趙同學的600。」
「你這是在暗示我晚上給你紅包?」晏為熾等他上來了就大步走動,「行,給你。」
陳霧咕噥:「我還不是要還你。」
「要你還了?」晏為熾道。
陳霧說:「那我不還了。」他又搖搖頭,「還是還吧,你是學生,打工不容易。」
晏為熾額角一抽,你管我容不容易。
小年夜,街上人非常多,晏為熾帶陳霧穿過人流停在路口的一輛黑車前:「阿遇,開後備箱。」
副駕的黃遇降下車窗,他往外探頭:「熾哥你手裡是啥啊?」
「不識字?」晏為熾把兩廂水果放進後備箱,叫陳霧上車。
陳霧一隻棉鞋跨進車裡,停頓在了原地。
挺寬敞的商務車裡瀰漫著少女好聞的香氣,姜禧坐在第二排靠左的座位,姿態是傲慢的,餘光卻在好奇地偷瞄陳霧。
「進去。」晏為熾站到陳霧身後,手虛托住他的腰,「別磨蹭。」
陳霧坐了上去,他要往第二排的空位上坐,後面上來的晏為熾拽他胳膊,把他拉到了最後一排。
姜禧眼角都要瞄抽筋了,想大方地回頭看又不願意。
她哥和黃遇接她的時候,已經講過了熾哥哥的朋友,她不以為然,見到真人了以後的感受說不上來,一時不知道該把關注點放在他的衣服上,還是在他的眼鏡上。
後面沒有響動。
「我哥去給我買喝的,怎麼這麼久了還不回來。」姜禧裝作不經意地看了看後排,正巧對上陳霧的視線,鏡片后的那雙眼像遠荒森林深處靜謐的湖,她怔了下,以為心思被發現紅著臉把頭轉回去。
陳霧垂眼看放在腿上的雙手。
「要上廁所?」晏為熾瞥了眼陳霧抿緊的雙唇。
「……不要。」陳霧湊到他耳邊,小聲問,「前面也是你朋友?」
姜禧耳朵動了動,順勢打了招呼:「哈嘍,我是姜禧,姜涼昭的龍鳳胎妹妹。」
完了也不管陳霧回不回應,頭一扭就戴上了耳機。
姜涼昭買了喝的回來,姜禧已經睡著了,白天考試累的。
「陳霧也睡了。」黃遇用口型說。
「睡就睡,你鬼鬼祟祟做什麼?」姜涼昭拉上安全帶,開車去春桂邊緣那家質量不錯的飯館。
黃遇要綳不住了:「你看後視鏡。」
「我不看。」姜涼昭果斷拒絕,餘光還是將後座的畫面收進了眼底。
晏為熾坐在陳霧旁邊,玩他的雷鋒帽。
玩夠了,戴上試試。
黃遇跟姜涼昭:「……」
熾哥這是幹嘛?
晏為熾冷不丁地問:「合適?」
黃遇:「還,還行。」
姜涼昭:「可以。」
晏為熾再一次問:「合適?」
黃遇不會答了,熾哥想聽什麼?完美?絕佳?
姜涼昭略一思考,說:「合適。」
黃遇趕緊抄答案:「合適。」
晏為熾不置可否:「合適個屁。」他拿下雷鋒帽,「真土。」
戴回了陳霧頭上。
同一時間,季明川坐上了回老石村的火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