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神話生物

獅子的「慢慢小跑」只是相較於他平時捕獵的速度而已，比起格林的全力奔跑，牠的速度還是要快上不少。

「牠要來吃我了！怎麼辦！怎麼辦！」

亡命逃竄的格林被剛剛那一聲驚天動地的獅吼嚇得魂飛魄散，這個時代的學生，連老師都不敢當面吼了，哪裡被獅子這樣吼過？沒嚇得他當場流黃湯已經可以說他是膽大包天了！

「莉……莉亞！你快想點辦法！」

無計可施的格林只能向「派不上用場」的中古機求救。

「本機表示提示，以正常男性人類的身體素質而言，使用奔跑的方式逃離雄性獅子追捕的機率為０﹒６７％，正面戰鬥而保留性命的機率為１﹒３％。」莉亞建議格林轉身正面對決雄獅。

「我只有１﹒３％機率可以打贏這玩意兒嗎！？」格林的聲音有些顫抖地追問道。

「本機表示否定，本機的判斷基準是『正常』男性人類，玩家您的身體素質只有正常男性人類的８６％，而這頭獅子的綜合素質是正常雄獅的３７１％。本機判斷玩家在正面戰鬥中存活的機率無限趨近於０％。」

莉亞保持著與格林相同的速率飄浮在他左側，語氣悠閒地計算著格林的勝率。但球形的身體上黯淡的藍光從剛才開始就不斷明滅閃爍著。

「那還不是得跑！？難道就沒什麼辦法了嗎？」

嚇壞了的格林，難得沒有跟莉亞鬥嘴。

「呵……本機表示否定，本機判斷玩家目前的行為並不『Sparta』。本機建議玩家正面對戰雄獅。」

藍光不停閃爍著的莉亞則完全不演了，她就是在嘲諷格林。

然而格林沒時間琢磨莉亞那聲該死的「呵」了，他現在幾乎已經可以聞到身後獅子口中的腥臭味。

這頭獅子花了這麼長時間追逐格林，單純只是因為牠把格林當成剛起床活動筋骨用的玩具罷了。

現在牠也是剛好吊在格林正後方一兩公尺小步小步地慢慢跳著，而不是直接攻擊格林。

「嗚——」獅子突然低鳴了一聲。

牠不知道是不是嫌格林跑得太慢，竟然跑著跑著伸出前掌輕撓了一下格林的後背。

這一掌並沒有用力，而是輕輕地掃過去而已。

格林背後的布袋在這輕輕一撓之下四分五裂，裡面裝著的零零碎碎也四散在地，現在他的背後只剩下兩根繩子綁著的一塊破布了。

「哈……哈……哈……！」

身後負重的減輕沒有讓格林跑得更輕鬆，他的速度反而越來越慢了。隨著時間推移，格林本就不多的體力就快要耗盡了——更何況他此時是光著腳丫子在地上奔跑的。

格林當然也意識到了獅子的態度：「再這樣下去不行，這傢伙只是在把我當老鼠玩……」

他自知是難以逃脫了，決定鼓起勇氣背水一戰。

「該死的畜牲，想玩是不是？老子陪你玩啊！」格林咬牙切齒地說道。

他儘力克制住自己四肢的顫抖，邊跑邊用左手卸下扣在腰上的網子。

等一切準備就緒，他猛地轉頭，將網子使勁一撒。

巧合的是，就在格林轉身的同時，那頭獅子也恰好奮力躍起，準備將消夜送進肚子裡——牠也差不多玩膩這場小小的追逐遊戲了。

「喝！」「吼——」

獅子在飛撲途中迎頭被漁網罩住，如果不是牠剛好在空中，沒辦法進行閃躲，這樣的攻擊是不可能擊中敏捷的獅子的。

格林壓低身體，滾地側翻而出，千鈞一髮地逃脫了獅子壓下的身體，但是獅子撲擊時前伸的雙爪依舊在格林腰背上劃出了許多深淺不一的傷口。

不過可以肯定的是，如果當時格林再晚個零點幾秒轉身撒網，他此時恐怕已經被撕成碎片了。

「去死！喝啊啊——！！」

格林沒時間去管身上流淌的鮮血，他知道自己的機會只有這一瞬間。

格林握緊手上的魚叉頭，迅速地接近獅子，他趁著獅子倒在地上試圖掙脫煩人的漁網時，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將魚叉頭斜斜塞進那張血紅腥臭的獅喉中——代價是手臂上被尖銳的牙齒劃出的，深可見骨的傷口。

