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老方，老方

「劉隊！劉隊長！」寧玉使出了吃奶的力氣，一邊握緊繩結，一邊向上大喊。

「怎麼了？」劉隊長聽到呼喊踩上桌子，把腦袋從窗口露出來。

通風窗口一般都比普通窗口更高，常人想從窗口望出去，只能踩在一米高的平台上。劉隊他們已經從辦公樓里搜羅到一張桌子，只是剛才他也在幫忙拉繩子，所以沒有立刻注意到寧玉的異常。

「繩子！鬆開了！」寧玉咬緊后槽牙，卻還是阻止不了繩結的鬆動，繩子的另一端正慢慢從她手中滑出。

劉隊也被這變故驚到：「快快往上拉！」

寧玉心中焦急，也毫無辦法。即使她雙手被粗糙的繩子表面磨出密密麻麻的血痕，也無濟於事。

「啊——」寧玉短促地驚叫了一聲，左手在突然下墜中抓住了繩子的末端，而她的身體正懸挂在牆上，隨時都有墜落的風險。

「711撐住！」劉隊急忙探出頭查看她的情況。

寧玉滿頭大汗地向下看了一眼，現在她離地面還有兩米多的距離，如果直接掉下去，倒是不會摔成殘廢，但是極有可能再也無法上來。

「玉妹子！」莫如燕又驚又怕地喚道，卻沒有馬上過去。

她握緊手裡的手雷，計算著喪屍與方遠航之間的距離。手雷的殺傷半徑是5-10米，這個機會轉瞬即逝，如果把握不住，就可能造成誤傷方遠航，或者阻止喪屍失敗。

眼看著方遠航與喪屍的距離越來越近，三十米，二十米……

莫如燕向前小跑一段距離，在獵鷹小隊中，她的手雷投擲記錄是46米，這意味著去掉助跑距離，她和喪屍的距離必須在50米之內，這個距離如果手雷有偏差、沒有對喪屍造成實質性傷害，那麼她也自身難保。

「就是現在。」莫如燕心裡默念，停下助跑的腳步，藉助慣性和臂力將手雷用力甩出。幾乎是同時，方遠航向前貼地翻滾。

「嘭——」

莫如燕緊張地盯著喪屍所在的位置，過了兩秒，沒有動靜，看來是炸死了。她心裡稍微一松。

「別傻站著，快上去。」方遠航翻滾之後快速地起身，繼續向前跑去。

莫如燕把手裡的兩個手雷都扔出去，把後面的喪屍炸成碎肉，然後也轉身往回跑。

寧玉這邊，還在被劉隊等人努力往上拉，但是她的力氣已經耗盡，只能徒勞地看著自己緩緩滑落。

「玉妹子！」

莫如燕和方遠航跑到牆邊時，正看到寧玉從繩子一端墜落下去。

「711！」劉隊在樓上喊道，手上的繩子變輕的瞬間，他便知道最糟糕的事發生了，他們雖然有十幾人在上方，但是攀登繩長度有限，只能允許四五個人抓住繩子的另一端拉人，因此，他們的速度比想象的慢很多，「該死，要是能從另一個五米高的窗口拉人，繩子的長度就足夠了……」

「嗯——」寧玉直直墜下去，兩米的高度對於她來說，不會直接摔暈過去，但是全身五臟六腑都受到重擊的傷害，還是讓她癱在地上，短暫地失去意識。

「玉妹子，玉妹子……」莫如燕跪在寧玉身邊，急忙為她檢查生命體征，「我的錯……」

「應該沒什麼大問題。」方遠航也來到寧玉身邊，把她從地上抱起，「把她綁在我身上。」

劉隊在上方看到方遠航平安回來，心裡也有了著落，「第四隊，跟我去一樓。」

他相信方遠航會選擇一樓的通風窗口，但第七小隊的人想要拉兩個人上來，顯然有些勉強。

「綁好了嗎？」方遠航抓住一樓的攀登繩。

「嗯，一定。」莫如燕心裡湧出一些自責，剛才如果不是她急著為方隊長解圍，也不會把寧玉身上的繩結綁得那麼匆忙。

「老方，我們開始拉了！」劉隊的聲音從窗口傳來。

莫如燕看著兩人慢慢地往上升，她也不再猶豫，立即從另一條攀登繩爬上去。

作為特種兵，翻越圍牆和徒手攀爬只是最基本的訓練，即使之前已經消耗了不少的體力，莫如燕依舊能在很短的時間內爬到五六米的高度。

「醒了？」方遠航低沉的聲音在頭頂響起。

寧玉睜開眼睛，還沒反應過來自己的處境，等她知道自己現在身在何方，也忍不住紅了耳根，低著頭不敢看他：「……謝謝。」

「呼——」莫如燕利落地抓住通風窗口的邊緣，正準備伏身鑽進窗口，卻低頭看到熟悉的一抹黑綠色，「小心腳下！」

然而，遲了。

方遠航的呼吸停滯了一下，額上的青筋隨之暴起。寧玉發現他的不對勁，低頭看向下方，一根喪屍藤蔓已經順著牆體纏上方遠航的小腿，並且隨著拽拉的力道，藤蔓上的尖刺深深刺入了他的肌肉。

