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第三日戰爭?決戰（二）

晨光之下，整座都城熠熠生輝，處處沉浸在一種安逸祥和之中，蘇朗奔走在街巷之中，絲毫感受不到決戰的緊張氛圍。街上的店鋪食肆雖已閉門，但各家門前招搖的幌子仍在，微風中搖擺招搖，似乎在表明這些店主們很快就會回來開張做生意，剎那間有種置身長安城坊市的感覺，這讓他想起了張老四湯餅鋪，熱乎乎的湯餅，剛出烤好的胡餅，再配上肉乾，一口咬下去噴香酥脆，真是要多爽就有多爽。蘇朗舔了舔嘴唇，狠狠地自語道：「一定得再吃一回張老四湯餅！」

「你說什麼兵？」狐德望跟在蘇朗後頭，聽到他提到了什麼「兵」，還以為跟今天的戰事有關，急忙問了起來。

「等回了長安城，我請你吃張老四湯餅！」

蘇朗朝狐德望咧嘴一笑，三步並成兩步，沿著一條曲折的台階跑了起來，喘息間便登上了城牆上的兵台。兵台沖外的兩個角，擺著兩台重型床弩，與尋常的床弩不同。這兩架床弩體型巨大，結構也更加簡單，做工很粗糙，但絞軸、引繩、扳機等物件用料都是上乘。所用箭以鐵為桿，鐵片為翎，號稱「一槍三劍箭」，這種箭外觀上看起來更像是一支帶翎的長矛。

「精度雖不及大唐軍中制式，但威力遠超尋常床弩，齊射守城堪當一用。」狐德望信心滿滿向蘇朗介紹。

經過三座兵台，蘇朗到了都城城牆的主樓，這裡比兵台視野更加開闊，能夠俯瞰整個都城和湖澤上的情況。

各色招展的旌旗被風吹的獵獵作響，烘托出濃濃的戰場氣氛。都城外的湖澤上，上百艘形制各樣的船隻嚴陣以待。

根據作戰部署，近三千名能使靈力的妖族人部署在湖澤，作為守城主力，其餘一千人則駐守都城各個兵台，指揮著近兩萬不懂靈力的妖族人，他們雖然不懂靈力，但體型健壯被用來做守城的主力，必要時可與天戍衛進行巷戰。除了妖族人，還有倭人，來自大唐、新羅，以及西域各國的商人流民自發助陣，這些人加起來也將近兩萬人，主要負責操控布置在城中各處的床弩與石炮。

「喲，我們的主角睡醒了，蘇朗，今天可全看你的了，一百妖族人就在主樓下的藏兵室待命，隨時聽你調遣，化身魔級戰士。」九尾百無聊賴地躺卧在一張胡床上，好似觀景一般，把玩著手中的水心劍。

「天戍衛的大軍到哪了？」蘇朗遠望湖澤，沒有看到天戍衛的影子。

鹿昆指了指天邊的一片雲，說道：「我們的人天剛亮時，看到雲中有數條龍船，應該是天戍衛的先鋒部隊。」

「照這個進度，等他們擺開陣勢，至少也得是半日以後了。」蘇朗有點後悔沒多睡一會，索性讓人也搬來一張胡床躺下了。

「天戍衛不是尋常軍隊，我們不能鬆懈，得時刻防備。」九尾慵懶地說道。

「怎麼沒看到天寶啊？」蘇朗左看右瞧，主樓除了傅平和皇甫璋征，以及二十餘名妖族衛士外，獨獨不見了謝天寶的蹤影。

傅平仍舊拎著一壺酒，抿了一口，回應道：「天寶帶著三十名鮫人衛士駐守在湖澤里。」他隨意指了指火石陣的位置。

蘇朗「無所事事」的守在主樓之上，即將睡著之時，被一架落下的神輦吵醒。

一位陰陽師走下神輦，稟告說：「九尾大人，天戍衛主力大軍已經抵達水涯。」

「他們準備了多少船？」九尾問道。

「這個……他們好像沒有準備船隻。」陰陽師一臉不確定的神情，補充說：「對方反偵察能力太強，我們只能遠遠觀察。」

「退下吧。」

九尾一擺手，從胡床上起身，向遠方天際眺望，似乎要望穿天戍衛的想法似的。

突然一道水柱從湖面騰起，飛旋到了主樓的空地上，幻成了謝天寶的人形，開口說道：「天戍衛請來了幫手，我聽他們說是什麼巨靈人，目前還不知道他們的用處，有消息我會再來傳達。」說完又幻成一道水柱原路返回了。

