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0章 絳絳值得所有人的愛
「當幻想出來的可可已經不能夠支撐她繼續走下去，她開始渴望親緣的陪伴。在這世上，只剩下她母親與她有親情關係了，但她母親是個什麼樣的人你也清楚，她是絕不可能給郁絳帶來任何溫暖的。所以，她動了生孩子的念頭，也就有了你們之間的故事。」
王矜說到這裡頓了一下，似笑非笑地看了顧沉一眼，「也從中可以看得出，在她內心深處，其實還是渴望得到救贖和陪伴的。只可惜，病瘤還埋在靈魂深處，女兒的出生的確給她帶來了許多的溫暖和幸福，但正是因此，她心底的愧疚也跟著日益加深，導致她的情況也逐漸失控了。」
顧沉抿了抿唇，對於王矜的說法並不感到意外，因為跟宴知淮上次的推測相差不大。
他看著她，「你說她的情況沒有想象中的嚴重，是不是表示她還有治癒的機會？」
「嗯。」王矜頷首，「她有自救的意識，這是她比別人強的地方。只要對症下藥，把她心底的『瘤』切除乾淨，她的病情就能好一大半。以後我會隔兩天就過來一趟，跟她多聊聊，不過我能做的也是充當她的傾訴對象，要想她真正從黑暗中走出來，還需要你們這些親近之人更多耐心的疏導和陪伴。」
顧沉聽明白了，「好。」
「我回頭給她開一些葯，你讓她每天按時服用。」
見他皺眉，她笑了笑，「你放心，這些葯的藥性比較溫和，不會傷到她的根本。」
聽她這麼說，顧沉這才鬆開了緊皺的眉頭。
「對了，在她情況好轉之前，盡量不要讓她一個人獨處。畢竟你也知道，她的自殘傾向，還是很嚴重的。」
「嗯，我明白。」顧沉頓了一下，「還有，謝謝你。」
王矜勾起唇角，「你不用謝我，我也是拿錢辦事。」
王矜離開后，顧沉重新走回病房。
郁絳正一個人坐在病床上發獃。
他走過去，握住她的手，「怎麼樣，跟她對話的過程中有沒有讓你感到不舒服的時候？」
郁絳搖了搖頭，「她很有分寸，跟她聊天並沒有感到任何的冒犯。」
「那就好。」
顧沉鬆了一口氣。
郁絳沉默片刻后，突然問道：「顧沉，王矜說我不是罪人，而是受害者，是真的嗎？」
顧沉怔了怔，反應過來后，連忙道：「你從來都不是罪人，你沒有做錯過任何事情。」
她扯了扯嘴角，「那我欺騙了你，偷偷生下小愛愛的事也不算嗎？」
顧沉點頭，「我原諒你了，所以不算。」
郁絳沉默了幾秒，問：「你為什麼可以那麼容易就原諒了我？」
「我對別人可沒有這麼好的脾氣，只因為你是我的例外。」
顧沉握著她的手，嘴角勾起淺淺的弧度，「絳絳，我愛你，很愛很愛你，也正因為如此，所以我心甘情願包容你所有不完美的瑕疵。」
在他深情的凝視下，郁絳逐漸紅了眼眶。
「值得嗎？」她輕聲問。
在她的心裡，自己彷彿永遠是那個被自己親生母親厭棄的小女孩。
從一開始，她就不該出現在這個世界。
更沒有資格得到任何人的愛。
這麼多年，陳美雲惡毒的咒罵一直縈繞在她的耳邊——
「我當初就不應該生下你，我現在活得這麼苦這麼累，全是你這個死丫頭把我拖累的！」
「我就是因為生了你，生活才變得一團糟，你說你怎麼不去死呢？你要是死了有多好，那我也就可以解脫了！」
「就是因為生了你，我的身材才走樣，容貌也沒以前好看了，你爸才會拋棄我，跟別的女人跑了！你就是一個災星，從一出生就是給我帶來災難的！」
「……」
她臉上脆弱的表情，彷彿已經裂開了無數道縫的鏡面，一碰就碎。
顧沉心中一慟，將她摟進懷裡，「絳絳，不要再問這種問題，你值得，沒有人比你更值得！你不知道我有多慶幸，這輩子可以認識你、愛上你，還跟你共同孕育了我們的孩子。遇見你，就是我這一生最大的幸運。」
郁絳將頭靠在他的肩上，低低地呢喃，「可我是個災星，我害死了我的父親。」
「你不是！你父親是被孟勤殺死的，現在兇手已經被抓捕歸案，他會為自己當年的罪行復出慘痛的代價，等待著他的，將會是法律最嚴厲的判決。」
顧沉摸了摸她的臉，「絳絳，你沒有錯，更不是害死你父親的罪人。王矜沒有說錯，在這件事情上，你自始至終都是一個受害者。沒有選擇權，又何來的做錯事？而且我相信，你父親當年選擇站出來保護你，便是至死的那一刻，他也是無悔的。」
「他雖然缺席了你之前的生活，但我想他應該也是很愛很愛你的，所以在那一夜，才會毫不猶豫地擋到了你的面前。」
說著，顧沉笑了笑，聲音溫柔：「不過我們絳絳長得這麼漂亮，小時候一定也很可愛，只要是正常人，誰又會不喜歡你呢？絳絳值得所有人的愛。」
