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神將後裔

第一百零四章 神將後裔

因為白鶴的存在著實讓人眼紅,沒了四相界讓它安身,白楓不得不遁離墨城,躲避在邪靈礦洞中修整。

「單字為鵠的男人,我不曾聽說過。」鬼嫿不知從哪裡削了一張墨石床,斜靠在床頭上逗弄白鶴,「據你查到的文獻,他曾經參與了兩萬年前的黎神之爭,且以念的方式保持意識,說明至少也是個神靈大圓滿。」

白楓並未答話,閉目打坐在七轉冰玉台上。

他的上半身裸露在外,一邊被濃郁的鬼霧包裹、血氣乾涸,另一邊被黃泉水縈繞滲透、骨肉消融,而這其中,又有殷紅的血氣絲絲縷縷地纏繞著他的五臟六腑,試圖從內向外修復他的身軀。

這是鬼嫿想出來的辦法,沒有功法和經書,想要修習死亡靈力,只能以肉身儲存死亡之力,如同尋常修士修鍊靈力那般,既存又取、先用再悟。

如今白楓已經到達靈武師大圓滿,亟待突破瓶頸。

可是靈聖境界不僅需要成倍的靈力支撐靈台的凝聚和運轉,還需要及時纂刻大道紋理,化作自己的法則感悟,所以他只能加快進度,在身體的崩壞與修復之中,領悟死亡秩序的力量。

鬼嫿悠閑地用葡萄逗弄白鶴,時不時看向他那沉靜凌厲的面容。

臨鶴山一戰後,她雖然得了機會在白楓身上發泄了自己扭曲的恨意,如今她對他的情感頗為複雜,但是她不得不承認,即使沒有她的引導,他的悟性也足以支撐他在修鍊一途上走得很遠。

當年還是青澀秀氣的少年,開始蛻變成堅毅內斂的男人。

「小雲,你修的是最純粹的生命秩序,可是為什麼偏偏是死亡秩序的人活得最久呢?」

鬼嫿露出難得的悵然。

雲鶴聽不明白她的話中話,只是覺得這女人身上的氣息沒有惡意,但又與它自己的力量相斥,使得它想吃一顆葡萄都好生費勁。

忽然,洞穴內的空間障壁顫動一瞬,一塊三寸長的石碑飛到白楓的面前,立即驚動了雲鶴。

它鳴叫著撲棱翅膀,示意白楓為它打開四相界。

「這麼快就回來了,看來奇陣堂的小姑娘太著急了。」鬼嫿慢悠悠地走過來,指尖輕撫白楓的肩膀,將鬼霧全部收回。

白楓睜開眼睛,黃泉水也隨之滲入他的眉心。

沒有陣眼,四相界的陣台當真像是他的靈台那般,供他存物、悟道,卻不能再讓雲鶴這般活物進入。

「他們驚動了石碑內部的神明印記,真是不知死活。」鬼嫿很快感應到石碑里殘餘的靈火氣息,捂嘴嗤笑道,「不知道那位小姑娘能不能活下來,畢竟印記沒有意識,一旦被激活,那就是不分敵我地殺戮。」

沒有意識?

白楓想到滿月夜在石碑前看到的幻象,如此強大的男子難道不會在石碑留下一縷靈識嗎?

彷彿知道他心中所想,鬼嫿又說,「神明尚且不能長存不滅,靈識也會隨之消散。幻象而已,終歸是死物,除非……有人用了某種方法讓石碑誕生器靈,又稱碑靈,那麼它就是活的。」

「你知道的不少。」白楓以石碑感應陣台,很快將雲鶴收回仙境空間,「既然你也說了幻象中的男子是一位神明,那麼你可知道他到底是誰?」

鬼嫿鳳眸瀲灧,餘光如波,「你去黎神教查一查史書不就知道了。」

「五萬年前,只有煞神,可她是一位女子,難不成天地間還能同時存在兩位黎神?」

「誰說得准呢?」

鬼嫿低聲笑了笑,忽然神色一凜,伸手從洞穴外將一位老人攥到面前,「既然來了,何不打聲招呼?」

石奉昌被她嚇了一跳,再一看她的境界,頓時沒了脾氣。

「你小子……咳,風小友不是說要帶我來礦洞中嗎?」

「他帶或者我帶其實沒差別,或者,我現在把你扔出去,讓他再帶你進來一趟,如何?」鬼嫿鬆開他,又擺出一副嬌媚的姿態靠在白楓肩上,死亡之力隨即侵蝕他的血肉,「主人,你說呢?」

有外人在場,鬼嫿就喜歡弄一些亂七八糟的稱呼,白楓對她的癖好已經習以為常。

「別別別,不用了。」石奉昌對鬼嫿很是忌憚,腦軲轆轉得飛速,直接拱手告辭,「既然老夫已經進入了這裡,眼看也沒什麼大問題,那麼老夫就先行告退了。風小友,有事再聯絡。」

有事「你小子」,無事「風小友」。

白楓嘴角一抽,正準備開口留下,鬼嫿已經甩出一巴掌,把石奉昌拍到礦道里了。

他略帶疑惑地看了她,她卻是極盡魅惑地眨了眨眼,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看來鬼嫿不想讓他知道一些有關神將後裔的事。