「巨靈人？」蘇朗疑惑地看向九尾，見她也直搖頭，便又向傅平尋找答案。

傅平掃視眾人，待大家目光都聚在他身上時，背著手上前，清了清嗓子說道：「天靈大陸上，有一個極靈之地，那裡生活著一種巨型物種，非人非妖，也非精怪，不是天地間的五大靈力所化，不食不喝，以吸食星光為生。據傳他們與輪迴台達成一個協議，由天戍衛負責守護極靈之地，杜絕任何人闖入其境，作為回報，他們會在輪迴台需要幫助的時候提供幫助。因為極靈之地幾乎與世隔絕，所以連絕大多數天靈族人都不知道有這麼一個地方，更別說你們昆吾大陸上的人了。」一番長篇解釋后，他發現眾人臉上的疑惑變成了質疑，趕忙補充說：「我曾經作為天戍衛，在那裡守衛過十年整，所以略有耳聞。」

「傅爺生平經歷真是豐富。」蘇朗揶揄道。

「哪裡，哪裡，歲數大，經歷的多了而已。」傅平嬉笑著應付，讓人不疑有他。

「傅爺，這巨靈人都有哪些本事？你趕緊再說說，咱們也好提前應對。」狐德望急切地追問。

「這……我也不知道。不過，有一點可以確定，那就是巨靈人不會直接幫助天戍衛。」傅平微微一笑，進而肯定地告訴大家不用擔心巨靈人會參與決戰。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是騾子是馬，離近了就看清了。」蘇朗重新躺平在胡床上，繼續享受溫暖束縛的晨光。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談論時，皇甫璋征一直注視著遠處，一隻飛鳥漸行漸遠，從鳥的形狀變成一個黑點，再從黑點徹底消失在湖天相接的天際之處，接著從湖面上出現另一個黑點，隨著黑點越來越大，顯出了類似人影的輪廓。

「巨靈人。」

皇甫璋征聲音不大，在場的人卻聽得一清二楚，他們紛紛上前眺望，發現天際之處，出現四個極小的人影，像四條黑線條似的朝都城的方向走來。

「他們身高至少在十丈往上。」皇甫璋征從巨靈人露出水面的上半身，以及湖水的深度，判斷出了他們的身高。

巨靈人涉水的速度很快，才一炷香的功夫，就已經到了都城的外圍，他們共有八個人，分成兩排遠遠站立，身形與人相似，也有雙臂雙腿，通體暗紅，看不出是肉身或其他材質，沒有脖頸，腦袋與平直的肩膀混為一體，面上沒有五官，漆黑一片，跟無窮無盡的夜空一模一樣。

有兵台上的人沒能控制住好奇心，射出一根弩箭，在離巨靈人不遠處突然被擋下，而憑空射中的地方則出現一圈轉瞬即逝的金色光暈，像石塊扔到水面激起漣漪一樣。接著又是一顆石球砸了過去，也如前面的弩箭一樣的下場，驚得都城各處的兵台上驚呼不斷，彷彿他們才是被擊中的「漣漪」。

巨靈人旁若無人似的，從兩排並列陣型變成圓形，皆背朝外面沖里而立。虛無的面孔同時出現一個光點，進而發揮成光眼，八道白光從光眼中射出，彙集在圓心，白光聚而傾瀉注入湖中，光暈在湖水中迅速擴張，所到之處湖水全部凝成冰。

「進攻！別讓巨靈人把整個湖給冰封了！」

蘇朗大喊一聲，向巨靈人打出一道光束，九尾與傅平等人紛紛效仿，但各色光束也如先前的弩箭一樣，被巨靈人周圍看不見的金盾給抵擋，傳出數聲金石撞擊的聲音。這一幕讓眾人面面相覷，束手無策，只得眼睜睜看著巨靈人在一盞茶的時間內將整座湖澤冰封。

狐德望心有不甘，領著幾個妖族人下到湖面，用鐵鎬鑿掘冰面，連連震的虎口發麻，也只是在冰面上鑿出一個小坑。他又使人用靈力化解，那人傾力運力，倒是將腳下的冰面化成了一坑水，可對於整座湖面來說，連杯水車薪都算不上。

「整個湖被徹底凍住了，靈力雖然能化開，可把咱們所有能用水靈力的人都算上，也無濟於事。」狐德望垂頭喪氣返回了主樓，將鐵鎬扔在地上，忍不住向眾人一通抱怨。

「天戍衛將湖澤變陸地，是為了從陸地進行進攻……直接讓我們的火石陣成了擺設……真是低估他們了……」皇甫璋征憤恨不已，這種在絕對力量面前的無力感，讓他無處發泄。

「天戍衛果然好手段……」九尾氣得咬牙切齒，無可奈何。精心部署的計劃被人輕易打亂，卻又沒有應對辦法，急的她來回踱步，一腳踢翻了「礙事」的胡床。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著急沒用，看看對方到底什麼招數。」蘇朗見士氣低落，趕緊勸解起來。空氣中開始蔓延的陣陣寒氣，提醒了他：「不好，天寶還在湖中呢！」

