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第一百零一章(大修)
第101章
幻夢女神,常被視為幻想與美好之神。同時也是人類睡夢的守護者,不過和在這方面和安寧女神有著明確的職責區別——一般認為,人的睡眠是由安寧女神守護,一個完美的睡眠,應當無夢且安穩。而當人類開始做夢時,就意味著他的靈魂跨過了安寧的邊界,進入了幻夢女神的國度。
祂會賜予每個萍水相逢的旅客一場荒誕綺麗的冒險,這便是所謂的「夢境」,這也是為何當人們從夢中醒來時,有時反而會感到疲憊。這說明他們在那場靈魂的冒險中,消耗了太多的精力。
另一方面,幻夢女神也被認為是藝術和靈感的化身。在某些地區,祂也擁有著其它的稱謂,譬如異想主、靈感之蝶、極光裁剪者、播光者……當然,還有最廣為人知的,異想繪者。
傳說祂是最喜歡在人間遊走的女神,會以人類白日的幻想作為跳板,一刻不停地跳躍著前行。只是祂習慣隱藏身姿,人類一般難以注意到祂的存在,唯有在人類靈感迸發時,祂才會為之駐足,並悄悄觀望。
有時是在靈媒或占卜師試圖觸碰另一個世界的時候,有時是創作者思維燃燒至極限的時候,如泡沫般輕盈的幻夢女神會悄悄停下祂的腳步,用魚鰭般的雙臂搭上他們的肩膀,抬頭安靜凝望著虛空,像是凝望一場只有自己能看見的煙火。
「當然,這只是一種美化后的說法。」
一小時后,許鏡所借用的房間內。
小耳朵正坐在水池邊,好奇地看著一群小人魚圍著水池忙來忙去,水光粼粼,池邊亦是一片亮晶晶;不遠處,許鏡正一面整理著桌上的各色圖紙,一面漫不經心地開口,毫不客氣地出賣著據說與她共享身體的另一位女神:
「事實上,幻夢本身就是五女神中最為稚嫩的一位。再加上她的能力是消耗最大的,因此經常需要採集靈感來彌補消耗……這才是她需要經常在外遊走的理由。」
「哦,原來是還么個說法。」她的對面,安可希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想想又好奇道,「那為什麼還要特意強調是帥哥?」
「美貌也是彌補消耗的一部分。」許鏡振振有詞,「當然不是限定人類……只是就目前的條件來看,美貌的人類,這是最容易獲取的資源。」
和安寧不同,她和幻夢的審美,都還是相對比較狹隘的。只是狹隘的方向不同。只要條件合適,地中海或是禿頂,在她看來亦能反射智慧的光澤,而幻夢,相較而言確實更重皮相。
「原來如此……等等,不對啊。」安可希話說到一半,忽似意識到什麼,目光瞟向旁邊正在工作的漂亮小人魚們。許鏡平靜地又補上一句:「新鮮的美貌。」
旁邊的小人魚們聞言,紛紛露出受傷的神情,換來了小耳朵好心的抱抱。安可希嘶了一聲,點了點頭:「行,我大致明白了。也就是說,性別其實卡得沒那麼死,對吧?」
「說得好像你有除了帥哥以外的資源一樣。」許鏡冷漠地看她一眼,安可希噎了一下,莫名其妙:「這難道不是因為你們卡池裡只有男的嗎?我還想問呢,這算個什麼設計。又不是正統乙游。」
「我說過了啊,最為純粹完整的碎片都留給希望了。」許鏡理所當然地開口,「含有雜質的鐵礦石,只能煉成生鐵,而不是鋼。這麼說總理解了吧?」
……抱歉,並不是很懂。
安可希毫不心虛地想著,又有些奇怪:「可按你的說法,幻夢應該是經常需要補充靈感和……呃,新鮮的美貌才對。那你們之前是怎麼處理的?」
