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第 97 章
戴柯在陳霧那兒住了一晚,繼續他的環遊世界之夢,他每到一個地方都會發朋友圈,設置了只給陳霧看。
陳霧會點贊評論。
聖誕前一周,陳霧交完作業享受這一刻的放鬆,他靠著綁在椅背上的按摩枕,調好力度按摩肩周,旁邊放著晏氏的金邊年會日曆,某個數字上畫了個圈,寫著兩個小字「複查」。
那是村長複查的日子,陳霧想著到時候打個電話問問。
電腦邊的手機屏幕一亮,劉叔發來了什麼,陳霧伸手點開。
是一段視頻。
劉叔:【小陳,你快看看!】
陳霧看了。
視頻是一段招待會現場,主人公是在老宅養病的晏三小姐,她不知服了什麼葯還是打了什麼針,以一副精神的體態坐在上位,面對眾多媒體講述往事,掀出一起終結的案子。
就是去年那起偷盜嬰兒案。
「首先感謝警方為我尋回兒子,感謝警方的協助,感謝那位匿名目擊證人站出來,我愧對所有為這件事奔波表態的人們……這裡面的細節只有我本人最清楚,我卻懦弱不敢面對,一再隱瞞真正的真相,抱著死無對證的僥倖,讓他人背上罵名。」
中年女人聲音沙啞,苦情的眼睛烏黑,盯著鏡頭的樣子有幾分昔日第一名媛的氣場。
「我在此申明,季長河不是人販子,他是我兒的救命恩人……」
陳霧把視頻關了。他拿掉眼鏡,前傾身體雙手捂臉,一截細膩滑白的脖頸垂下來,長久地保持著這個姿勢。
手機嗡嗡地震。
響了一會停止,又開始響。
陳霧抹了幾下臉,他接通電話,說話聲帶著濃重的鼻音:「阿熾。」
「哭了?」晏為熾皺眉。真夠可以的,總有人趕在他前面送消息,他下回還得趁早。
「沒有哭。」陳霧單手蒙著潮濕泛紅的眼睛,「是晏氏舉辦的吧。我看話筒上有晏氏的標誌。」
晏為熾在招待會後台的休息室,只有他來了,那群敏感度很低的頂流媒體才會興奮,從而促使社會影響力拔到另一個高度。
他希望這場招待會上的內容人盡皆知。
「晏玉心托我辦一場招待會,要辦就辦得隆重些,規模擺到最大。」晏為熾揮手讓秘書一邊去,等會兒再走流程。
陳霧呢喃著說:「沒人在乎的。」
晏為熾以低淡又震耳欲聾的語調吐出三個字:「你在乎。」
陳霧一愣。
一陣靜默后,陳霧把檯燈關了,他放下蒙眼睛的手,垂著眼帘在黑暗中坐了一會,唇齒間若有似無地含著一聲嘆息。
晏為熾起身:「今晚能睡好了?」
陳霧靠會還在工作中的按摩枕上,嘴裡咕噥:「我每天晚上都能睡好。」
「不知道誰,做夢都在喊男朋友的名字,黏黏糊糊的,要抱。」晏為熾哼了聲,唇角上揚。
「……」陳霧臉紅,「哪有啊,你瞎說。」
「我馬上就回國了。」他吸了吸鼻子,「馬上了。」
晏為熾聽得口乾,他在某方面某時候某個人面前很沒出息:「我明兒就曬被子。」
入場前,他說,「我要去裝逼了,親我一下。」
「好……好吧。」陳霧害羞地對著聽筒發出親吻的聲音。
不等晏為熾回應就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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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霧回國那天,首城用一片陰沉沉的天空迎接他的風塵僕僕。他透過車窗望著偏灰暗的街景,手機處在通話中,亮著的屏幕上是村長的號碼。
村長沒按約的時間來,他急性子,忍不住提前去了首城的醫院,早就複查完了,這會兒他都從老三那兒回到老石村了。
「做胃鏡了嗎?」陳霧問道。
「胃鏡吶,好像做了吧,想起來了,做了做了,沒啥事,醫生就講我那個一切都在可控範圍內,什麼脈管……癌栓,分化都沒出現,」村長努力回憶晦澀的字詞,磕巴著說得自己都迷糊,他把手指放到嘴邊沾了點唾沫,捻著病曆本翻頁,天文數字似的看著眼暈,索性來了個總結,「大概就是那樣子的。」
陳霧推著眼鏡捏了捏鼻樑:「那有一直根據食譜吃嗎?」
村長把病曆本收到抽屜里,摸著小鎖掛上,複查那會兒,醫生很意外他的情況會那麼好,還問他平時的飲食,他在徵求過小霧的意見后把食譜拿了出來,醫生說要留作參考。
