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第 141 章
阿德里安的父親在講完這個故事後,沉默了很長時間。那個時候的阿德里安還很幼小，但在他的心中，已經有了朦朧的意識,吳家祖先為之付出一生的，便是他之後要傾盡一切做到的。
他繼續往前走。這段路有些長，周邊都是金屬的材質,上方是明亮的燈光。他手中托舉著燈盞,燈芯中燃燒的,是一團稀薄的、淡銀色的液體。這盞燈不是為了照明,而是為了作「引」。
他一路上想了很多,他怎麼也沒想明白,為什麼在這個關鍵時刻，那位大人會想要見到那個叫做愛麗絲的女孩。他雖與愛麗絲交好，也知道她在之前成為了行動局的顧問，但從來沒有將神龍與其聯繫起來過。
輕輕的腳步的聲音在身後響起,阿德里安不動聲色地往後瞥了一眼,見到那位金髮的女孩正有些好奇地打量著周圍。她背負著雙手，面上像是對這裡沒多少警戒，但阿德里安注意到了,趴在她肩上的那隻小熊，正目不轉睛地盯著他每一個動作。
呵,他在心裡輕笑了下。在最初見到這小女孩的時候，他是絕沒想到，她會走到今日這種高度的。行動局拉攏她,銀燈會將其標註為最高等級會員,就連神龍也囑託他,將她帶到它的面前。
「那個孩子,」他還記得，在他問出自己疑惑時，那位大人是這樣回答他的:「她的靈魂……是特殊的。」
很意味深長又難解的話。
既然不明白，他就沒有繼續深究下去。他需要做的事還有很多，而現今最為迫切的，便是將之前的實驗延續下去，壞血的研究已經到達了一定的程度，如果能突破……
他微低下頭，掩住眸中複雜的情緒。
而至於其他，不論是那些心有叵測的，還是獨身觀望的，亦或者是打著自己小算盤的，都會在之後得到對應的回報。
他們終於來到了最終的門前。這扇門是全由青銅製成的，高有近百米，寬數十米，在地下，是一個很壯觀且不可思議的場景。門上刻有古拙的紋路，一眼見去，彷彿是神話古籍中描繪出的仙宮之戶，外側有兩隻威武的石獅，看到它們過來，用怒瞪的眼睛掃視了他們一遍。
「這扇門是沒有主體的，」在來到了目的地后，阿德里安的態度變得恭敬了很多，他的一舉一動，都收斂了在外的自如，他舉著燈，一隻手按在銅門的一邊，低聲道:「聯邦中有十七座這樣的門，海外也有三座。但不論是哪一座，通往的，都只會有一個地點。」
他傾下身去，將右眼置於綻放的花紋前。愛麗絲有些無語，這種神秘的審查方式，在裡面竟還加入了現代化的識別構造，異化加科技，屬實是讓他們玩明白了。
大門緩緩打開了，一陣雲霧蒸騰的煙氣從裡面翻滾著湧出，愛麗絲站在外面，想要看清內里的情況，但不知為何，她見到的只有無盡的煙霧。
但她能清晰感受到，有兩束目光，正從裡面投注在自己身上。
小熊從肩上落到了懷裡，它抓住了她的手臂，死死地瞧著前方。
阿德里安在一邊躬著身體，他眉目斂下，神色恭順，愛麗絲不能從他身上得到絲毫啟示。
不過沒關係，愛麗絲已經做好了準備，就算這位銀燈會潛藏的底蘊對她動手，她也不是沒有逃走的機會。她能夠感受到它的強大，可，還沒達到無法反抗的程度。
將轉身就走的念頭稍稍按下，阿德里安是給過她幫助的，與她相處得也算良好，但這並不意味著她就要無條件地信任他，並不惜將自己置於險境。而正當她還在思考的時候，有一道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那聲音蒼老又溫和，蘊藏了威嚴又奇異的能令人放下心防，它道:「還請進來吧，遠來的客人啊！」
愛麗絲想了下，還是邁步走了進去。
一進去，周圍的環境就立時發生了變化。身後的門扉像是迅速遠離了，她環顧四周，發現身側是一個銀色的湖泊，那在外面千金難求的「銀之血」，在這裡，好似再尋常不過了。
她小心地沒有觸碰它，而緊接著，吸引住她視線的，是一叢叢奇異的植株，它們的葉片柔美地垂下，每一片都是黃金的色澤，有玉一樣的花瓣綻於其上，每一朵都勻稱優雅，像是清雋的秀美佳人。它們隨意地散開著，簇擁著正中的方位。
霧氣繚繞其中，愛麗絲髮覺，此地的局勢殊為奇特，像是有某種無形的東西在引導著什麼，她細細觀察，果見四方之處，有四隻相風的銅烏在觀測著周邊，它們各自踩在節點上，形成了一個非常特殊的布局，將一切的神異封鎖其中。