「以前我們在白夢之城時,她會通過給領主們下發神諭卡,以此進入領主們的夢境,再引導她們在夢境中進行一些能激發靈感的工作,或者去夢一些美麗的東西……以此來獲得補充。」
說到這兒,許鏡不由嘆了口氣:「只不過,想要影響他人的夢境,本身就要付出不小的精力,成本太高。因此,以前這種處理方式,只能說是利潤微薄。」
而現在,幻夢本身就已經沒有多餘的力氣來處理這些了——再加上目前總公司搬遷,許鏡覺得,她們完全可以嘗試使用某些更容易實施、收益比也相對更高的選擇,這才想到問安可希借人。
安可希:「……」
懂了,蹭我的員工是吧。
「總之,人選方面你放心吧。我選了一個流浪琴師和一個游吟詩人,現在他們正在外面跟著息流看房間,等放好行李了,我就帶著他們過來。」
安可希說著,眸光微動,話鋒忽然一轉:「話說,你手上理的這是什麼?是要放進卡池裡的卡牌嗎?」
她之前就想問了,遠遠的,好像看到了不少符文圖案。
「不是卡牌,是內容。」許鏡悠悠道,「我和幻夢各負責不同的卡牌設計。我主要負責信息類,只要將獲取的知識放進卡池裡,就能自動生成『卡牌』了。」
「也就是說,增加的是卡牌種類。」安可希若有所思地點頭,「我還以為卡牌本身是需要限量的呢。」
「這個不好說,得看卡種。」許鏡糾正,「至少我負責的部分是不限量的。不過投影卡,以及幻夢那邊的……」
除開信息卡和投影,剩下的就是ur等級的女神祝福和裝備,還有舊夢池裡的東西……安可希微微一頓,突然明白過來:「那些是消耗品?」
「不然為什麼特意從你那兒僱人。」許鏡嗤了一聲,「我說了,幻夢最近的消耗很大。製作ur卡的速度也遠不如之前……現在已經在耗庫存了。但老實說,我都已經在想要不要將一部分ssr信息升級成為ur卡來填充卡池。」
「……建議不要。」安可希趕緊給出誠懇建議,「作為一個玩家來說,產能不足我還能理解,以次充好,這就很值得罵了。」
而且她完全不覺得有什麼擴充卡池的必要。常規手游需要不斷出新卡,是因為產能不足會導致用戶流失,《漂流領地》又不用擔心——她們一群穿越的還能流失到哪裡去?幽無那邊嗎?
安可希想了想,又好奇道:「那舊夢池……」
「舊夢池也是差不多情況。」許鏡說著,似是想起來什麼,輕輕嘆了口氣,「那個池子也是由幻夢負責的,現在也已經到了耗庫存的地步了。」
安可希:「……」
有一說一,你們這好像已經不是產能不足的問題。
如果不是因為策劃之一正坐在她的面前,安可希是真的會懷疑這個遊戲的項目組是不是已經名存實亡,散夥跑路。
「說起來,我之前就想問了。」低頭看了看水晶通訊板,確認兩個藝術家還在安置行李,安可希很快便又抬起頭來:
「這個抽卡機制,或者說……這整個漂流領地,到底是怎麼回事?」
至少她可以確定一點,漂流領地這種東西,並非是原本就存在於這個世界的。如果是的話,不會任何書籍和傳說里都沒提到,地下城的居民也從未聽聞。
這也正是她想不通的地方。兩個落魄的女神——或者說一個半,是怎麼在東躲西藏的前提下,搞出那麼多飛行島嶼的?更別提所有的漂流領地本身就有一定的建設度,而且還大剌剌地就暴露在幽無的視線下。
許鏡聞言,卻是輕輕笑了下。
「關於這點,我其實還在想你打算什麼時候問呢。」她再次偏了偏頭,「不過說起來其實也很簡單。就是把我們各自的能力融合了一下。」
「我可以灌入文字、認知,最重要的是我可以建立規則和定義。而她,則擁有異界攫取和認知列印兩種能力。換言之,她可以用幻想影響現實。」
安可希:「……?」
所以??