食譜里的奇奇怪怪藥材都是好東西。
幾個兒女拍照在網上搜了,也跑了他們那邊的不少店鋪,發現小霧寄給他的,跟那些賣得無論多貴的都不一樣。
肯定是真的。
除了現成的藥材,還有許多藥包,小霧不知道花了多少錢,他這老身子骨吃著會不會糟蹋了。
沒聽到村長的回答,陳霧認真叮囑:「一定要按照紙上的步驟來,是葯三分毒,中藥也是有毒性的。」他又說,「哪怕是同一種藥材,針對不同的病症不同的身體機質,會有不同的服用劑量跟方法,不能亂吃,亂吃了會損害肝臟,嚴重了命就沒了。」
村長眼皮一跳,他被唬住了,啥小心思都不敢再有:「好好好,都是照著你寫的來的。」
陳霧說:「要真的吃。」
村長有種自己才是小輩的緊張:「肯定是真的吃的,這我還能跟自己的身體開玩笑嗎,再說了,你大媽也看著我呢,我每次都吃得一滴不剩才行,就差把碗舔了。」
「那也不需要一滴都不剩,只要吃了就行。」陳霧笑了下,「家裡現在在忙什麼。」
「就忙些,」村長改口,「不忙,村裡能有什麼忙的,不都是老樣子,做些肥料,今年的第一批柿子都賣完了,第二批在摘,打山芋粉做粉條,蔬菜送到三叉口等商販來拿,挖溝……」
還是村裡住著舒坦,天天的歇不下來,不幹活反而不得勁。
陳霧換了個坐姿,斜窩在後座:「適當的運動是要的,但是別太勞累了,不要不服老,你確實老了,也確實病了。」
「誒,誒!」村長忙應聲,眼眶濕濕的。
他記不太住事,去年兒女從網路上看到后給他說的那些東西他不懂,也不清楚多少是編的多少是真的,比老伴成天追的電視劇還電視劇,就當一故事聽。
因為小霧的關係,再加上他緊急開了幾個會說破嘴皮子再三叨嘮,村裡一直都沒人亂嚼季家的舌頭根子,嚼那玩意有啥意思,廢唾沫。
就想吧,怎麼想都可以,但也別太當真。
有時候你以為自己是大聰明,其實是大傻子。
看吧,上周真相大白。
老季果然不是那種人,他沒有看走眼。
村長感嘆,老季不在了,小兒子也不在了,什麼都埋土裡了。
如果老季還活著,那得多享福啊。村長轉而一想,老季走了才是好命。不走也會被活活氣死。
不過,老季那口氣沒斷的話,大兒子會在他被抓之後拼盡全力找證據,求警方重新調查,想辦法讓他在小兒子那裡找回形象,小心護著他,不會讓他被人欺負。
他也一定會讓大兒子看著小兒子,大兒子也會聽。兄弟倆還像從前一樣,那當弟弟的說不定就不會幹傻事。
村長最近突然悟出了一個已經算不上多要緊的名堂,老季是把小霧跟明川綁一塊兒的那根線,他去了地府,線就斷了,兄弟倆因為什麼情況鬧掰,分家了。
小霧不管明川,不會跟他和好了,自此他倆啥也不是了。
都是命。
犯了法不好好改造,想不開的走了,那麼多年的照養護送,那麼多年的書讀出來……
村長嘆著氣,聽筒里傳來小霧的詢問:「你下次複查是什麼時候?」
「明年年初。」村長頓時回了神,他笑呵呵的,「我感覺自己的狀態挺好的,是不是就不用再去複查了。」
陳霧蹙眉:「不能不去。」
「那成,我到時候就上首城。」村長往屋外走,老伴叫他去燒爐子,這麼點事都要他來,哪天他兩腿一蹬,家裡的爐子都燒不著了。
「小霧,你在外國念書,都還好吧?」村長迎風咳嗽,他一手拿手機,一手掩上門。
陳霧打哈欠,他在飛機上沒休息好,想眯一會:「好。」
村長把院子里的爐子拎到屋檐下,和藹地問:「外國學校里的老師跟同學喜不喜歡你?」
陳霧的聲音漸漸模糊:「喜歡。」
「跟小晏呢?」
「都好。」
村長這下就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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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停在山腳下,陳霧讓晏為熾的司機在這等著,他拎著水杯徒步上山。
禪茗寺一如往日的香火旺盛。
住持不在寺里,遊歷去了。陳霧沒見著師兄,就兀自在他的禪室敲了一個多鐘頭的木魚,抄了兩篇心經。
佛家人講究一個緣字,沒碰上不要緊,下次再來就好了。
陳霧在小和尚的帶領下逛了逛後面的林子。還是當年陪他找砧木的小和尚,沒怎麼長個,十分的秀氣。