待她還要再看，忽的，周身的雲霧倏然散開，從上往下，有一道身影垂降而下，愛麗絲受此一驚，不由得往後退出幾步。
出現在她眼前的，是一個尤為奇異的存在。它雙目銅鈴般大，其中威怒而有神，頭上有雙角，如鹿亦如枝，它曲頸而下，鬢落雙須，垂目望向愛麗絲時，身軀上的鱗甲片片閃耀，猶如披了一層金光。
它的身軀極為龐大，如蛇一般盤旋在一起，現在在觀望著她的，只是它的上半身體，但就算是這樣，也足以令愛麗絲抬頭仰望。
「你是……」愛麗絲忍不住萬般驚奇:「龍？」
金色的龍並不像人們想象中的那般難以接近。它靠近過來，那之前遮蔽住此地的煙霧也就自主退去了，愛麗絲這才發現，那遍地的金玉植株，不像是特意栽種在這裡的，反倒像是因為有神龍在此，而自己生長出的。
龍的話中像是帶著笑意:「你沒有將我誤認成異國的怪物，這很好，很好。」
它的言語中總是頗多含義，一般的人，大約是無法理解它的。
神龍是強大的，它的形態完好，精神也貌似充足。但愛麗絲沒有忽略她的感受，她敏銳地察知到了它的虛弱，這也是她在門前，沒有感應到危險的一部分原因。
那一旁極為充盈的銀色湖泊，與它之間，似是有一條怎麼也切不斷的聯絡。
愛麗絲深吸了口氣，她按耐住激動的心情，道:「我知道你，東方的龍，華國中有很多你的傳說，我只是沒想到……」
「沒想到我會出現在異國是嗎？」神龍的眼睛像是能洞穿人心。
「是的，」愛麗絲道:「我有想過銀燈會的底蘊是什麼，但從來沒料到，會是您這樣的存在。」
她的態度很恭敬，語氣也有些複雜。這其中固然有尊重強者的意思，但，也未必沒有其它因由。
龍輕聲道:「這是與很多年前的事有關……」
它將華國幾百年前的事情簡單地敘說了一遍。這之間，愛麗絲一直都是在安靜地聆聽。在她穿越來之前，她所在的國家也是經歷過災難后重生的，似乎不論在哪個世界，那個血脈的民族，都是要經過浴血的奮戰，才能迎來他們想要的生活。
「我其實是想要找到一塊無人的土地，來靜候我的終末的。」龍說:「但是在那個時候，我和追隨者吳，遇到了一個人。」
愛麗絲知道，這裡，恐怕就是一切的轉折點了。
「他邀請我留下，並為此起草了一份契書，」神龍的神情有些讚賞，語氣也頗為感慨:「他是當時此地的人傑，是諸多有為者的先驅，在那個還沒有定下規則的時代，是他率領著眾人，與異化之物作抵抗。也是因為他，此處還在飽受苦難的人們，才重新迎來安定之機。」
神龍沒有再說更多，因為那時的事，過去太久，與今日之事關聯不大。它只是為了向愛麗絲介紹自己，並滿足她充盈在心中的好奇罷了。
愛麗絲聽完，猜測那個人有可能便是銀燈會的創始之人，但她也沒有過多關注，因為相比較於真知會與行動局，銀燈會好似沒什麼重量級人物。
目視著這位對她態度友好的龍，愛麗絲不解問道:「那麼，您讓阿德里安帶我來見您，是有什麼事想要我去做的嗎？」
她沒有看錯的話，這位神龍應當是位「禁忌」，即便虛弱，也沒有從「禁忌」的位置上掉落下來，與某位雨林的怪物是完全不同規格的存在……愛麗絲心中暗暗吃驚，她揣測了一下，竟一時不能揣摩到它的巔峰之境。
沒想到，銀燈會會有這麼一張手牌。
神龍凝望了她好一會，直到愛麗絲生出了忐忑，它才悠悠道:「是的，我確實是有事想要請你去做。」
不待愛麗絲髮問，它便道:「如果我沒看錯，那個時常來到阿德里安身邊，名為『傑斐特』的人類，他便是你眷顧之人？」
愛麗絲的思緒飛快，她瞬間就抓住了神龍話中隱藏的含義，她脫口而出道:「你是想要我去救人！」
神龍似乎是笑了下，它溫聲道:「不錯，我是想要你去救一個人。」
說起傑斐特，愛麗絲認為能被神龍看在眼中的，除開他本身的能力外，與她有所關聯的，大概就只有「女王冠冕」給他送上的加持了。
但，與其說是要去救人，愛麗絲觀察了下神龍，目光一凝，還是說了出來，她道:「我覺得，相比較於您要我去救的人，您本身，才是需要救治的一員吧？」
神龍回望了過來。半晌，它終是道:「太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