緩緩眨了眨眼,她下意識看向了小耳朵方向。小耳朵坦然與她對上了視線,鎮定自若地露出一抹甜美的笑容——於是安可希慢慢移開了目光。
很顯然,小耳朵是指不上了。她咳了一聲,儘可能裝作沒那麼茫然的樣子:「詳細說說?」
許鏡看她一眼,順手放下手中材料:「再簡單來說,就是我負責遊戲的架構、數據、設定、文案。她負責美術、ui、宣發、伺服器,以及……讓遊戲上架,和拉人過來。」
異界攫取,即可以將其他世界的存在拉到這個世界,或是將本世界的東西傳到另一個世界。若是非活物,也可以使用復刻;認知列印,則是可以將人們的認知、想象或夢境,都列印成現實,不過因為涉及到對現實的干涉,所以發動起來消耗甚大,往往需要藉助祭祀才能順利發動。
「……等等。」安可希聽到這裡,似乎有些明白了,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腳下,「你的意思是,這個領地……」
「就是根據你的認知列印出來的。」許鏡點頭,「而祭祀用的祭品,就是你自己。」
……?!
安可希愣了一下,恍然大悟:「你是說,每一次穿越,其實一次祭祀。不是領主穿越到了她們的領地上,而是因為她們穿越成功了,所以才有了領地?」
「差不多吧。」許鏡聳肩,「順便再透露個內幕——幽靈領地,也是領地的一種。」
準確來說,幽靈領地,屬於列印未完全的領地,處在一種介於「存在」與「不存在」之間的微妙狀態——只有在對應的領主「穿越」之後,通過獻祭產生的能量,才足以將整個領地完整列印。
這也是為何,在領主因為種種原因脫離領地后,領地會逐漸廢棄,並最終回歸成幽靈領地——領主脫離,往往意味著獻祭的終止。某些極端情況下,有的領地甚至不會變回幽靈領地,而是直接消失。
「極端情況?」安可希挑眉,「什麼意思?」
「正常情況下,領主死亡後會被送回原世界。我們一般會利用這個機會再做一次用戶調研,並在一定程度上滿足她們的需求。」
許鏡淡淡補充道:「比如,如果有領主想要忘記在這個世界的一切,我們會幫她抹除相關記憶——而一旦這麼做了,對應的領地,就連影子都沒了。」
「……」
「可你說列印需要獻祭的。」安可希靜默片刻,發現自己仍有些不明白,「那幽靈領地對應的獻祭又是什麼?」
「你們的時間咯。」許鏡好笑地看她一眼,「不然你以為我搞出那麼多任務活動和小紅點是為了什麼?簽到、小遊戲、日常周常、在線時長獎,還有每天固定贈送的體力……我還送你們那麼多蚊子腿呢。」
「……原來你也知道有些獎勵只能算蚊子腿啊。」安可希還是第一次見到居然有狗策劃能狗得這麼理所當然的,「我還以為這是你和某些手遊學的壞習慣。不過這種也能算獻祭?」
「一般來說不能,但在我的規則里可以。」許鏡稍稍坐直了身體,「而且為什麼不能算呢?時間本身就那麼珍貴。」
更何況,她的定義並不只限於時間——所有玩家耗在遊戲里的時間、精力、寄託的情感,都被定義成祭品的一部分。付出的越多,在另一個世界內,對應的幽靈領地就被列印得越豐滿。
那些虛擬的數據,能隨著玩家的投入,漸漸具現,直到領主確認登入「升級版本」的那一刻,方在一場最大的「獻祭」中,徹底化為實體,成為現實的一部分。
又因為真知擁有在潛移默化中植入想法和影響認知的能力,這就能保證所有領主穿過來后,獲得的領地在符合遊戲數據的同時,又能擁有一些更符合現實需要的改動,比如初期贈送的浴沙和生物降解包,以及含有凈化土的花壇。
這其中,投影又是更為特殊的一種存在——
因為組成投影的靈魂碎片原本就是存在的,性格也是在碎片嵌合后,隨機生成的。當領主肯定他們的存在時,他們的人格就已經被視為「列印成功」了,只是需要簽證這種特殊的符文,來獲得實體而已。且身體的狀態,取決於簽證的狀態,簽證的狀態,則始終與領地狀態保持同步。
……所以我以前薅的那些幽靈領地都是什麼?