「小師叔,果樹結的果子一年比一年多,我們吃不完,都送到庵里了。」小和尚說。
陳霧的腳踩著枯枝帶出清脆響:「挺好的,和鄰居分享。」
尼姑庵就在附近,他這個位置能見到一點被大片林木遮掩的輪廓。
「小師叔要去參拜嗎?」小和尚仰著臉,眉目沉凈。
陳霧搖頭:「下次吧,我這次沒有那個想法。」
小和尚:「噢。」
陳霧摸了摸小和尚頭上的戒疤,已經從三個變成六個了,再經過一些測試考核,就會是九個。
小和尚在看他腕部的佛珠。
陳霧疑惑的視線移了過去:「有什麼問題嗎?」
小和尚有難言之隱。
「不能說就不說了。」陳霧溫和一笑。
小和尚踮起腳,悄悄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透露出了一個秘密。
陳霧晃了會神,周圍就只有他了,小和尚不知何時跑回了寺里,他抬眼的時候,剛好見到後院門口一閃而過的黃色僧服。
小和尚說的是,「生前在寺里靜養過很長一段時間的那位老施主,就是你伴侶的父親,他也戴了一串,和你的很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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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霧下山的時候碰見了一個人影,她站在快到她胸口的青黃草木里,孤魂野鬼似的。
是姜禧。她去庵里找她的媽媽,渴望能給她一個避風港讓她受凍。
找到了,也沒有找到。
媽媽早已看破紅塵,做了不問世事的出家人。
陳霧的腳步沒有停,他從姜禧旁邊的石路上經過,身後跟上來混亂的喘息。
像急促拉動的風箱,夾雜著刺耳的氣流。
姜禧離陳霧越來越近,伸過去的手碰到了他的風衣,指間收縮做出抓攏的動作。
下一秒,她拽住了他,攥得死死的。
明川把他在晏氏的股權都賣了,錢捐給了全國各地的山區。
以陳霧的名義。
陳霧需要嗎?不需要。
這件事他知道嗎,他或許是知道的吧。
因為晏為熾把相關報道壓下來了,沒在平台傳播發酵。
婆婆也走了。
在開完那場招待會後一個小時。
姜禧攥著指間的卡其色布料,幽幽地說:「陳霧,你過得好嗎。」
陳霧沒有說話。
「你一定過得很好。」姜禧自顧自地說,「有人寵著,有人念著,怎麼會不好。」
陳霧轉身,鏡片后的眼裡沒有悲喜。
「我過得不好。」姜禧跟陳霧對視,手還攥著他的風衣不放,「我想去找你,給你下跪磕頭怎麼都好,只要你肯在明川面前開口,他就會好好服刑。」
「可是他不等我,他不給我時間跟機會,我還沒去找你,他就走了,我沒有來得及。」
「來不及了。」
她不歇斯底里不哭鬧,就這麼平靜地剖開一顆血淋淋的心臟,把血水碎肉甩到陳霧身上臉上,要他聞一聞血腥味。
陳霧的水杯碰了碰姜禧的手臂:「別拽我衣服,鬆開。」
姜禧置若罔聞:「你為什麼不去勸他呢。」
陳霧看向現身的保鏢們,對他們搖搖頭。姜禧危害不到他的生命安全,只是有點神神叨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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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禧,你要說話可以,手鬆開。」陳霧的聲線里充斥著很少有的銳利意味。
姜禧無意識地鬆開了手指。
陳霧拉了拉風衣後面,褶子不拉平,晏為熾見了又要嘮。
姜禧的站位離陳霧非常近,她的上半身還微微傾斜伸著脖子,神經質的隨時都要貼上來的距離。
第一天認識他一樣,或者從來都沒有真正的認識過他。
沒看透他在明川那裡的分量。
姜禧發白的唇瓣輕輕啟動,狀態近似離魂,帶著鐵鏽味道的呼吸噴向陳霧:「只要你去勸明川,他就會聽的,你肯定聽你的。他聽你的話。」
和愛情沒有關係,他們有親情有羈絆,明川最苦的日子是這個人陪著走過來的。
因此佔比重,色彩深,能和她說那麼多他們的事,說那麼久。