「天寶他應該沒事，畢竟是水中之神，冰亦屬水。」傅平緊著眉頭，寬慰的語氣中透著忡忡憂心，心中想的卻是另一回事，他忍不住暗罵自己：「竟然讓他搬來了巨靈人，真是該死！」。

眾人抱怨還未消，更令人絕望的情況接著發生了。本以為湖澤冰封，天戍衛會從冰面上展開進攻，這樣好歹能在他們行軍的時候進行襲擊，這也是眾人無奈之中僅剩的一點機會。沒想到的是，天戍衛根本沒有打算在冰面上行軍的打算。

巨靈人將湖澤冰封之後，繼續發射白光，光的顏色較之前更為清晰與柔和，在冰面上形成一個巨大光環，強光一閃后憑空出現數十名天戍衛，須臾之後，又是強光一閃，又出現數十名天戍衛……大約一個時辰后，整座天戍衛大營便在眾目睽睽之下出現在巨靈人的圓陣之中。

有了巨靈人金盾的保護，天戍衛開始安營紮寨，他們行動速度有條不紊，似乎並不打算立刻發動攻擊，

萬妖國嚴陣以待的眾妖族，變得不知所措，他們與天戍衛可謂是「近在咫尺」，甚至能聽得清楚對方的聲音，但除了瞪眼干看著，毫無辦法。

「派一隊人試探。」九尾非常不喜歡戰場上這種被動感，打算弄出點動靜。

「沒用，主動權在他們手中。」皇甫璋征太明白這種勝利方的「傲慢」了，越是最後的關頭，勝券在握的一方越是從容不迫，這既是自信，也是對對方的心理防線的震懾。

九尾沒有採納皇甫璋征的建議，讓鹿昆帶上百妖族人靠近天戍衛大營挑釁，結果只換來對方的輕蔑的嘲笑，彷彿他們是在觀賞一群待宰的畜生一樣。那種居高臨下的蔑視氣的鹿昆火冒三丈，當即不顧一切沖了過去，他跳到空中舉刀劈砍一名咧嘴笑的天戍衛，卻被巨靈人射出的一道光束擊中，身體一沉摔在冰面上滾了好幾個跟頭。其餘妖族人見狀惶恐，扶起鹿昆撤了回去。

「看這情況，一時半會他們不會發起進攻。你們先去休息吧，這裡我來盯著。」皇甫璋征建議道。

「鹿昆你在這裡陪著皇甫小將軍。」九尾不耐煩吩咐一番，徑自回府邸去了。

干守在主樓無濟於事，檐頭上的太陽越來越毒，蘇朗起身告別眾人，本想著拉傅平一塊找地方喝點酒，聽聽他會怎麼解釋元力修行方法錯誤的事，畢竟除了火公老之外，傅平是教他運用元力的最多的人。但不巧的是，傅平推脫有事，蘇朗只得獨自找了一處敞開的酒肆喝起了悶酒。六杯香酒下肚，讓早上的困意再度襲來，朦朧之中聽到有人喊他的名字，以為是夢境便沒做理會，不料突然有人在他肩頭重重拍了一下，頓時困意全無。

「雪……雪姬？」蘇朗用力睜了睜眼，確認自己沒看花眼，問道：「你不是在天……那邊嗎」他沒有說出天戍衛三個字，謹慎地向外看了看，生怕被別人聽到，這一看才發現雪姬身後站著一位頭戴蓑笠的男子，一副遊俠裝扮。

雪姬一把拉起疑惑的蘇朗，來到酒肆內室后，才小聲開口說道：「你那位相好命懸一線了！」這話讓醉意熏熏的蘇朗更加不解，心說我哪有什麼相好，犯嘀咕之際，那遊俠上前一步，也開了口：「只有你能救我們都司，趕緊跟我們走一趟。」

「天，天戍衛？！」蘇朗猛地發現那遊俠是天戍衛，一時驚異萬分，下意識抽出了腰間的橫刀，只因這幾日連連與天戍衛作戰，所以一見到天戍衛便警覺了起來，

雪姬忙按住蘇朗，小聲道：「把刀收起來，這是你相好的下屬，哈伯特，自己人。」

蘇朗猛然醒悟，雪姬一口一個相好，說的不是別人，正是麗婭！他頓時酒意全消，焦急地問起：「麗婭出什麼事了？」

「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