安可希這下是真的聽傻了。我從幽靈領地上薅走的東西又是什麼?
「嗯……簡單來說,當你們與幽靈領地重合時,你們領地的狀態也是類似的。所以可以完成物資的轉移和流動。」許鏡嘆氣,「這其實算是因為幻夢不適而導致的局面失控……你應該也有體驗吧?在魘災之前,總會有那麼幾天,很難受。」
安可希:「……」
安可希:「……可我記得,穿越之前,也能玩到幽靈領地的小遊戲?」
「哦,那是我安排的。」許鏡倒是坦然,「人家的領地不幸遇上了賽博強盜。我總得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吧。」
賽博強盜安可希:「……」瞧你這話,說得好像他們沒從我們這邊搶東西一樣!
「總而言之,情況差不多就是這樣……硬要說的話,信用幣的花費也算獻祭的一種。不過要獻祭多少才能換取投影,這就是概率問題了。」
許鏡最後道:「舊夢池也差不多。就是將異界攫取和認知列印結合起來的產物……不過幻夢現在的狀態,確實有些不夠應付了。」
另一方面,因為幻夢的異界攫取無法用於獲得本世界的實物。因此在領主們傳來之後,普通抽卡池將無法再提供實體道具,只能由真知憑能力獲取各種信息,用來填充卡池。
「……誒,等等。」安可希聽到這裡,忽又覺出不對,「可常規池裡,可以抽出投影用的裝備啊?」
「哦,那些。」許鏡搔了搔臉頰,「那部分的來源就比較複雜……」
安可希:「?」
「有些是從失去領主的廢棄領地里回收的。有些是從遺迹裡面撿的——我們以前的據點在白夢城。幻夢在那裡有一個秘密基地,裡面藏著不少這種東西。再有些,則是駐守在希望附近的那些眷者,是她們在祭禮舊址上回收翻新的。」
「……懂了。」安可希緩緩點頭,「也就是說,你們還找了外包。」
一個產能不足的草台班子,雇傭童工,還找外包。
安可希不得不再次感嘆。得虧這是一個半女神做的。要是換個普通的策劃組,他們不跑路,自己就要先跑了。
思及此處,安可希這才意識到一個很重要的問題。默了一會兒,緩緩抬眼:「對了,你們都這情況了,那你之前說的報酬……」
「報酬,什麼報酬?」許鏡面不改色,「他們可以親自為信仰的幻夢女神服務,這本身就是一種報酬了。而且有數據表明,當創作者在幻夢女神方圓百米的範圍內進行創作時,他們的創作欲和專註力都能得到至少百分之三十的提升,就連多巴胺和腎上腺素……」
安可希:「……」
「逗你的。」許鏡見狀,卻是嗤了一聲。
「俗話說得好,所有的交易就在商業之神的注視下。要是不懷誠意,存心欺瞞,可是會被詛咒的。」許鏡說著,隨手拿起張卡片,輕輕放在桌上,朝著安可希推了過去。
「估計你也不記得了,順便提示一句。商業之神,也被認為是幸運女神的化身。」
「……這部分我有在書上看到過。」安可希輕聲咕噥,「我還知道幸運女神也被當做賭神和酒神。」
「酒神這個不確切。其實算是你和幻夢共有的……畢竟以前有些城鎮的酒業很發達。也和地方收入掛鉤。」許鏡聳肩,「不過不重要,反正那個時候大家掄著披皮頂班也是常事。」
「這部分也讀到過,不過是從幸運女神的笑話日記里。」安可希抿了抿唇,好奇拿起桌上的卡片,「這是什麼?信息卡?」
「我寫的你過去的事迹。」許鏡看上去似乎還有些得意,「一人一天一張,每張上面一到兩個記錄。我覺得這比直介面述划算多了。」
安可希:「……」
飛快掃過上面的字跡,安可希默了一下,緩緩將手中卡片放回了桌上。
「其實……也沒必要算那麼清楚。」她斟酌了一下,試探道,「我這個可以算天使投資?或者援助?再或者你們之後卡池豐富了之後再支付也行。」