不像他跟她,都沒什麼可說的。
姜禧的舌根泛苦:「你們有你們的十年,你在他心裡的影響力很大,可能超過他的想象,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陳霧,」她一字一頓,「你可以救明川的,真的可以救他一命。」
「以後你夜裡醒來不會後悔嗎,他是你弟弟啊。」
陳霧的臉上尚未露出什麼表情,姜禧就搖了一下頭,臉頰邊的長發被風吹到她嘴邊,她說話時牙齒上黏著髮絲,清醒著瘋癲,「怪我。」
「是我沒有趕上,我不該遲疑的,我直接去找你,說不定一切都來得及。」
不知鑽入了什麼迷惑的死角,她執著地認為是自己沒有救明川,都是她的錯。
都怪她沒有及時求陳霧去探監。
姜禧翻來覆去地嚼著那番話,嚼得稀巴爛滴著血。
「我救不了。」陳霧忽然出聲。
「沒人救得了。」
陳霧垂了垂眼,迎上姜禧的迷惘:「不論是他的死路,還是他的生路,都只會是他自己選擇,自己定的。」
字句清晰,落地有聲,飽含令人神魂震動,逼迫無奈不得不去面對的現實。
姜禧怔怔地站在原地,風吹草動嗚嗚地響著。
「那他的遺體,」姜禧猛地哆嗦了一下,臉比前一刻更白了,白得不似活人,「你能去見見他嗎。」
「我不想見。」陳霧把水杯揣進風衣口袋裡,手也放進去,他毫不猶豫,很果斷地拒絕了。
「陳霧,你可憐可憐他吧,他還在殯儀館。」姜禧在陳霧面前低聲下氣,但她依然沒有哭,她一雙乾澀的眼睛睜得極大,顯得怪異,「你去接他回家好不好,我求你了。」
「他為了你來接他的時候不被嚇到做噩夢,身體的外表都沒有傷痕,就像是睡著了,一點都不恐怖的。他去了另一個世界也想你著你這個哥哥,替你考慮為你著想。」姜禧說這話的時候,心裡分不清是什麼感覺。
陳霧看著姜禧。
那是和當初高考後不久,她出國前跑來他的出租屋見他,滿懷憧憬的說要跟季明川開始新的生活時,他看過去的眼神一模一樣。
當時陳霧告訴姜禧,「他不愛我,也可以在冬天把我的腳放到他懷裡給我捂一晚上,餓著肚子為我挑小魚刺。」
姜禧一口咬定那是炫耀。
並說是季明川那麼做,只是欠了他。
而後扔下支票,不欠了,兩清了,各走各的。
……
陳霧的眼裡一掠而過難以置信:「十八歲到二十二歲,你一點都沒有變。」
姜禧:「你諷刺我。」
陳霧不承認也不否認,只說:「我是不會管他的,即便他死了,我也不會管。」
姜禧的唇角開始快速顫動,壓制著什麼:「那你是要讓他在殯儀館躺一輩子嗎?也不是不可以,費用我出得起,可是你不怕他進到你夢裡,指責你這個當哥哥的不是?」
「我怕什麼,我問心無愧,」陳霧望向遠處下沉的烏雲,「你是他的配偶,他的後事你自己……」
姜禧抽著氣打斷:「那是他的遺願,他想讓你帶他回老家。」
她始終攥緊的一隻手緩緩攤開,手心裡是一張皺巴巴的遺書,不知隨身攜帶了多久。
陳霧沒有去接,也沒看一眼。
「這是季明川為自己安排的謝幕,我並不想接受他給我制定的戲份,按照他寫好的劇情走到結尾。」
「他是火葬,還是土葬,灑在哪,埋在哪,這都是你的事,和我沒有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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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誕節前夕,姜禧在低檔酒吧喝酒,來消費的不是什麼富二代公子哥,都是些不會被家世捆鎖的群體。
年輕貌美的女人孤身買醉,有人湊了上去。
有了帶頭的,馬上就有兩個三個……
不一會兒就圍了一圈,他們搶著請她喝酒,和她搭訕,要她的聯繫方式。
當姜禧喝得酩酊大醉坐都坐不住的時候,一個西裝男闖入這片低俗的迷離之地,將一杯醒酒茶灌進她的口中,她被扛出酒吧後巷,塞進停在路旁的車裡。
「隊長,你怎麼這麼臭?」保鏢捂著鼻子後退。
駱隊這才發現那位大小姐吐了,他臉色難看地脫了西服。
礙於身份,不能拎著拖著,也不能抱,只能扛在肩上,很費勁,現在還吐他身上。
待會兒少爺得去給陳先生買花,不會要讓他把那醉鬼送回去吧?
