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小朋友
從派出所出來時,夜色更深了,漆黑如墨的天邊一顆星子也沒有,連月亮也藏匿於雲后。
深夜的風寒意更甚,宣梨攏緊了外套,站在台階上呼出一口氣,白霧在眼前繚繞了幾圈才漸漸散去。
她站得有些腿酸,想從階梯上跳下來活動一下,然而腳下一空,往底下直直地摔去。
江澄剛從裡面出來,看見的就是宣梨像只折了翼的蝴蝶跌倒在地。
她懊惱地從地上站了起來,只看了一眼擦破的手掌心,注意力就聚集到了蹭髒的袖口上,拍了拍外套上沾上的灰。
「怎麼我一不在你就能給自己惹上麻煩?」
聽見他的聲音逐漸靠近,宣梨立即心虛地將手背到了身後。
江澄語氣不容置喙,「手伸出來我看看。」
她低垂著腦袋不敢看他,「對不起,我不小心弄髒了你的衣服……」
明明自己受傷了,第一反應卻還是顧及他的衣服。
江澄眼皮跳了下,強硬地拉過她的手,素白的半個手掌已經一片血色,晃得他眼睛一疼。
他慶幸自己買碘伏的時候多買了一些,掰著棉簽的功夫淡聲提醒她:「會有點疼,可以喊出聲,我不笑話你。」
冰涼觸感的下一秒,刺痛密密麻麻地襲來,宣梨下意識地想縮手,被他捏住了手指。
傷口面積雖然不算大,但創可貼蓋不住。
江澄蹲下身,「褲子挽起來我看看。」
她有些羞赧地後退了兩步,「腿沒事。」
他仰起臉看她,眼中是玩味的神色,「之前不是說好在我面前不需要遮掩的嗎?」
江澄分明看到了她右腿的膝蓋著地了。
宣梨面頰微燙,緩緩提起寬大的校褲腿,露出纖細筆直的小腿。
她的小腿勻稱白皙,一絲贅肉也沒有,瘦得恰到好處。
他的眼皮又驀地跳了一下。
江澄垂回眼,視線落在她摔破了皮還在滲血的膝蓋上。
眼看他已經拿著碘伏棉簽要往傷口上塗,她連忙出聲:「這裡我可以自己來的!」
他的動作一頓,站起身,「行,你來。」
宣梨接過他遞來的碘伏棉簽,在他似笑非笑的注視下瘸著腿在階梯上緩慢地彎著膝蓋坐下。
她疼得眉心緊緊蹙起,卻一聲也不吭。
「別把褲腿放下去了,布料會黏住傷口。」江澄在她身前蹲下,「現在你受傷了,上來吧。」
宣梨糾結地抿唇,「我……我可以自己走。」
他側過半個身子,眼尾懶散地耷著,「總是這麼愛逞強,可你只是個小朋友。」
她一本正經地反駁:「我成年了,不是小朋友。」
江澄站了起來,以絕對的身高壓制低頭看她,「只到我肩膀高,長得又像初中生,還說不是小朋友?」
宣梨只得放棄和他辯駁,認命地張開手,「一會兒可不能嫌我重。」
他的衣服對於她來說很寬大,她這麼一伸手,袖子長到垂下去一截,像個個子嬌小的殭屍。
江澄將她的衣袖挽起才轉過身重新蹲下,「上來吧,宣小梨小朋友。」
她小心翼翼地勾上他的後頸,生怕摔著,雙腿還緊緊箍著他的腰身。
他輕笑,「你這麼用力,哥哥都站不起來了。」
聞言,宣梨又是尷尬又是羞惱地鬆了力道,蒼白地解釋:「我……我怕摔下去。」
江澄背著她輕鬆地站了起來,「明明輕得跟張紙似的,還嫌自己重?放心,就算摔下去殘了,以後我也會幫你推輪椅的。」
她被嚇得脊背綳直,雙手不安地抓緊了他的肩膀。
「我還要考大學呢,不能坐輪椅!」
他被她認真又害怕的聲音給逗笑,卻還是故意嚇她,「沒事的,身殘不影響志堅。」
宣梨掙扎著想要下來,「那我還是自己下來走吧。」
「別亂動,要不然可真的要摔你了。」
她不敢再動,安分地趴在他肩上。
夜色漸沉,倦意上涌,她沉沉睡去。
意識模糊前的一秒,還在惦記掉在地上的韭菜。
「韭菜……浪費。」
宣梨的聲音像輕柔的羽毛撓過他的耳廓,江澄不由失笑,還真是個小朋友。
宣冉在大廳里坐了一個多小時,還是不見兩人回來,心急如焚地來回踱步。
「江澄哥帶著那個鄉下來的野丫頭去哪兒了?」
直到四合院的大門響起被推開的聲音,她一喜,跑著往門口去,步子卻在看見江澄背著宣梨時戛然而止。
宣冉驚喜的笑容凝固,她陰沉地盯著趴在江澄身上熟睡的人,咬牙切齒。
「江澄哥,你怎麼背她回來?」
江澄睨了她一眼,「小點聲,別把她吵醒。」
她向來聽他的話,只能不甘地抿緊嘴,視線沒從宣梨身上移開過。
將宣梨放到床上后,江澄回家拿了繃帶過來。
宣冉看著他給宣梨包紮膝蓋和手掌上的傷口,心裡酸得直冒泡。
她從來沒有得到江澄這樣貼心的待遇,憤恨地直咬牙。
下次她也去和人打架受傷試試!
江澄做完一切才站起身,吩咐宣冉:「冉冉,幫她擦一下臉,外套也脫了。」
宣冉別開眼,冷哼一聲:「我不要。」
他眼神微冷,語氣帶了警告的意味:「不聽話了?」
她氣得從鼻間用力哼出一口氣,閉了閉眼,「知道了,江澄哥你回去吧。」
江澄出門前看了一眼在床上又翻了個身的人兒,輕輕頷首,「明天看著庭軒寫作業,早點休息。」
宣冉在對著江澄還能勉強露出笑容,轉身看著宣梨時,笑意全無。
但江澄的囑咐她不得不聽,只得打了盆熱水,一邊在心裡罵罵咧咧,一邊給宣梨擦著臉。
宣梨身上的衣服她再熟悉不過了,是江澄今晚上出門時穿在身上的外套。
宣冉在心底冷哼:死丫頭,剛來第一天就讓江澄哥這麼照顧。
替宣梨脫完衣服,宣冉不情不願地把被子往她身上一掀,蓋住了她半張臉。
宣梨被悶得輕哼了一聲,已經走到門口的宣冉又退了回來,面色不虞地又將遮住她口鼻的被子往下扯了一下。
「真是個麻煩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