「可我已經定了規則,日結或者月結。真知女神定下的規則,沒有違背的道理。」許鏡嘶了一聲,再次拿起桌上的卡片,「是我敘述得還不夠生動嗎?我可是特意挑了一個你被廣泛傳頌的光輝事迹來寫啊。這都不喜歡?」
「嗯,我看到了。」安可希勉強抬了下唇角,「你寫了一個『幸運女神惡懲千王』的故事。她扒了他褲子……」
怎麼說呢,還是那句話,如果所有失憶的人都要進火葬場,麻煩讓她直接進去,別走中間流程了,謝謝。
「那就為難了。」許鏡嘴角微抿,眼神中卻像帶著笑,「你也聽到了,卡池目前入不敷出,全靠我一個人支撐,也沒有餘力支付你的報酬……但如果你接受這些卡的話,我可以考慮給添頭哦。」
「或者你可以直接打信用幣?」安可希試著拓寬她的思路,「我覺得這個就很合適,還實用。」
「抱歉。信用幣的獲取規則是我自己建立。即使是我,也無法違背自己的規則。」
許鏡說著,再次揚了揚手裡的卡片:「能支付的報酬是什麼,不是看你要什麼,而是看我有什麼。」
「這樣吧,你接受這個交易的話,集滿三張幸運女神故事卡,我再搭送你一張預報卡。這總可以了吧。」
「……還是不想要,謝謝。」安可希在這點上倒是意外堅持。倒不是對天災預報不心動,而是她讀到的關於幸運女神的黑歷史已經很多了,真的不想再豐富這方面的見聞了。
這無奈間,餘光忽然瞟過旁邊正在打撈池內雜物的小人魚,池邊一圈亮晶晶的東西不經意掠過視野,安可希心中登時一動,忽然開口:「對了,你之前說過,那是你的眷族,對吧?」
「嚴格來說,是我和幻夢的眷族。」許鏡糾正道,「以及友情提示,別打她們的主意。」
「……謝謝,我沒那個想法。」安可希忍不住道,「我只是想問一下……」
「那些亮亮的是什麼?給我的感覺和凈化光絲有點像。」
「你說那些?是她們換下來的鱗片。折射的光芒會迷惑人類,所以不能到處亂放。」許鏡再次嘆了口氣,「在白夢城時,我們會把它們統一運到放到幻夢的教會,那裡有專門的處理地點。但這裡沒法丟,只能先堆……」
許鏡說著,忽似意識到什麼,轉頭看向安可希:「你想要啊?」
「……」回應她的,是安可希微微發亮的眼神。
*
「事情就是這樣了。」
又一天後。領地倉庫內。
安可希一邊在布料區翻找,一邊對旁邊的防具匠道:「最終我們談妥了交易,一人一天一枚鱗片,每天按照實際過去報到的人數支付。不過那東西一般人不能直接接觸,所以幻夢女神那邊的眷族會幫忙提前鑿成粉末。」
事實上,許鏡並不提供這項服務,真正負責動手鑿粉末的是安可希和小耳朵。不過這些就沒必要告知了。
一旁的防具匠漫不經心地點了點頭,以一種挑剔的眼光掃過架子上的布料,沒有轉頭,只隨意道:「那種鱗片,很好嗎?」
「可以作為符文材料。也可以在二次壓實后,像寶石一樣鑲嵌在法杖、魔動裝置等設備中,或是用來做其他小道具。只是效果不是特別穩定,會在一定程度內浮動……哦對,據說兌顏料會很好看。你做衣服的時候也可以試試。」
安可希越想越覺得這事不虧。一來和概率相關的事她根本不怵,二來,那些鱗片確實挺漂亮。看得人心裡高興。
「這就是你把所有信仰幻夢的投影都接出來的原因?」同樣剛出宮的防具匠側頭看了過來,露出一藍一綠的異色雙瞳,「那你可真是下血本了。現在後宮裡都沒什麼人了。」
「這不是想著有外快撈就多撈一點么。」安可希也沒遮掩。
她一開始原本只提了游吟詩人和流浪琴師兩個投影,確認報酬為鱗片后,又本著「錢多速來」的想法,回後宮將同樣信仰幻夢的無名畫師和占卜師也提了出來——至此,文藝三拉整整齊齊。後宮里則只剩下了一個磁力術士、一個防具匠和異想派的機械師補月。