郁絳眼睫毛顫了顫。
她突然想起父親對她說的最後一句話——
「還有一件事也要記住了，爸爸愛你，很愛很愛你。」
淚水，無聲地從眼角滑落。
她再也忍不住，低低地飲泣起來。
這幾天，她一直在想，如果當年爸爸第一次來找她的時候，她沒有拒絕，直接跟他離開。如果後來幾次他來找她，她沒有刻意躲開，是不是後面的悲劇就不會發生了？
她埋怨當年任性的自己，悔恨當年自己的所作所為，認定是自己造成了父親的死亡。
她才是那個真正的罪魁禍首。
這樣的思維就像是一個急速的漩渦，底下是無盡的深淵，拽著她一步一步地走向萬劫不復。
可他卻說，她沒有做錯任何事，她本來就是受害者。
還說，她值得所有人的愛。
……
接下來的日子裡，王矜隔天就過來找郁絳。
郁絳也沒有拒絕，每次都很配合，甚至她開的葯也都乖乖地吃了。
每天晚上都會按時跟小愛愛視頻，女兒哭鬧著要媽媽時，都很溫柔地將她安撫了下來。
一切的情況看似在好轉，但顧馳心裡卻很清楚，事實並非如此。
因為住院，他絕大部分時間都是跟她待在一起的，所以也察覺到，在跟自己說話的時候，她的目光經常下意識地往旁邊瞟。
有幾次還脫口喊了可可的名字。
只不過每次喊完之後，就會下意識看他的眼色，像是一個做錯事的孩子一樣，不安地低著頭。
每每看到她這個樣子，他就覺得心臟一陣陣的絞痛。
明明第一次見到的郁絳是那樣的自信，那樣的光芒萬丈，可此時此刻的她，卻變得那樣的彷徨無助。
他實在心疼這樣子的她，在諮詢過王矜的意見過後，回到病房就對她笑了笑，「絳絳，今天天氣不錯，我們出去透透氣吧。」
郁絳回過頭，疑惑地看著他。
也不知道是不是藥物的緣故，她這幾天的反應都變得遲鈍了一些。
臉色也是一種不正常的白。
顧沉摸了摸她蒼白的臉頰，柔聲道：「我看今天有風，我們去放風箏吧。」
郁絳眼睫毛顫了顫，「可是，外面有很多認識我的人。」
她最近沒有上網，但是大概也知道網上相關她的消息不少，說不定還有很多記者埋伏在外面等著拍她。
「沒事，我知道有一個地方，別人是進不去的。」
顧沉牽住她的手，把她帶起來，「我們走吧。」
看著他臉上溫和的笑容，郁絳眼底閃過一絲亮光，點了點頭，「好！」
換好衣服后，顧沉帶著她乘坐電梯一路來到地下車庫，等她上車坐好后，就開車將她帶出了醫院。
今天的天氣確實很好，陽光明媚。
她打開車窗，將臉靠在窗口處，微微仰著臉，感受著陽光落在臉上的溫度，這些天一直混亂複雜的心境，忽然平靜了下來。
顧沉最終開車將她帶進了一個山莊。
這山莊明顯是私人的，裡面雖然有傭人來來往往，但是都訓練有素，哪怕是看到她出現，臉上也絲毫沒有任何的波動，甚至沒有多看一眼，只禮貌地打過招呼后就走了。
顧沉將她帶到山莊一處空曠的廣場。
還沒走近，就聽到一聲興奮的呼喊：「媽媽！」
郁絳一回頭，就看到一個熟悉的小身影像顆小炮彈一樣沖了過來。
她眼睛一下子就紅了，蹲下來，張開雙手接住了衝過來的女兒。
小愛愛摟住媽媽的脖子，小奶音哽咽了一下，「媽媽，我好想你哦~」
郁絳用鼻尖蹭了蹭小傢伙的小臉蛋，聲音也沙啞了，「媽媽也好想你，每天每天都想你。」
小愛愛兩隻小手努力比劃，「小愛愛更想媽媽，一天想一百次，好幾次小愛愛都哭惹！」
顧沉在一旁咳嗽一聲，假裝吃醋，「小愛愛只想媽媽，不想爸爸嗎？」
小愛愛看了他一眼，有點心虛，「也……也想惹……」
顧沉捏了捏她的小鼻子，「小孩子撒謊是要長鼻子的，小愛愛要小心哦。」
小傢伙嚇得連忙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子，發現沒有長長后，這才放心了。
然後有點生氣地瞪了他一眼，「爸爸，大壞蛋！」
郁絳悶笑一聲。
「喂，你們幾個夠了啊，這才幾天沒見，就鬧得跟分別了好幾年一樣！風箏都已經搭好了，我舉著很累的，你們再不過來，我自己先放了啊！」男人大喊的聲音，遠遠就傳了過來。
顧沉回頭，就看到蕭延努力托舉著一個比他還大的雄鷹風箏，正不滿地沖他們這邊大聲嚷嚷。
顧沉勾起唇角，把小愛愛從郁絳懷裡接過來，另一隻手牽起她的手，「走，我們過去吧，別讓二哥二嫂久等了。」
郁絳也已經發現了一旁拿著風箏線的岳亞薇，頷了頷首，跟著他往那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