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感染異種
數個國家對北極航道及海底石油的開採權進行爭奪戰,而這場戰爭的代價就是熱武器產生的能量融化了冰凍了數萬年的冰山,北極冰蓋大面積崩裂。人類尚未發現的大量病毒從冰塊中解封,逐漸蔓延全球。
一開始人們尚且樂觀地認為這隻不過是一時之災,只要及時研製出疫苗或者抵抗劑,人類依舊是自然的贏家。但是半年後,人心開始不安。因為數萬年來積累在北極冰山中的病毒和致病菌太多了,即使一個國家投入大量人力物力去研發與之對抗的藥物,也趕不上此起彼伏的新病症。
然而,更糟糕的事情出現了。一些人在出現感染癥狀后不久,便急速死去,但是某種真菌和病毒卻依舊存活並佔據了屍體,成為捕獵活物的喪屍。如同末日的到來,喪屍化的病例迅速席捲了華夏。
東原市郊外的一條公路上,一輛救護車踩著最大碼的速度行駛著。車裡的人皆是惴惴不安,因為移動病床上躺著的不是別的病人,正是疑似喪屍病毒的患者。只是他現在意識還比較清醒,除了四肢逐漸僵化萎縮之外,看上去只是一個臉色蒼白的普通病人。
喪屍病毒的肆虐下,華國社會秩序還算穩定。如果某個小鎮有疑似病例出現,市醫院都會派遣救護車前往護送至專門的隔離區。
然而前不久其他地區傳出患者護送途中喪屍化襲擊醫護人員的事故,所以包括寧玉在內的四人都有些擔憂。
「唔。」病人難受地呻吟,寧玉可以看到他裸露在外的血管詭異地蠕動著。
「不行。」隨行的一名護士江媛媛說道,「我們找繩子把他綁起來。」
寧玉皺眉。
「哪有繩子?」另一名護士沒有猶豫,開始在救護車上翻找。
「別,求你們。」病人急促地說。
寧玉看了一眼江媛媛,她和自己是同一期進入醫院實習轉正的,兩人也算有一些聯繫。
「媛媛,他現在還清醒,萬一到醫院的時候和主任說了。」
寧玉的意思很明顯,如果這件事傳出去,輿論的力量會斷送她們的職業生涯。
江媛媛頓了一下,說:「他的肌肉已經開始異化了,他有可能等不到隔離區。」
「不,求求你們。」感染的病人看上去只有三十來歲,他哀求道,「不要放棄我。」
「我們沒有放棄你。」找到繩子的那名護士說,「現有的藥物已經給你注射了,但你的情況顯然對我們的生命有威脅。」
江媛媛斂下眼中的情緒:「只是簡單綁住你的身體,到了隔離區的時候依然會解開讓你接受治療。」
寧玉還是把想說的話咽了下去。
「不……」病人感覺到肢體的僵化和異常的灼熱,護士的話讓他無法反駁,但是他仍然感覺到未知的害怕。
「不要,不……救我。」
江媛媛看到他的肌肉開始緩慢膨脹,心下一狠,便和那名護士一起動手將人綁在病床上。
寧玉輕嘆,沒有再看,轉而問了司機還有多久的路程。
司機大叔緊張地看著導航,回應說:「應該還有一段路才到郊區。」
由於喪屍病毒的特殊,隔離區都沒有建在市區內,全部建立在郊外人煙稀少處。而且由於喪屍化的感染者具有一定的攻擊性,所以政府會派大量武裝人員包圍防守,算是最為安全的地方了。
「那就好。」寧玉稍微放心。
她看向被捆綁在病床上的感染者,他的肌肉還在膨脹,這是似乎不是病毒的作用。不過寧玉也來不及思考太多,從北極冰蓋解封出來的病毒、細菌和真菌多達幾千種。單論致命的也有幾十種,能全部遏制的疫苗和特效藥短時間內根本研製不出來,現在他的情況是病情惡化還是藥物作用誰也說不清楚。