關於補月,安可希其實還是有些擔心。不過想想其他的信仰幻夢的投影都出去了,就留他一個還待在這裡未免有些過分——最重要的是,把他放到許鏡那邊打工,應該能夠減少他對領地內現有設備的心思……
於是一時豪邁,乾脆將他也接了出來。
至於磁力術士,本身就在安可希的待提取名單內。畢竟領地現在開展了開採業務,而開採出的大部分都是金屬礦。整個冶鍊過程,有磁力術士在的話,能省不少事。
「懂了,最後,看到就剩我一個了。想著乾脆全接出來吧,就把我也給捎上了。」防具匠優雅點頭,「原來如此,我是添頭。」
「哪有。」安可希煞有介事,「我只是怕你一個人在裡面,寂寞無聊。」
「才不會。」防具匠振振有詞,「就我一個在裡面,隨侍只有我當,那麼大的空間也隨便我走,身邊也沒有煩人的鄰居,不知道多開心。」
「對對對,是我不好,打擾了你的安寧。」安可希立刻改口,連連點頭,語氣態度,那叫一個熟練——
她和這位防具匠,相處時間也不短了。遊戲早期就抽到了他,好感度也是最先刷滿的一批,應付起來,也算得心應手。
果然,聽她這麼說,正在翻檢布料的防具匠動作一頓,面上反而浮現出一種不知是氣還是惱的神情,默了一會兒,還是什麼都沒說,只撇了撇嘴,垂眸繼續看起倉庫里的布料。
安可希好笑地看了他一會兒,這才道:「彆氣啦,逗你的。」
「找你出來,當然是有正事。」
「……我就知道。」防具匠動作又是一頓,表情卻是一下緩和不少,連下巴都不覺抬起些許,露出方正流暢的下頜線,「需要我做東西?」
「做衣服。」安可希坦言道。
「……?」
迎著他略顯詫異的目光,安可希進一步解釋:「幻夢女神說了,新鮮感和靈感同樣重要,所以我覺得,可能得定期給那些打工的幾個換換造型什麼的……衣服也得多備幾套。」
「另外,如果有時間的話,也希望你能給領地的其他人也做幾套衣服……現在大家很多都直接穿魔動人偶的衣服行動了。」
「這事交給你沒問題吧,銘大設計師?」
她說著,探詢地看向面前的防具匠。後者怔了一下,不太自在地移開目光:
「先說好,這事我可不敢保證。只能說儘力。」
「畢竟,我也不喜歡走那種花里胡哨的路線,我是實用派的。至於其他人的衣服,我也會儘力去趕,不過他們要排到什麼時候,我沒法保證。」
防具匠說著,順手從貨架上拎起一條窗帘布——藍白色,比較素,表面綴著透明的蕾絲。
這是奇迹商會那批快樂人帶過來的,已經被息流洗得乾乾淨淨。他順手翻了一下,眼睛一亮,又不由拖出些許。
「這個顏色不錯誒,還有蕾絲。感覺很適合做一條漂亮的長袍——」
話說一半,窗帘布抖開。他看著明顯少了半截的窗帘布,緩緩改了口:「或者七分褲。」
「……抱歉啊。」安可希在旁邊不好意思地笑了下,「之前我想在餐廳加一個窗帘裝飾,就從這裡剪走了一部分。」
「……窗帘裝飾?」防具匠有些奇怪地看她一眼,「這裡的房間都沒有窗戶,為什麼要用窗帘?」
「所以說是裝飾嘛。」安可希抬手給他比劃,「先在牆面上掛一盞亮度合適的小燈,再將窗帘蓋在上面,就會有種窗帘後面晨光漸起的感覺,四捨五入算是山寨版太陽吧。」
她覺得在一個曬不到太陽的地方,做一個這樣的東西,應該還挺能鼓舞人心的。
防具匠恍然大悟地點頭,腦補了一下那個場景,面上露出似懂非懂的場景。再仔細一看手中布料,又是一愣。
「這條窗帘側邊也被裁過了。」他奇怪道,「也是拿去做裝飾了?」
「差不多吧。」安可希點頭,「那塊也是我剪的。」
「我們領地有一個投影,他睡眠不太好,又很喜歡看太陽。所以我就在他房間里單獨安排了一個山寨小太陽,就當是解悶了。」
……睡眠不太好?
