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 9 章
路上的那點時間壓根不夠劉瑞構思古漢語的拼音問題。要知道,現代人對古漢語的讀法了解最早追隨到西晉的呂靜所編寫的《韻集》,然後由隋朝的八位音韻家在此基礎上整理了有史以來的全部韻書,歷經二十三年編出了古漢語的集大成之作,也就是《唐韻》《廣韻》的基石——《切韻》。
然而在一千多年的流逝下,《切韻》的原本早已失傳,只能靠敦煌留下的殘卷與唐宋兩代的音韻著作復原此書的四分之三。
可以說,現代的四聲就是基於《切韻》的平、上、去、入。而在唐宋之後,因為佛教的興起與傳教士的出現,原本採用漢字筆畫的古法拼音在梵文,拉丁文,乃至清末民初的英語衝擊下,逐漸演變成了現在的字母加四聲模式。
考慮到古漢語和現代漢語的差距,照搬後世的拼音表是行不通的,只能等太子之位塵埃落定后,借著太子的班底網羅一批聰明的大腦幫忙搞出適合教學的古漢語拼音。
劉瑞:拼音是不可能自創的,這輩子都不可能自創拼音。語言學又太難,只能定個當上太子的小目標,然後僱人幫忙動腦才能搞出古漢語拼音的樣子。
「殿下,到了。」隨車的小黃門輕輕撩開車簾,扶著劉瑞下了馬車,然後帶著提食盒的宮女跟在後頭。
劉瑞一進長信宮就和上次進宣室殿一樣,聽到一陣脆生生的笑聲。
「真巧啊!」劉瑞笑容不變地感嘆了句,令他身後的小黃門不由自主地瞥了眼,然後垂下恭順的眼睛。
果不其然,一進後殿便能看見王娡和王兒姁帶著四個小傢伙圍繞在薄姬身邊,竭盡所能地哄其高興,但是後者始終都沒多給笑臉。
因為太皇太后的政治身份,薄姬只能特別優待皇后嫡子,所以對其她嬪妃或皇子的拜訪從未露出特別姿態。
當然,出於血緣親疏,薄姬待薄皇后和劉瑞肯定勝過當年的竇太后和劉啟,而且比起桀驁不馴,生來就是繼承人的劉啟,兩世為人的劉瑞無疑比當年的劉啟討人喜歡的多。
而在劉瑞進殿後,薄姬的眼神明亮了許多,然後向劉瑞招招手,示意他坐到跟頭。
頂著王氏姐妹和弟弟妹妹的複雜目光,劉瑞面不改色地跪坐到薄姬跟前。
若是擱在沒人的時候,劉瑞早就一屁股坐到薄姬的榻上,絕不會在小心比較王娡與薄姬的距離后挑了個靠近床榻,但又不會以下犯上的距離。
畢竟在名義上,劉瑞還不是太子,而王娡和王兒姁勉強算是劉瑞的長輩。
看到劉瑞進來后,王娡的眼珠快速晃動,心裡暗罵「臭小子總是壞事」。然而在薄姬詢問劉瑞的來意時,後者有意無意提到的消息讓王娡內心一顫。
「曾……父皇母后和小子都很關心太皇太后的安康與舒適。」作為一名合格的「晉江學者」,劉瑞在抱大腿時,絕對會把大腿的主人哄得心花怒放。
雖然在神仙丹的加成下,薄姬顯得精神不錯,甚至比小一輩的竇太后還要健康,可是擱在西漢的環境下,七十歲的老人肯定比不上後世的廣場舞戰神,公交車惡霸。況且就薄姬前半生的如履薄冰來看,她的膝蓋還沒廢掉都算是身體硬朗,保養及時,可即便如此,她也是冬天寒腿,夏日發脹,平日很難出宮走走。
所以除了拼音問題,還要想著如何解決老一輩的行動不便與精神匱乏,好讓她們多花時間自娛自樂,少花時間折騰晚輩。
想法多多,手頭沒人的劉瑞繼續說道:「母后本想一起過來,但是礙於宮裡的大事,恐怕要跟宣政殿那兒詳細聊聊。」
劉瑞瞥了眼王娡,眼裡的含義不言而喻。
薄皇后是不管政治的,畢竟她有強勢的婆婆和更加強勢的太婆在,也沒多少干涉政務的機會,頂多是在後宮當下高管,處理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尤其是在兒子出生后,劉瑞那兒有薄姬和禮教的支持,只要不犯叛國的事,劉啟就不會動他,所以在後方打輔助的薄皇后順利放下小情小愛,開始想著如何分化劉啟的皇子,避免他們齊心對付正統的劉瑞。
不幸的是,因為劉啟見一個寵幾年的性格,他的皇子大都是由潛邸的妃嬪所生,而且除了意外懷上的劉發,同母皇子的年紀相差不大,更容易對劉瑞發起團攻。