「等到這次回去,我就辭職不幹了。」和寧玉不是很熟的那名護士說道,「不管是不是真的末世來臨,我更想和家人待在一起。」
寧玉看不到她口罩下的臉,但依稀記得她似乎是一個剛畢業的實習生,似乎是叫祝欣然。
「救死扶傷應該交給更勇敢的人。」
江媛媛也不知道怎麼接話,救護車內一時除了感染者的呻吟之外,沒有了其他的聲音。
寧玉轉頭看向前方,「阿叔,還能再開快點嗎?」
「姑娘,這已經是最快的了。再快,就超過國道的限定速度了。」司機大叔說。
「現在都出這種事情了還管什麼限速。」寧玉沉聲說,「阿叔,病人情況不太好,趁路上沒人沒車,開最大檔。」
「好。」司機應聲,「不過現在前邊有人,我們先減速避開。」
「有人?」寧玉疑惑地看向前方道路,只見幾百米外確實有一個黑點正在路中間。
江媛媛注意到他們的對話,奇怪地說:「現在各個城市不都封城了嗎?怎麼會有人?你們看錯了吧,應該是運送物資的車輛。」
寧玉心下有些不安,目光緊盯著黑點,直到距離越來越近。
「姑娘,那真是個人啊。現在這種特殊情況,怎麼還有人亂跑的。」
看清楚那黑點的剎那,寧玉汗毛乍起:「快開最大檔,那不是人。」
「什麼?」祝欣然聽到便慌了起來,「是不是喪屍?是不是?」
「快找一些防身的東西。」說完這句話,寧玉又有些煩躁,早知道出來的時候就帶上鎚子之類的工具,現在救護車上哪有什麼可以防身的東西。
江媛媛的反應也很快,她立刻拿出手機撥打隔離區的電話,現在距離她們最近的就是隔離區,只要那裡的武裝力量來得夠快,她們就是安全的。
司機大叔慌忙見猛踩油門,車子便離那個黑點更近。
那確實不能稱為人了,暗褐色的如同老樹皮的皮膚上密密麻麻的都是青黑的屍斑,下唇耷拉著掛在下巴上,血肉模糊,只有上衣可以依稀辨認出是隔離區的病服。
「隔離區出事了。」寧玉心裡咯噔一跳,「阿叔,快開走,我們能不能換條路去市區。」
「去市裡?可是我們帶著他,我們進不去。」
江媛媛看向她所說的病人:「那……要不,我們把他留在這?」
「江媛媛!」寧玉不可置信地看著她。
「不然你還有什麼辦法嗎?」她也看向寧玉,「隔離區那麼多武警還能跑出來感染者,那裡已經不安全了。而市區離我們更遠,他撐不到那個時候就已經變成喪屍了!」
「他向我們跑過來了!」
寧玉轉頭看向路上的那隻喪屍,雖然他已經明顯異化,但是四肢還完整,血紅色的眼珠直勾勾地盯著救護車,以一種匪夷所思的速度向她們跑來。
之前她們從新聞報道上知道喪屍雖然具有攻擊性,但是四肢的行動速度比起正常人類較為緩慢,只要保持一定的距離,就可以避免被咬傷感染。
然而眼前的這隻喪屍顯然不是。
「嘭——」
由於距離太近,司機來不及避開,它便靈活地跳上救護車的前擋風玻璃,腐爛萎縮的身體猛地拍打在玻璃上。
「啊!」祝欣然的尖叫把眾人的理智從恐懼中拉回。
「快開!快走,甩掉它!」
這時候江媛媛重新拿出手機打給市政府,而寧玉則選擇翻找一些工具用來防身。
救護車上只有一些醫用工具,寧玉找到幾把剪刀,她有些失望。近身搏鬥發生時,剪刀比起棍棒之類的武器來說,顯得太過小巧。
不過總比赤手空拳好一些,寧玉沒有多想。喪屍還在撞擊著擋風玻璃,而救護車上還有一個被感染而正在異化的病人。
司機大叔試圖通過急剎車的慣力將喪屍甩下去,但一時半會不能實現。救護車在油柏路上漂移著,發出刺耳的聲音。緊接著一道碰撞聲,一顆腐爛了半張臉的頭顱便突然出現在司機的旁邊的玻璃窗上。