白楓是個聰明人,鬼嫿身上有太多的秘密,而這些很可能與他的身世有關,所以他對她保持忍讓和順從的姿態。

礦道漆黑一片,石奉昌被打出來后便被一股力量禁錮在地上,直到鬼嫿優哉游哉地走出來,彈指點燃一縷陰森森的鬼火。

她赤足走在冰冷的地面,身上的旗袍輕輕搖曳,露出那些迷人的花紋。

片刻后,她停在石奉昌的身前,居高臨下地俯視他。

「石家,是嗎?」

「……是。」石奉昌艱難地承受著她的威壓,如同渺小的螻蟻難以仰望猛獸的身軀。

「她布下了五絕焚世,留下了萬年的棋局,最後竟然讓你們毀掉了一角根基。」鬼嫿幽幽地說著,目光望向黑暗的礦道,彷彿看到了五萬年前的那位驚世卓絕的女子,「你們想怎麼死?」

她說的是「你們」,不是「你」。她不是在處決他一個人的性命,而是直接以整個石家的命作威脅。

石奉昌暗罵此女的狠辣,骨子裡的硬氣被激了出來。

「你由死極化生,一切從頭開始,現在說這句話還是太早了些。」

「哦?」鬼嫿蹲下來,攫取鬼火照亮他那蒼老的面容。

儘管石奉昌行走世間故意老化自己的容貌,裝扮成漁夫的模樣,鬼嫿依然能夠在他臉上看到故人的幾分神似。

「你那五萬年前的老祖宗,曾經追求過我。」

「……」石奉昌胸口一哽,頓時說不出話。

石家的老祖宗曾經追求過她?那她豈不是差點成了他的太太太……太奶奶?

他知道她的來頭非常大,但也沒有想到這麼大!

五萬年前,真的有人從五萬年前活到了現在!

不,或許不能說活到現在,而是以另一種方式由死轉生,活出了第二世。

石家最輝煌的時候,曾有一位老祖追隨過煞神,成為了五大神將之一。

被老祖宗求而不得的女子,多半也有了不得的身份和修為。

而且,當時能夠以大神通逆轉生死的,似乎也只有那一位了——煞神,離。

只可惜五萬年前經歷大劫之後,上古文獻幾乎斷絕,煞神被剝奪神姓,剔除族名,黎神教被趕出白鳳神黎,帶走了大部分的功法典籍,直接導致了後人修鍊停滯,不得不走上以外物提升戰力的大道。

石奉昌一想到當年黎神教對白鳳神黎的族人所作的行徑,他都能激起滿心的憤恨。

五萬年的歷史更迭,後世湧現新的傳承,對於靈器、靈丹、靈符、靈陣的研究更是自成體系、繁榮發達,黎神教又盯上了這片土地。

然而,盯上白鳳神黎的又何止如今的黎神教,還有五萬年前的那一位神明。

煞神去世后,五大神將及其後人同樣受到千夫所指,皆是隱世不出,保存實力。

只是滄海桑田,誰能保證一族血脈長盛不衰?

石家到了今天,族內人才乏力,均是止步於靈神境界,直到七千年前,老族長壽命無多,尋求突破,查閱了積累數萬年的家族古卷,最終發現他們家族隱世不出的秘密。

原來,石家作為神將後人,仍然肩負著一個巨大的使命,那就是傳承煞神留下的一座陣法,在神諭到來時,攜帶陣法與其他四神將的後裔共同組成一座禁忌焚世陣,將整個白鳳神黎煉化為一顆靈種!

莫說是當時的老族長,就連石奉昌如今再想起這個使命,依然感到背脊發涼。

煞神……竟然想要煉化一座神黎!

那麼這神黎上的芸芸眾生如何處理?這千般萬化的山河海川豈不是會一夜消失?煞神煉化神黎為靈種,又是為了什麼目的?

煞神死而生妄,原是如此!

石家老族長和眾位長老商討數日,他們只能等,等所謂的神諭降臨。

這一等就是七千年,石家依然等不到神諭出現。

神明證道,與天地長存。石家作為神將後人,血脈里仍然留存著一絲敬畏之心。

即使煞神已經死去多年,他們也不敢冒犯她的威嚴。

只是他們也不想自己生活多年的神黎和同胞成為一個人的靈種,所以只能採取如此消極的方式,如同忘記了這個使命,任由五萬年前煞神與神將的因果湮滅在時間長河中。

鬼嫿聽完他的解釋,當即冷笑一聲,「忘卻?先不說當年神將對她多麼忠心耿耿,又得到了多少恩惠,單是以你那一晚在秦府對秦明月所說的話,你們石家哪裡說得上忘卻?」

若是忘卻,就任由其他禁忌陣法在世間沉浮、遺落,而不是像他們這樣,到處搜尋陣法的痕迹。

說到底,他們就是害怕煞神的餘威,擔心這份因果最終還是會降臨到石家的頭上。

畢竟她是統治天地一萬年的神明,她能夠將陣法一分為五,傳給五位神將,布下橫跨萬年的棋局,怎麼可能沒有其他的後手?