「啊呃！」

格林的痛呼聲從黑暗中傳出。

「嘔！咳！」

與此同時，響起的還有一陣低沉的乾嘔聲。

格林奮力向後一躍，他強忍著身體各處傳來的劇痛，繃緊全身肌肉，警戒地盯著在地上掙扎的獅子。

「呃……嘔！」

獅子好不容易撕爛漁網，卻沒心情攻擊格林了。

牠鋒利而細長的爪子把自己的脖子撓得鮮血淋漓，正試圖取出剛好橫插在氣管和食道中間的三尖魚叉。

對面的格林此時已經沒力氣轉身繼續逃跑了，他只能睜大眼睛緊緊盯著那頭不斷自殘的獅子，心裡祈禱希臘諸神能夠眷顧他。

為了摳出刺穿氣管的魚叉，牠的利爪已經把自己那幾乎刀槍不入的毛皮划的千瘡百孔。牠甚至嘗試將爪子伸到喉嚨，卻反而讓自己痛到誤咬了自己的手臂一口。

宙斯似乎相當滿意格林的英勇奮鬥，那獅子竟然真得無法取出那根破爛的魚叉頭，牠已經在不斷的自殘中漸漸耗盡了體力。

隨著時間慢慢流逝，意識到自己似乎已經安全了的格林，緩緩坐倒在地上。

他好不容易才將視線從面前小山般巨大的身軀上轉開，檢查起自己的傷口來。

總想找機會嘲諷格林的莉亞此時只是靜靜地觀察著格林與巨獅，沒有再說任何話來。

莉亞是個人工智慧，她並不理解人類所謂的「勇氣」。即便如此，現在的莉亞也認為，格林與她原本資料中所寫入的：「只會耍嘴皮子的幼稚人類個體」似乎不大一樣。

隨著那巨獅的呼吸漸漸停止，那小山般的屍體竟緩緩析出一股肉眼無法觀測到的能量，這股能量悄悄地接近，並融入了格林的身體之中。

莉亞的資料中並沒有提到過這種現象，但她依照邏輯判斷，這股能量的融入，很可能就是格林口中一直念念不忘的「經驗值」和「升級」，當然格林自己對此是毫不知情的。

「格林！聽得見嗎？格林！」

「小子！還活著沒？」

也不知道是過了幾分鐘還是幾個小時，格林聽見了柏拉圖和蘇格拉底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我在這！」格林使盡全力揚起嗓子吼著，音量卻只跟正常說話一般大。

儘管格林此時的聲音是那麼地虛弱，師徒二人還是敏銳地察覺到了他的位置。

橘紅色的火光立刻驅散了周圍的黑暗，柏拉圖和蘇格拉底夥同數個舉著魚叉和木棍的索伊漁民小跑著到了格林身邊。

「我們順著你留下的記號跟過來的，這麼長時間不見人影，還以為你出了什麼事呢！」柏拉圖看見格林還能說話，明顯鬆了一口氣。

「天啊！諸神在上！那到底是什麼怪物？」

「我從沒見過如此巨大的雄獅……」

「牠還活著嗎！？」

漁民們驚訝的聲音此起彼落地響起。

他們發現了那頭獅子，但卻沒有一個人敢靠近格林身前那已經不再動彈的巨獸。

「格林你受傷了？讓我看看！」

柏拉圖也注意到了那巨獸的屍體，但格林滿身的鮮血，顯然更需要得到關照，他急忙卸下背上的布袋，從中取出藥草幫格林包紮起傷口來。

「小子，這難道是你辦到的嗎？」蘇格拉底倒是膽大，賢者已經蹲在巨獅的周圍仔細地研究了起來。

他研究了一會兒后，語氣篤定地說道：「我知道這種生物……這絕對是傳說中的奇美拉之子——『涅墨亞巨獅』，我不會認錯的！」

「看這裡！還有這裡」

蘇格拉底指了指涅墨亞巨獅身上的斑紋，以及尾巴的特殊之處——這頭涅墨亞巨獅身上，不像一般獅子是純粹的金黃色，而是有著少許黑色紋路。同時尾巴末端有節肢和尖刺，且向回微微勾起，不似一般獅尾，更像是由蠍子和獅子尾巴混合而成。

「這是頭名副其實的神話生物呀，小子！相傳古代的半神英雄海格力斯，就曾親手斬殺過這樣的一頭獅子，那可是連諸神都認可的十二項偉業之一啊！」無神論的蘇格拉底此時又承認了諸神的存在。

語畢，蘇格拉底若有所思地搓著鬍子，打量起了格林。

「所以那頭食人的凶獸被這位小英雄殺死了？」

「英雄，你必須給我們村子起個名才行！」

「這麼說，我們村也走出了一個小海格力斯？」

「這是宙斯派來的使者！諸神還正眷顧著我們！」

「我們得幫英雄把涅墨亞巨獅的屍骨保存起來才行，這是莫大的榮耀。」

漁民們七嘴八舌地討論著格林的偉業。

「呵，呵呵，哈哈哈哈，就這小虎斑貓？再來三頭我也給揍趴下。」格林人還癱在地上，卻已經把手臂舉成L型，比出大力士的姿勢，滿臉得意地向著師徒二人與周圍的漁民吹噓起來了。這廝完全經不起誇，此時的他確實完美地符合莉亞在資料中所登記的『只會耍嘴皮子的幼稚人類個體』。

「我說過了，格林的到來肯定是諸神的旨意，老師您瞧見了吧？」柏拉圖在漁民的讚頌中也與有榮焉，「您自己剛剛也說了——諸神認可的偉業！」

他抓著老師說漏嘴的話不放。

柏拉圖的話，打斷了蘇格拉底的沉思。

蘇格拉底搖了搖頭，嘴硬地想用哲學來打馬虎眼：「不不不，孩子，神靈只是實現自我價值的最高標準罷了，哲學上的諸神本來就應當予以承認。」

在他們因為神話中的惡獸伏誅於此而歡欣鼓舞的同時，格林倒是重新冷靜了下來，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想知道。

「莉亞，我剛剛有獲得經驗值嗎？我怎麼感覺我沒升級？這隻怪我算是越級殺掉的吧？」他向莉亞詢問著最關鍵的問題。

「本機表示確認，涅墨亞巨獅生命體征消失的同時，本機確實有觀測到一股龐大的未知高等力量融入玩家的身體。本機推斷升級獲得的力量是需要時間慢慢消化的，因此玩家暫時不會感覺到顯卓的提升。」莉亞如實將觀測到的結果告訴了格林。

「哦哦，有經驗值就好，我拚了老命才幹掉的怪，如果這還不掉經驗，這遊戲就真的玩不下去了。」聽到有經驗值，格林就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