「啊啊啊——」
兩道驚叫同時響起,收到驚嚇的司機腳下踩錯油門,救護車隨之撞向路樁。
等眾人緩過神來時便發現駕駛位的窗子被撞破一個巴掌大的裂口,喪屍布滿屍斑的手正瘋狂地從裂口往司機身上抓去。
寧玉也被嚇得頭皮發麻,如果喪屍進入車裡,她們的處境更加危險。
司機喊叫著躲開喪屍的手,但是寧玉和江媛媛還是看到他左臂上一條細長的傷口,絕望的情緒瞬間籠罩了她們。
「怎麼辦,怎麼辦……」祝欣然目光獃滯地呢喃。
「我們不能在這裡等死。」寧玉攥緊了剪刀。
江媛媛也拿起一把剪刀,說:「想辦法引開它們。」
寧玉看到喪屍的手被玻璃窗刮下一層腐肉,但是它毫無知覺,仍然歇斯底里地把手鑽進車裡。
「怎麼引開?」
江媛媛眼咬唇:「把他推出去。他還沒有徹底異化,也許……可以吸引喪屍。」
「……不要……求你。」病床上的感染者恍惚地聽到她的話,便又開始哀求。
江媛媛沒有心軟,她一手攥緊剪刀,另一隻手慢慢打開救護車的後車門。
「門一開就把他推出去。」江媛媛重複道。
感染者還在掙扎著,但是之前綁住他的繩子還沒解開,他的掙扎也是徒勞。
江媛媛打開半邊後車門,祝欣然也站起來幫她把移動病床向外推去,但是寧玉卻忍不住拉住了病床。
「你在幹什麼?」祝欣然怒斥她。
擋風玻璃上的喪屍聞到了其他的活物的氣息,便倏地跳上車頂,幸而江媛媛反應快,又把車門及時關上。
寧玉聽到喪屍拍打後車門的聲音,顯然堵住了她們從後門逃走的路,一時間她心裡也不好受。
江媛媛和祝欣然都陰沉著臉,現在後車門也沒辦法打開了,車裡又有一個被喪屍抓傷的司機和不知道什麼會徹底異化成怪物的感染者。
「對不起……」
寧玉沒有繼續說下去,她剛才的做法已經斷絕了所有人的活路,她沒有資格再說這樣的話。
這時候異變再次發生。
司機發現了自己手臂上的血,再次陷入驚嚇之中。
「我……啊!我,我被感染了!」
「我們把這兩個人殺了吧。」
寧玉看向說話的祝欣然,她年輕而稚嫩的臉上血色全無。
「只要他們兩個死了,我們就可以安全待在車裡等待救援。」
「沒用的。」江媛媛打斷她,「人死之後的身體細胞並不會馬上失去活性,病毒依舊可以在屍體中吸收養分直到成熟。」
「不,不……」司機大叔緊緊靠著副駕駛的車門,那隻努力鑽進車裡的手清晰地倒映在他的瞳孔。
「不,我不要死!」他轉身擰了車門,向外跑去。
「他瘋了嗎?」
車門打開的動靜把兩隻喪屍吸引過去,此時寧玉的位置離駕駛位最近,於是她當即爬進副駕駛位,以最快的速度把車門關上。
「我不會開車。」寧玉回頭說道。
「我來。」江媛媛也坐到駕駛位上,她稍微操作了一下,救護車又響起了油門聲,這對於在場的人來說,莫過於之音。
不過一會兒,車子便重新開上道路。
路過被兩隻喪屍撕咬的司機的屍體時,寧玉擦了擦手心的汗,不敢看過去。
平靜是短暫的,寧玉聽到身後傳來祝欣然的呼叫。
「他變喪屍了!」
寧玉回頭便看到被感染的男人一反之前的虛弱,正在奮力地掙脫繩子的捆綁。而祝欣然反應也很快,雙手抓緊了兩處繩結,使得感染者一時還未脫離束縛。
「現在離那兩個喪屍有一段距離了,可以開車門把他推出去。」江媛媛說道。
寧玉又進入後車廂,這次她不再猶豫,以最快地速度打開後車門。
「我快拉不住繩子了,快幫我。」祝欣然的雙手被繩子勒出血痕,在救護車上異化的這個喪屍顯然與之前看到的喪屍大不相同,它的肌肉鼓脹、皮膚青白,全身的血管都在詭異地蠕動。