駱隊頭疼地找了個地方蹲著。
車裡混雜著冷冽的皮革味和酒氣香水味,以及嘔吐過的發酸氣息。
不知是醒酒茶發揮了作用,還是被低氣壓刺激的,姜禧的神智稍微清醒了一點,她撐著皮椅坐了起來,瞪著操作筆電處理公務的男人:「是你。」
晏為熾忙得要命,他要抓緊時間把最後一點忙完,今晚和明天才好過小日子。
疲乏緊湊的時期,晏為熾還要在回家前拐來這破地方。
姜禧用手背擦著嘴上嘔吐留下的粘液,古怪又驚悚:「你怎麼有閑工夫管我死活。」
腦子竄出什麼,她倏然激動得發抖:「是不是,是不是我哥……」
後面的話被一道寒厲的目光凝住。
姜禧在強烈的自我防護意識之下挪后,身體靠上車門,緊緊的挨著,摸索著去拽把手。
「我怎麼警告你的?」
晏為熾大力合上筆電,「別再出現在陳霧面前,姜禧,這是我最後一次警告你。」
姜禧當場嘲笑:「他都不在了,你還怕什麼,沒人能影響你跟陳霧的感情,你們不是一直好好的嗎,」
晏為熾唇邊的弧度更大更加清晰:「少給他臉上貼金,我純粹是厭煩你亂蹦躂。」
話落,他降下車窗,手搭上去,屈指敲兩下車門。
司機會意地上了車,升擋板。
不多時,車子行駛出酒吧後巷,後面跟著保鏢們的車。
姜禧胃裡不斷翻湧,她一次次壓下嘔吐的欲|望,晏為熾還有話要說,等不及要去哪,才會稍上她,忍她一陣。
車裡開著暖氣,姜禧的腦袋再次昏沉起來。
「回去勸勸你父親,做慈善就好好做,別他媽不安分,否則我不介意把『明記』提上來。」
……
「你也了不起,去那種酒吧,給自己找一萬種死法?」
……
「媽得,真煩。」
姜禧聽不清晏為熾在發什麼火,她說起了胡話,臉上是清醒時流不出的淚水,語無倫次的毫無邏輯,嘴裡滿是酒氣。
很大聲地哭叫著責怪陳霧來春桂。
質問他為什麼要來。
「你不來,很多事就不會發生了,我們,所有人都因為你,就因為你!」
「你們為什麼會在一起啊,」
「明川說他從來沒說起過你,都不知道有你這個人存在,沒有你……」
「燙傷是你弄的,燙傷,明川問了很多次,他都不說的,那不就是你不重要嗎,明川不懂,我也不懂,怎麼就好上了,」
「沒提過,多年不聯繫,沒有什麼舊情,再見面照顧什麼呢,暫住什麼呢,」
「明川是對的,你騙明川,你每次來春桂,都會偷偷找他,是你先背叛明川的,是你先……」
「陳霧——」
晏為熾聽得神經末梢直抽,他帶著一捧鮮花回了家,見到愛人的第一句就是訴說委屈:「你以前都沒有提起過我?真的假的。」混著揶揄的成分。
陳霧抱著鮮花,很微妙地撇開了視線。
晏為熾心頭一跳,他捧起眼前人的臉:「我知道,你只是不想跟別人提。」
陳霧握住臉上的手,安靜了許久,啞聲說:「是我把你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