防具匠頓了一會兒,語氣微妙地開口:「你說的那個睡眠不好的,該不會是那個聖賊吧?」
「啊對,就他。賊能打。」這下反而輪到安可希一愣了,「你和他很熟?」
「我和他做過鄰居。」防具匠語氣愈發複雜,「他總說我的設計花里胡哨。」
「不好意思確認下,領主您所說的『需要增加換洗衣物』的投影中,也包括這傢伙嗎?」
安可希:「……」
「可以不包括。」默了一會兒,安可希誠懇建議道,「但你真的要放棄這個機會嗎?你可以親手在他背後綉上『我很欠打』或者『快來揍我』。」
防具匠:「……」
不得不說,這個建議確實讓人有些心動。
「能在他褲子後面再加一條膽怯兔的尾巴嗎?」防具匠問。
「沒問題。」安可希立刻道,「你高興怎麼來怎麼來,隨意發揮。滿足你自己最重要。」
「明白。」防具匠緩緩點頭,面上終於露出滿意的笑容,「如果您不介意的話,我想把他加入到第一批服裝的趕製名單里。」
安可希當即又連甩了三個沒問題下去——管他第幾批呢,反正保住賊能打未來一段時間的新衣權就行了。別的她才不管。
防具匠愈發滿足,轉頭繼續挑選起倉庫里現存的布料。安可希在旁邊陪了一會兒,忽聽口袋裡通訊器響起,接通傾聽了一陣,表情逐漸古怪起來。
「哦哦,好的,我明白……你冷靜點,不要急,在辦公室等我。我馬上過來。」
匆匆結束通話,她再次向防具匠強調了一遍倉庫物資進出的登記規則,又給他留了息流的聯繫方式,旋即便轉身出門,快步小跑回了自己的領主辦公室——
才剛靠近,便注意到了正蹲在門口,一臉惶恐的銀鑰。
對方手裡還死死抓著剛才聯繫用的通訊器,眼下烏青,頭髮蓬亂,明明是個調查員,愣是給自己搞出了一副流浪漢的氣勢。安可希一時失語,趕緊上前將人引進了辦公室里,怕他把自己餓死,又翻出好些小零食放在桌上。
這並不是無端的擔憂。在她的印象里,自打銀鑰結束了強制的懲罰工作,再度投入到他的翻譯事業后,便又一次陷入了一門不出二門不邁的狀態。
尤其是在開始翻譯第三張后,幾乎只有出來覓食時才會偶爾在走廊里飄過,而且還不是天天都能見到——
有時候他甚至連飯都不想出來吃,而是委託住自己隔壁的幽老師或者自己的人偶助手出來拿。不過幽老師帶拿的次數比較多,因為這樣他可以順便在旁邊盯著銀鑰把飯吃掉,以免造成浪費。
為了避免銀鑰在屋裡憋太久,幽老師還曾特意找上安可希,建議她回絕掉銀鑰在自己房間內再建一個衛生間的申請……安可希倒是照辦,但她也不確定這招到底有用沒有,因為回絕之後,她依舊很少看見銀鑰。
也因此,安可希在看到銀鑰時還是挺開心的——然而令她不解的是,銀鑰臉上的惶恐,卻遲遲沒有褪去。
「領主大人……」他一坐下就開始以氣音說話,一邊說話一邊神秘兮兮地看向左右,「事情不好了。我們攤上大事兒了!」
「……?」安可希茫然地看過去,頭頂緩緩打出一個問號。不過考慮到對方那明顯不太正常的狀態,儘管莫名其妙,她還是配合地做出警覺的樣子,「什麼事?」
「那份資料——」銀鑰依舊神秘兮兮地壓低著聲音,「就那份日記……我已經看到第三張的內容了……」
……?!
