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最後一場雪

自從手術蘇醒之後，寧玉的睡眠好像過於飽和，總是睡不到天明便醒了。

床頭的鬧鐘顯示還是清晨五點，外面的世界仍舊漆黑一片。

她小心翼翼地打開房門，便看到江顥蜷縮著高大的身子在沙發上睡得並不安穩。

京都的房子一屋難求，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在京北區四環租了這間一室一廳，可是遇到她之後，除了第一天晚上湊合著睡沙發，後來的幾天他都借口不忙繞了一大段路回到梁家。

如果江媛媛在她身邊，一定會跟她吐槽自己的哥哥原本為了新店面的生意，寧願租房子也不繞路回家，但不知道這幾天為什麼深夜驅車回去。

寧玉知道他的辛苦和好意，第二天就想把出租房的鑰匙還給他，可是他笑著拒絕了。

「無所謂，大不了你平時在這裡幫我做飯，這樣省去我自己做菜的功夫，也抵得上我開車回家的時間，兩全其美。」

「……多謝。」

「又來了，在我眼裡，道謝可不是朋友該說的話。」他將兩人的午餐外賣擺放在桌上，抬起目光正好與她對視，明亮的桃花眼彎了彎，「如果不是你這張臉上過電視，我還想讓你幫我去店裡打打雜，抵去房子租金。」

他把她逗笑了，心裡的壓力散去一些。

於是兩人暫且保持默契，一個做菜，一個吃飯；一個倒騰新店，一個天天往福利院跑。

只是寧玉沒想到今天早上一醒來便看到他在這裡，應該是昨晚實在忙得太晚了。

她有些愧疚地抿了抿唇，從房間里抱出被子蓋在他身上，他睡得很沉，眼底一片青黑。

也許，她應該回去了。

思及此，她轉身進了廚房，熱了一鍋水，煮了一頓清淡的蛋花挂面。

江顥依舊沒醒，她將麵條撈出來濾水放置，把湯水打包放進微波爐，寫了一張紙條「睡醒之後可以直接加熱麵湯」。

做完這些，寧玉把鑰匙放在客廳的桌子上，輕手輕腳打開房門，攔下一輛計程車。

「麻煩去京南區定保路小樹苗福利院。」

「小姐，太遠了……」

「兩倍路費可以嗎？」她早有所料地拿出兩張百元，「麻煩了。」

司機欣然收下，車輛打了個彎，碾平一地積雪，往南開去。

小樹苗福利院，微暖的陽光灑落在雪堆上。

邱語早早等在屋檐下，望著大門的方向。

「小語。」寧玉的身影很快出現，門衛雖然沒見過她的真容，但已經對她的聲音十分熟悉，很快打開門鎖讓她進來。

她揉了揉邱語的小臉，走廊里立馬傳來其他小朋友的吵鬧聲。

「寧姐姐來了。」

「姐姐喝牛奶嗎？」

「姐姐看我的畫畫。」

「孩子們過來幫幫忙。」藍姐抱著一箱工具氣喘吁吁地從庫房裡出來，「哎，寧小姐，今天也來陪孩子們嗎？」

「今天過後就忙起來了。」

她笑著解釋道，邱語聽明白她的意思，小手扯了扯她的衣角，然後被她憐愛地抱起來親了一口。

「寧姐姐，我們今天要做冰雕哦。」羅小歌仰著頭看她，「你要不要跟小歌一起玩？」

「小歌笨，我們沒有冰塊，只有雪堆，要做雪雕。」

「小歌不笨。」

「不吵不吵。」院長推著獨輪車從走廊外經過，車裡裝滿潔白的積雪，「都去後院集合。」

「走咯……」

孩子們一擁而上追著他去往後院，寧玉笑彎了眼，抱著邱語跟上去。

「在這裡，分好小組。」藍姐把一個個塑料玩具鏟分發到小朋友的手裡，副院長在一旁用鐵鏟堆好幾處雪堆，累出一身熱汗。

「我要做足球場。」

「堆雪人吧。」

「雪人沒有意思，小夏，我們來做城堡。」

「城堡可以，誰想來？」藍姐將幾個小孩領到最大的雪堆，又問，「做足球場的，還有人嗎？」

寧玉捏了捏邱語的臉，「小語想堆哪一個？」

小女孩糾結地想了想，指向最大的雪堆。

藍姐也注意到她的選擇，把玩具鏟遞給她，「來來，小語也來做城堡了。」

於是，寧玉便半蹲在地上，和五個小孩一起譜平城堡的地基，但是，隨著城牆越來越高，地基卻總是凹陷下去。

「呀，怎麼總是塌下來？」洛洛不高興地撇嘴，不耐煩地壓緊作為地基的雪堆。

「我來。」她挖開地基的凹槽，變出一塊塊碎冰堆疊在雪下，這樣，城堡的地基就穩固多了。

「姐姐有超能力！」洛洛的話一下點燃了孩子們的好奇心。

「我來看看！」

「姐姐，我也要看！」

「能不能變一個冰雕給我？」

「哎呦，孩子們！」藍姐被混亂的場面鬧得頭疼，正想大聲維持秩序，孩子們又一下安靜下來。

「哇……」

「好漂亮。」

寧玉站在他們的中央，雙手沿著城堡的地基，建起一道道冰築的圍牆，在微暖的陽光下晶瑩剔透，折射出孩子們稚嫩的臉龐。

「城牆建好了，然後是哪裡呢？」她溫柔地問道。

「房子，要一個大大的房子在中間！」

她依言走進城牆中，在穩固的地基上搭出一座圓形尖頂的房屋。

「還有菜園子。」

「我想要蘋果樹。」

「大門，大門還沒有弄好……」

她微笑著一一應下，身體里的異能不斷湧出，變作一塊塊透明的冰晶，堆建起他們心中城堡的模樣。

「下雪了，姐姐下雪了。」

寧玉感受到雪花落在臉頰上的冷意，怔然地伸手接住一片雪花，然而，雪花在她手心裡久久不化，如同寒冬里盛開的希望，永不消逝。

「姐姐，據說這可能是冬天最後一場雪哦。」

「是嗎？」她輕聲應道，「不會的，雪花一直在雲朵上綻放著，當你們許願的時候，它就會飄落，然後融化、消失。」

「不會融化的，姐姐頭頂的雪堆了好高。」小歌指向她的發頂，惹得孩子們一陣笑聲。

「姐姐像一顆雪鬆了。」

「姐姐能不能把自己變成雪人？」

「現在不就是雪人嗎？」

「哈哈哈……」

寧玉寵溺又無奈地笑了，將頭頂地雪堆揉成一團。

「雪花炸彈要來了！」

雪團被她扔向半空，瞬間分離成幾塊雪球，把孩子們砸得暈頭轉向。

「啊啊啊姐姐是壞人……」

「雪球好冷！」

「姐姐好厲害！」

「哈哈哈哈小語吃了一團雪……」

孩子們亂作一團，寧玉卻是感到奇怪地站在原地，再次揉出一團雪球扔向半空，雪球完整地落下。

剛才，是她用了什麼巧勁嗎？

她一時沒想通，畢竟也是臨時起意的玩鬧。

「姐姐，我們還要雪球炸彈。」

「嗯？好，來了哦。」她從城堡上揉出雪團，再次扔向孩子們，「雪球炸彈！」

雪團再次炸開，無數雪球落下，讓這片歡笑聲更加熱烈，唯獨寧玉心裡的疑問越來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