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第 137 章

愛麗絲神情嚴肅地看完了這一場戰鬥。一方在另一方的攻勢下潰不成軍,連像樣的反攻都沒組織起來，而失敗的一方，在她看來,並不比自己弱多少。

她從很早以前就知道,行動局的局長,必然不是一個省油的燈。但謝利·奧爾菲斯這個人，他平日里的表現實在是太無害了一些,這讓許多不清楚他的人,在他面前會不知不覺地放鬆警惕,又或者是，自傲地以為他是徒有虛名之輩。

戰局止歇了。那位之前和她一起進來的新人少年就這樣倒在地上。在他的身邊，還有「貝琪」被凍住的身體，她面上帶著愕然,眸中是不敢置信的驚怒。

謝利走到這位少女的面前，看了她一眼,道:「被詭物奪取了身體，精神和意志都已經被吞食殆盡,縱然再活過來,也不再是真正的自己，而是詭物的一個子體，她,有些可惜了。」

愛麗絲也走了過來。侍女小姐姐淺淺地牽了下裙擺,優雅退下，無頭的騎士回到了他來的地方,他們倒是想要留下,但奈何,在場的另一人與他們實力相差過大,真動起手來，他們也起不到多少作用，還不如離開，以示真誠。

愛麗絲看了下怪物的屍體，她蹙眉道:「我覺得，它的實力好像不大對。」

「自然是不對的，」謝利微微一笑道:「它並非是完全體的『禁忌』。」

愛麗絲想了想:「你是說，它的狀態有問題。」

「不錯。」謝利走上前去，撫摸了下怪物的屍體。無形之獸迅速回到了愛麗絲的身邊，謝利好似沒有察覺到它，他的眼神有些迷濛，彷彿看見了很久之前的一幕。

那是一場比之今日更為劇烈的戰鬥。雨林被血水所包圍，怪物就踏足在這漩渦般的血的河流中，地上到處都是人的骨骼與殘肢，這裡並非是人間的樂土，而是地獄的莊園。

有奇異的聲音響徹天地:「這就是你們的實力嗎？如此弱小，竟敢與我為敵！」

與借貝琪之口說出的聲音不同，這多年前的怪物的語聲低沉又充滿了壓迫感，它輕蔑道:「也是，愚昧的血食，本就只有作為食物一種用途。」

有人回答它，那是一個模糊的身形，具體的容貌已經看不清了，只有他身上攜帶的「群星」在閃耀著純粹的光，他道:「殘虐的怪物，你以人為食，以人們的恐懼與信仰為食，你的周身纏繞的是死者的怨魂，浸染的是無法消逝的罪。你之存在本身，便是對我等文明的威脅，我們與你，天生便是敵人。」

「哈哈哈哈！」恐怖的怪物大笑，它匍匐在地上，四肢猶如最鋒利的刀，它戲虐嘲諷道:「你是靠什麼說出這番話的？是你那已經被我吞噬個乾淨的隊友，還是已經被包圍住的自己？」

「你受傷了，」它甩出長長的尖鉤一樣的舌頭，貪婪道:「你的血，味道還算不錯。」

它已經在暢想著自己搏得美食時的喜悅了，在注意到這一小隊人來到自己的領地后，它是忍耐了好久，才一一將他們捕獲的。

「咳，」人影終是堅持不住了，他感到自己的血在順著傷口往外流，一起遺失的，還有他本就不多的體力。他目光一閃，下定了決心，毅然拉開了手中的弓，大聲道:「就算是死！你也休想完好無損地退還！」

「群星啊！」他詠唱道:「助我一臂之力吧！十倍超載！」

他這般說后，那把純澈的黑晶石一樣的弓就發出了與今日截然不同的光，它是如此的閃耀，在弓弦與弓身中生成了一道過分明亮的光箭，以標準姿勢往後拉，他對著怪物所在的方向，射了出去。

超過了料想的攻勢幾乎是瞬間就將周圍的血色輻射殆盡，它成了場中最絢麗的明星，照徹了怪物那慌張起來的臉。它擊中了它，林間發出了一道痛徹心扉的慘叫的聲音。

好一會兒，那受到重創的怪物才有心思甩出尾巴，想要看看使出了那一擊的人，現在究竟如何了。它不相信，擁有此等實力的人，竟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和朋友受傷逝去。發出了那樣的攻擊，他的下場，恐怕比自己更糟糕。

但原地並沒有人。那人在自己的眼中消失了。

只有在觀看的謝利才知道，射出那一箭過後，那位「群星」之弓的主人，是堅持著逃到很遠的地方才鬆懈下來的。他躲進了一個深深的、狹隘的洞里，感受著生命飛快地流失，他微微抬起頭，見到洞外有一束光照耀下來，是終於散去了血雲后的月光。