安可希一個激靈,脫口而出:「你翻完了?」
「嗯。」銀鑰用力點頭,「其實我大概三天前,就翻完了。」
「……?」
這下安可希更困惑了:「你三天前就翻完了,為什麼現在才和我說?」
「因為我有一些想要確認的事……」銀鑰說著,表情愈發顯得緊張,「我有了一個很可怕的想法,如果不設法確認一下,我的靈魂都無法安定……但我又不好去找幽老師……這個想法太可怕了,我都不敢讓別人知道。」
安可希聞言,表情終於帶上了幾分肅然。第一反應就是對方在第三張日記中看到了某些不得了的信息——要麼就是關於末日,要麼就是幽無。
或者是關於幸運女神隕落的事?不過時間對不上了啊……按照許鏡她們的說法,幸運女神賭輸后,應該就沒再留下日記了。
腦海中一時有多種猜測翻湧而過,安可希飛快定下心神,又看了眼面前的銀鑰,略一思索,還是選擇安撫為先:
「銀鑰,你不要急。不管你看到什麼,你都要相信,事情絕對沒有你想得那麼糟。那上面寫得都是過去的事,你看現在,大家都還好好活著……」
「不,這不是我想不想得開的問題。領主你不知道,在所有的傳說里,祂都是最暴躁、最狂妄、最喜怒無常的那個。而且祂非常記仇,不同地區的傳說里,都有祂狠狠報復冒犯者的故事……那些傢伙最後往往失去一切,下場凄慘。」
……這麼凶?
安可希愣了一下:「幽無的兇殘,這我早就知道……」
這傢伙居然還這麼小家子氣?感覺逼格一下掉了好多啊。
不想銀鑰卻是一愣:「幽無?您是說大穢?領主你怎麼知道那張紙上的內容提到了那個邪神?」
「……我猜的。」安可希語氣微頓,「等等,你剛才說的,不是宙那幽無嗎?」
「當然不是。那種污穢之物,懼怕正中了它的意!」銀鑰斬釘截鐵。
安可希:「……」
不知為何,她心中那種熟悉的不安感又浮上來了:「所以你剛才指的是……」
一聽這話,銀鑰臉上登時復又肅然。
「領主,我們都搞錯了。」他嘶嘶道,「那三張紙,它根本就不是女神笑話,也不是當時的游吟詩人寫的無聊段子。」
安可希:「……」
哦。
「它們是日記——真正意義上的女神日記!出自幸運女神之手!」銀鑰神經兮兮地瞪大了眼睛,「它們是真正的聖物,是神明傳下來的東西!難怪我之前翻譯它時,時不時就會有種靈魂震顫的感覺!」
安可希:「……」
哦。
「最可怕的是我們之前居然還貶低它嘲諷它,將它當做低俗的笑話……這簡直就是不敬,大不敬!」銀鑰說著,驚恐地看了一眼安可希辦公室內的神像,「還是當著幸運女神的面。」
「領主,如果您不介意的話,能否讓我在這裡多待一陣子?我想在這尊神像前表示一下我的歉意……我還小,我不想為了我的年少輕狂和淺薄無知而賠上我這一輩子的氣運,那太可怕了……」
安可希:「……」
哦……
「放心,別緊張。」默了一會兒,她終於再次找回自己的聲音:
「祂不在乎。」
祂真的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