「怎麼回事？怎麼拉不動了？」一牆之隔的劉隊疑惑地說。

一樓挑高五米，即使他們在牆邊放了一張桌子，桌子上疊上一張椅子，也不能讓裡邊的人可以從通風窗口探出頭來查看外面的情況，所以劉隊他們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感到繩子的另一端變得更重了。

「砰砰砰——」

莫如燕立刻用腰上的手槍對準地上的喪屍和藤蔓射擊，依舊不能阻止另一條藤蔓的生長。

「手雷！」方遠航喊道。

這話是對莫如燕說的，她知道，但是她猶豫了。

高級喪屍在地上叫囂著，異能喪屍則是失去了一半的頭骨和一條手臂，黃白色的腦漿已經乾涸，變成一層粘膜粘在青黑色的頭骨上。顯然受到輕型炮的多次傷害之後，異能喪屍的軀幹和異能都被削弱了不少。

但是，生物的本能還是驅使它追逐食物的香味，來到這裡。

寧玉明白兩人現在的處境，她隱隱猜出，喪屍是為了異能者而來：「放我下去……」

「手雷！」方遠航再次喊道。

即使每個人都知道手雷扔下去，一定會連同方遠航一起炸傷，但是他的命令依舊毫不猶豫，她也不能違背他的命令。

莫如燕拿起隊友放在通風窗口的手雷——他們也聽到了方遠航的命令。

你總是如此，莫如燕在心裡說，拉開引信的手雷同時從她手裡擲出。

「怕死嗎？」方遠航低聲說，寧玉一愣，沒反應過來是問自己還是他的自言自語。下一秒，他便用未被纏住的右腳往牆上一踢，借力稍微轉了身子，將寧玉完全擋在自己的身前。

「嘭——」

「嗯——」頭頂上傳來男人的悶哼，寧玉被他緊緊抱在懷裡，未受到絲毫傷害。

「方隊長，你……」寧玉神色慌張，她很想為他檢查身體，但是現在自己的又什麼都不能做，就連一句關心的話都蒼白得無法出口。

莫如燕也紅了眼睛，卻聽到他再次命令道：「手雷。」

「不，我解開繩子，放我下去，喪屍是沖我來的。」寧玉急急地說，她心裡已經被愧疚填滿。

「阿燕，手雷。」方遠航沒有回答寧玉，而是繼續重複自己的命令，他能感覺到腳上的藤蔓沒有鬆開，喪屍並沒有徹底失去行動力。

「……」寧玉感覺臉上滴落什麼液體，她用手輕輕擦掉，結果竟是溫熱的血。

她忍不住抬頭看向他的臉，瞧見了他頭上的傷口，彈片擦過太陽穴，在眉骨處留下可怖的傷。

他此刻卻面無表情，只是眉頭皺起，將一切痛覺壓下去。

「嘭——」

下一顆手雷還是被扔下來了。

炸開的瞬間，寧玉感覺到他全身的肌肉都緊繃了一會。

腳上的藤蔓緩緩鬆開，最後，無力地垂落在地上，連同那隻被炸成碎肉的異能喪屍。

繩子再次被拉動，兩人慢慢往上升起。

「咳咳……」

「方隊長。」寧玉抬起頭查看他的傷口，發現脖子處多了一條五公分的划傷，隨著他的呼吸，似乎還有碎鋼片被夾在肉里。

她急得想用什麼止血，卻手足無措，就連她自己的手也因為之前墜落時抓緊攀登繩而留下密密麻麻的小傷口和污漬，她更加不敢直接用手捂住他的傷，護士的本能讓她知道那容易造成感染。

看到兩人脫離藤蔓的糾纏，莫如燕用袖子擦掉眼角的水珠，俯身鑽進窗口。

「到了到了。」劉隊長從窗口上看到兩人的身影，「拉穩了。」

「上去。」方遠航鬆開兩人之間的繩結，失去繩結作為支撐，他只能一隻手抓著繩子，另一隻手托在寧玉身下，幫她爬進通風窗內。

「711，抓住我的手。」401站在椅子上，儘力踮起腳尖，向寧玉伸出手。

「玉妹子。」莫如燕也從二樓下來幫忙。

寧玉努力，終於把半邊身子都鑽進通風窗口裡，最後在401的幫助下，成功落在桌子上，算是脫離險境。

「玉妹子，有沒有哪裡受傷？」莫如燕上前關心地問。

寧玉勉強扯出一個笑容：「我很好。」

「真幸福，三個小隊都出動了就為了救她。」第七小隊傳來一句低聲的抱怨。

空氣凝滯了一秒，寧玉斂下神色，又迅速抬起眸子：「你們幫幫方隊長，他受了傷，也許有些吃力。」

劉隊長像是安慰地拍拍她的肩膀，一躍跳上椅子上：「老方，老方，把手伸進來，老哥拉你。」

回答他的卻是一片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