如果說之前兩個襲擊的喪屍是死了之後異化的屍體,那麼眼前這個更像是有生命的異獸。
車門打開之後,寧玉趕緊幫忙抓著繩子,兩人一起合力把病床往外推。
「吼——」感染者突然發出不似人聲的嘶吼,爆發的力量瞬間把繩子扯斷。
此時病床已有一半被推出車外。
掙脫束縛的感染者將目標鎖定在帶有血腥味的祝欣然,電光火石間,她就被這個怪物鉗在手中。它原本的肌肉膨脹得如同野獸一般,祝欣然在它手裡毫無反抗之力。
寧玉眼見怪物即將咬上祝欣然的頸動脈,當機立斷用移動病床向它一撞,怪物的身軀被撞歪,但是它的牙齒還是擦過祝欣然的肌膚,留下一道淺淺的血線。
「不……啊!」祝欣然被怪物甩開,她伸手摸了自己的頸部,果然摸到自己新鮮的血液,自己被感染的事實一下子佔據了她的腦海,她無力地跌坐在角落。
但是寧玉卻顧不上她了,因為怪物把她甩開之後立馬將目標轉向自己。
怪物轉身想抓住寧玉,卻被移動病床擋住,它暴躁地試圖推開,而寧玉又先一步察覺,又把病床拉回自己身前。她的大腦下意識地判斷如果沒有病床作為障礙,她根本擋不住它。
怪物發出憤怒的嘶吼,跳上病床,同時右掌向寧玉抓來。寧玉馬上彎腰避過,怪物的右掌如同鐵塊一般拍打在了車廂上。
與此同時,寧玉右手拿出之前放在口袋的剪刀,猛地扎進怪物的左腳。而且她特意從腳骨的縫隙中插入,加之平時用來剪繃帶的剪刀也足夠鋒利,於是剪刀扎透了怪物的整隻腳,將它釘在病床上。
可是寧玉忘了怪物沒有痛覺,它抖動了幾下左腳,便將左腳從病床上抬起。蒼白浮腫的左腳上插著一把銀色的剪刀,它站在病床上又重新向寧玉發動攻擊。
寧玉躲過它的左手,而右手又襲來,她拿出另一把剪刀擋住了。可是沒有感覺的怪物連被扎穿的右手都不管,左手直接抓住寧玉的肩膀,將她提了起來。
「祝欣然你快起來!」
「祝欣然!」
寧玉和江媛媛的呼喊終於讓祝欣然有了一絲清醒,她馬上連爬帶走地來到病床邊,試圖把怪物連同病床一起推下去。
只是寧玉加上怪物的重量讓她一時間推不動,而寧玉的頸動脈已經被咬破,鮮血汩汩而出。
這時候江媛媛當機立斷把車停下,也進入後車廂幫著祝欣然。
「嘶啊……」寧玉感覺脖子被野蠻地撕咬下一塊血肉,強烈的痛感立刻讓她陷入昏迷。
而怪物正打算再次低頭咬下寧玉的頭顱時,察覺到了兩個人的舉動。它雖然不知道這代表什麼,但是依舊被激怒了。寧玉被它扔下,兩隻腫脹的手同時抓向這兩人。
病床上少了寧玉的重量,祝欣然和江媛媛一下發力把怪物和病床成功推了出去。
做完這一切,祝欣然脫力癱倒在地,而江媛媛則是趁著怪物還未反應過來的時間內,把後車門重新關上。
「我……我被感染了……嗚嗚……我活不下去了,怎麼辦……」祝欣然倚躺在角落,淚水流滿了她的臉。
江媛媛默默地找出車上的繃帶遞給她:「幫寧玉包紮一下,儘可能地讓她活著回到市裡……見她家人的最後一面。」
祝欣然聽到最後,戛然止住了哭聲。
江媛媛嘆了一口氣,重新坐到駕駛位上,便從破爛的後視鏡看到剛才那異獸般的怪物被兩隻喪屍包圍。怪物青白膨脹的身體與喪屍腐爛萎縮的殘肢形成鮮明對比,江媛媛沒有細想這其中的差異,她馬上踩下油門,於是這輛救護車重新走上劫後餘生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