好在劉啟短期專情的同時也將老劉家的薄情寡義發揮到了極致。不然在歷史上也不會出現廢太子后,又讓郅都逼殺劉榮的操作。真要細究起來,沒準漢武帝賜死鉤弋夫人的操作就是跟親爹學的,因為在劉榮死後,栗姬也隨之失去相關記載,並且栗姬剩下的兩個兒子里,即便是腦子最好的劉德也在武帝登基后受到猜疑,憂鬱而死。母子四人都沒落得好下場。
然而別看劉啟對栗姬母子的處置,以及對劉徹的「偏愛」喪心病狂,但是這事絕不可能發生在劉瑞和薄皇後身上。
因為王娡不是外戚出身,而劉徹繼位時只有十五歲,如不處置年長且當過太子的哥哥,只怕會後患無窮。
比起劉徹,劉瑞目前沒有當過太子的兄弟,日後也沒少年繼位的煩惱,所以指望劉啟幫他分化皇子是沒啥可能的,只能他們自己來。
而把蛋糕做小的最好方法就是增加分蛋糕的人與他們的話語權。
王娡雖然失了寵,但是她的妹妹王兒姁還很年輕,並且深受劉啟的寵愛,所以在「小兒子,大孫子」的傳統觀念下,劉瑞堅信劉越和他還沒出生的弟弟一定會讓前幾個兄長非常難受。
還有不受劉啟寵愛的劉發,以及跟栗姬分庭抗禮的程姬賈姬。
薄姬到底是在宮裡呆了幾十年的人,僅從劉瑞的隻言片語就猜出了薄皇后的意圖,然後對賴著不走的王娡說道:「下去吧!你的事雖然是由長樂宮下旨,但是得由皇后提出。」
跪著的王氏姐妹表情一松,但是在提到皇后時,王娡下意識地捏緊衣服,努力不讓自己顯出一絲絲的不甘。
長信宮的小黃門不等王娡開口便把她扶了起來,毫不掩飾送客出門的意圖。
不甘心的王娡沒法反抗高高在上的薄姬,只能牽著隆慮公主的手,溫婉道:「臣妾告退。」
劉瑞待王氏姐妹和一串小蘿蔔頭的身影消失后,才敢起身坐到薄姬的榻上,然後看著宮女打開薄皇后準備的食盒,端出一碟碟清湯寡水的菜肴。
沒了王氏姐妹的騷擾,薄姬在長信宮裡明顯自在了許多,然後在床榻上換了個姿勢,隨口問道:「你阿父把你扔來充當謝禮?」
「畢竟大母都是太皇太后了,阿父總不能再賞一個爵位給薄家吧!」參照高祖,先帝時的種種政策,他們連劉氏的王侯都一削再削,何況是用完就扔的外戚。
薄姬會幫劉啟出頭一方面是先帝走後,她對皇帝乃至朝堂的影響力有所衰退,二是想藉此事逼迫劉啟下定決心。
削藩是老劉家代代相傳的「優良政策」。
雖然高祖分封諸王是有拉攏人心,抵抗匈奴的用意,但是就像修剪花草一樣,由於諸呂之亂和功勛集團的國除降爵,藩王們實在是吃得太飽,勢力太大了。
長此以往,關中就和曾經的周天子一樣,遲早會被諸侯架空。
這也是先帝和劉啟一邊扶持外戚,一面又百般打壓的主要原因。
皇親國戚與功勛集團,外戚集團,乃至隨後跟上的寒門宦官本就是互相牽制的存在。別說是西漢沒法搞定藩王坐大的歷史問題,就是到明初,還是得用古老的分封制穩住大局,頂多是在方式上進行修改。
正是因為親眼見過兩代皇帝的削藩手段,所以薄姬十分清楚自己的長孫遲早會對吳楚趙齊乃至淮南王動手,就是不知和高祖先帝相比,劉啟會用什麼手段進行削藩,以及會從藩王那兒吸走多少能量。
「細君是想推王氏姐妹上位,借著劉越劉發分化栗姬等人的勢力?」薄姬瞧著口齒伶俐的劉瑞,意味深長道:「再過一年半,你就到了啟兒封太子的年紀,皇帝要是再不定下太子之位,把你的哥哥們分封出去,只怕是於國祚有礙。」
「曾孫兒還小,學都沒上,哪能摻和這種大事。」即便是在薄姬面前,劉瑞還是讓人挑不出錯:「只是在母后那兒,總不能繼續壓著王七子(王兒姁)的位份,讓人指責母后不賢。」
「豈止是王七子的位份,只怕皇帝不情不願地分封諸子后,還會壓著冊立太子與就藩的事。」薄姬可比劉瑞想得更遠,眼光也更為毒辣:「你且等著吧!你阿父難道只削關係較遠的吳楚趙齊?哼!眼下不有個嬌生慣養又空有野心的同胞弟弟……等著去做肉盾嗎?」
「不然你大父為何把你二皇叔封到梁國?」
「不就是為了吳楚叛亂時,好讓你二皇叔頂上,然後由你阿父坐收漁翁之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