他們擔心其他四位神將的後人比現今的石家更為強大,所以秘密派出族人前去尋找陣法的主人,想方設法阻止其他四座陣法的現世。

若不是那一夜白楓留了個心眼,在隱匿空間中偷聽了石奉昌和秦明月的交談,鬼嫿很難想象,神將後人到了當代竟然出現了叛徒!

「煞神早已身死多年……難道她要再借鬼族的身軀復活自己嗎?」

石奉昌被鬼嫿接連扇了兩巴掌,分外狼狽地倒在地上,口吐鮮血,「可是你就是重獲新生的鬼族,完全不需要靈種修鍊,那麼她又何必煉化神黎……何必再毀了這片土地……」

鬼嫿倏地止住了動作,捂嘴大笑,原本嫵媚動人的聲音逐漸尖銳刺耳,如同最癲狂的魔鬼。

「因為我恨!」

她身上爆發出濃郁的鬼霧,幾乎化為實質的力量沖向礦道周圍,轟碎大片的山石。

「我恨當年的我為何要踏入陣紋中,化作這行屍走肉!」

她尖叫著,雙手成爪抓住自己的咽喉,靈神級別的力量釋放而出,在石奉昌驚愕的目光中,她的雙手緩緩撕開自己的身體。

但是這一恐怖的畫面並未繼續多久,她的咽喉尚且破開一道小小的口子,她身上的花紋忽然亮起暗芒,如同沉重的枷鎖,將她的力量禁錮到軀殼中,濃郁的鬼霧也聚攏到裂口,重新修復她的皮膚。

鬼族……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存在……

石奉昌驚得接連倒退,他隱約感覺到,石家所知道的那些秘辛不過是五萬年歷史中的冰山一角。

為何煞神死而生妄?

為何她要創造鬼族?

為何她創造的鬼族與白楓伴生為一體?

……

許久后,礦道內恢復安靜,石奉昌已經被鬼嫿扔了出去,而她摸了摸咽喉上已經癒合的皮囊,面色如常地回到白楓身前。

她不是石奉昌那麼蠢笨的傢伙,她深知白楓這小子的心眼最多,費了一番心思固定空間,決不允許他偷聽到剛才的一字一句。

白楓靜靜打坐在冰玉台上,而他的身側漂浮著一座漆黑的山峰,峰頂上黃泉滾滾,化作一道水練,圍繞著山體緩緩流動。

「告訴我神將後裔的事,這座黃泉山歸你了。」

「我又不是休語那傻姑娘,這招對我沒用。」

鬼嫿輕笑著趴在他的肩膀上,伸手攪動黃泉水,感受著美妙的死亡之力,「黃泉山和石碑一樣有相同的印記,它們認可了你,或者說,認可了你所修鍊的空間秩序,我拿不走的。」

「鬼霧世間難尋,黃泉水難以斷絕,可以供你修鍊。」

「你以為我那一日問你要黃泉眼是為了這個?」鬼嫿突然沒了興緻,歪倒在冰玉台上,慵懶地打了個哈欠,「我需要那口棺材。」

白楓皺眉,「當時四相界破損,棺材飛走了。」

「我猜到了,他俯身於你,幫你殺了陳雷等人,那麼從此他就斷絕了與你的因果,逍遙自在。」

又是因果,白楓心想,也許是四相界禁錮了銅棺,只有銅棺主人為了救他而突破禁錮時,才不會受到四相界的壓制,順帶藉此磨滅石碑留下的印記。

這算一因一果,各取所需。

「只可惜你不記得銅棺主人的模樣了,那人分明對你很感興趣。」

白楓不語,這確實很奇怪,他明明記得銅棺打開時,他與銅棺主人對視了片刻,可是臨鶴山一戰後,他對那張臉毫無記憶,似乎就是一團模糊的黑霧罷了。

「難道他也是鬼族的人?」

「他可不是。」鬼嫿神色淡淡,顯然不想再談這個事,「神將後裔的事,你無需知道,但是我可以用另一個秘密換取你的黃泉山。」

「你說。」

「四靈盛會結束后,不管你是否拿到名次,都要暫時拋棄天吳的身份,逃離眾人的視野。」

白楓一怔,「這算什麼秘密?」

鬼嫿已經伸手拿走黃泉山,翻個身躺在他的身後,「秘密就是你不知道的事,現在你知道了,那就不是秘密了。」

白楓默然,側頭往身後看去,她已經從他的影子里消失了。

片刻后,他收起冰玉台,遁入四相界中,找到雲鶴。

「說好的,五株紫玉葡萄。」

小雲鶴眨了眨眼,搖頭表示拒絕。

白楓哭笑不得,這小雲鶴跟了詹北林一段時間,怎麼就知道討價還價了。

「七株,就種在你的仙境空間里。」

最終他以十株紫玉葡萄為條件,這才使得雲鶴斷斷續續地將鬼嫿與石奉昌的對話轉達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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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賜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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