「好想再看一眼星星啊！」因為角度的緣故，他看到的只有這若有若無的光線，他有些遺憾地伸出手，像是想抓住些什麼。「群星」的弓落到身邊的地上，滾落到泥土裡，他也顧不得了。他閉上了眼，最後只留下一句話:「抱歉了，謝利，那樣沉重的負擔，以後只能你一個人來抗了。」

而後，他的身體在一瞬間內化為了塵埃。

這也就是貝琪滾入到的那個山洞，她有這一份機緣，但奈何，被人截了去。

可遺失了就是遺失了，再怎麼挽救也救不回來。謝利鬆開了自己的手，他面色不變，笑著看向愛麗絲:「它曾經被人傷過，就是在脖頸的部位。你的詭物的眼光很敏銳，他找到了那處傷口，所以很快就將之解決了。」

「我相信，就算今日我在這裡結束，但終有一日，在不遠的將來，會有另外一人，接下我今日的責令，親手將你斷絕！」

昔日的聲音依舊在耳，謝利輕嘆一聲，眸中如有煙霧籠罩，讓人瞧不清楚他的真心。他伸手往身側一探，探入到一面鏡中，那裡面傳出了年輕人慘烈痛叫的聲音。愛麗絲有些好奇地看著，抱著小熊，她忽然道:「剛才的那人，外面的不是他真實的身份吧？」

謝利頷首:「不錯，他的真正身份是真知會的『玩家』，可以利用他人的身體在外面行走，用信息和數據來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愛麗絲皺起了眉:「你把他關押了起來，關的是他真正的身體。」

沒有看到謝利身上的異樣，但愛麗絲還是見到了謝利處理多米尼克的經過，那鋪天蓋地的鏡子，讓她連呼出一口氣都難。多米尼克敗得不冤。更糟糕的是，關進鏡中的，好似並非他的寄宿體。

之前在雪山中，愛麗絲得到過這人的稍許信息。傑斐特在之後也曾大膽地偽裝進真知會，搜羅了一大部分他的消息。兩相結合起來，她也有了一個不甚清晰的猜測，那個人是在將這個世界當做「遊戲」在玩，而他的真身，便是躲在一個個角色背後的——「玩家」。

謝利勾了勾唇角:「是的。鏡面映照出來的，不僅是他的身體，還有他的靈魂。」

另外，他忽然放輕了聲音，猶如在說一個小秘密般道:「我只能將他囚禁，在近期，我恐怕還不能將他處決。」

愛麗絲很冷靜，沒有被自己的與之相對的立場攪渾頭腦，她道:「你是不敢？」

謝利笑了起來:「不錯，你看得很清楚，比我見到的很多人都要清楚。」

「總有人以為，我擁有了這樣的力量，就能在處理事情上為所欲為，」他從鏡中掏出一團紅彤彤的東西，像是一個小方塊，也像是一顆飽滿的紅色的心:「但其實，在不將某人解決掉的情況下，你想要將其領下的諸多人員除掉，是一件不怎麼可能的事。」

愛麗絲想起了在最後一刻被神秘力量救走的「教皇」，她道:「你也沒把握打敗他嗎？」

謝利知道她說的是誰，他狡黠道:「是的，真知會的首領，『惡徒之上的惡』、『螺旋階梯的引導者』、『萬能萬有的人』、『超出了世界的人』，我並不是他的對手，但是……」

他將手中的東西托舉而起，靠近過來道:「我們可以稍稍取得些『報償』，當然，從另一方面也能說是我們的『戰利品』。」

只是，你敢接嗎？這話被隱藏在言語間，他將那不斷變幻著的紅色的東西送到了愛麗絲的面前，道:「那小子的東西很難纏，這是我從他的遺物上撕裂下來的一部分。這樣一來，他就沒辦法再像從前那樣興風作浪了。我拿它無用，近時也沒有要回局裡的打算，我將它贈予你，你……」

他看向愛麗絲，目光含笑，剩下的話沒有再說。但她不用想也知道，若是拿了它，她與真知會的關係就只能更惡劣幾分。

【紅白遊戲機（部分）:這曾是一個少年的心愛之物，後來被人暴力地拆解成了兩份。它的功能受到了太多的損傷，儘管還有一部分能用，可已不如從前那樣全面且靈活。】

【為什麼不來一局遊戲呢？公主與惡龍，跳跳蘑菇和金幣，還有無盡的迷宮與闖關，這是我們最初的娛樂，儘管後來遊戲發展出了更多的線路，但是我希望，你依舊能夠收穫到，最簡單也是最純粹的快樂！】

即便是被拆成了兩份，這依舊是一件淡紅色品質的遺物。愛麗絲沒有立即接過謝利送來的這份禮物，她深深地望了他一眼，道:「無功不受祿，若是我從你這裡得到太多，就算是我，也會為此感到恐慌的。」

謝利忍不住笑了，他道:「我倒是想象不出你恐慌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