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2章 見你的第一眼就淪陷了

郁絳看著面前的女孩，從她的臉上，依稀可以看得到郁一澤的影子。

原來，這就是她的……妹妹。

她垂了垂眸，「你也是來看爸……他的嗎？其實，我是……」

「我知道。」

藍婼打斷她，「我知道，你是我同父異母的姐姐。」

郁絳輕聲道：「我以前一直不知道你的存在，直到……對不起。」

「為什麼要說對不起？」

郁絳怔了一下，抬起頭，「因為我……」

「因為你覺得，爸爸是因為你而死，你讓我也沒了爸爸，對嗎？」藍婼看著她，神情看上去很冷靜。

郁絳再次垂下眼睛，淚水壓著眼睫毛掉落下來。

「老實說，剛開始知道真相的時候，我確實是怪你的。」

藍婼繞過她，將手裡的菊花放在墓碑前。

她伸手摸了摸墓碑上的照片，「你不知道，這些年我和我媽媽是怎麼過來的。我還好，畢竟他離開的時候我還小，對他的記憶也沒有那麼的深刻。但是我媽，這些年她一直在等著他，哪怕心裡已經猜到自己堅持的是一個永遠沒有結果的等待，她也沒有放棄過找他。將近二十年啊，你能想象，苦苦等待一個人二十年是什麼滋味嗎？」

郁絳垂在身側的兩隻手不由握緊，淚水無聲地往下滑落。

突然，手背一熱。

身旁的男人用溫暖的大掌將她的拳頭整個包了起來。

藍婼仍在繼續說：「所以，當那天從警方的口中得知，他是在去找你的時候被殺的，而且殺他的人是你的繼父，甚至你的母親還是共犯……我就控制不住地遷怒到你的身上。尤其是一想到在你星芒萬丈，過得何其閃耀華麗的時候，我和我媽還在為了家裡高築的債台發愁，頓頓只能吃速食麵，心中的憤恨和不平衡就達到了頂點。」

「直到……那天看到顧少發的文，我才知道，原來這些年你過得也不好，甚至比我還要艱難。至少，我還有一個疼愛我的母親，可你，卻什麼也沒有，甚至長期還要被內心的愧疚和罪惡感所折磨。」m.

藍婼站起來，轉身看著她。

突然臉上露出一抹釋然的笑容，「所以啊，我就原諒你了。」

郁絳怔了怔。

藍婼伸手，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已經放下了，雖然沒有作為姐妹好好地相處過一天，但是在血緣上我們畢竟是真的姐妹，所以，我還是希望你也可以早日走出來。」

「還有，不要將別人的過錯攬到你自己的身上，你沒有做錯什麼。哪怕是在我最憤恨你的時候，也從不覺得那場悲劇，是你造成的。自始至終，你我都只是受害者。」

她收回手，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墓碑，「所幸老天爺還是開眼的，惡人總算得到了報應。我相信，公正的法律會給我們最好的交代的。」

「好了，在心裡憋了很久的話總算說出來了，感覺整個人都輕鬆了很多。」

藍婼笑了一下，對郁絳說：「我要回去了，我們以後有機會再見吧。加油啊……姐姐。」

最後一聲輕輕的「姐姐」，卻猶如一記重鎚，狠狠地擊打在郁絳的心臟上。

她紅著眼睛，點了點頭，「好。」

……

藍婼走後，郁絳又在郁一澤的墳墓前待了一會兒，這才隨顧沉往回走。

坐在車上，她一直沒有說話，靠著車窗玻璃望著外面發獃。

顧沉也知道她這個時候需要安靜，所以也沒有打擾他，只是沉默地開車。

直到經過一座商場時，一個巨大的LED屏幕上展示的圖片和文字映入眼中。

那張圖片是她還在娛樂圈時拍的一張寫真圖，在照片一旁，是一排很顯眼的字：郁絳加油，我們魚子醬永遠支持你！

很明顯是粉絲的應援。

沒等她反應過來，車經過前面的一座天橋時，一幅掛在上面的橫幅再次闖入視線：郁絳不要放棄，我們永遠與你同在！

郁絳怔怔地看著這行字。

以前還是藝人的時候，這種表白的話因為看得太多、聽得太多了，她都有些麻木，不怎麼當回事了。

因為她知道粉絲的愛一直都是最飄忽不定的，今天能對你要死要活，明天就能爬牆跑去愛別的哥哥，所以根本沒放在心上。

可是，此時此刻看到這些字，一直如止水般的心，卻如灌入一汪暖泉，重新活過來了。

她回頭，看向一旁開車的男人，「顧沉。」

「嗯？」

郁絳扯了扯嘴角，「其實，還是有很多人愛我的，對嗎？」

顧沉輕輕地「嗯」了一聲，語氣很溫柔，「因為你值得。」

郁絳嘴角弧度上揚，許久都沒有落下。

原來，她也沒有那麼的不堪的。

她突然想起什麼，拿出手機，登上了微博。

自從宣布退圈后，她的微博就沒有再更新過，甚至為了清靜，連評論區和轉發區都關閉了。

她動手將這些都重新開啟了，然後編寫了一條新動態：【大家的支持都已經收到，我會加油的，謝謝。】

這條微博一發出，聽到顧沉的手機傳來一聲提醒。

她疑惑地往前望了一眼。

顧沉輕咳一聲，問：「你發微博啦？」

「你是怎麼知道的？」

他唇角一勾，「因為我把你設為特別關注了呀。」

郁絳一愣，又打開手機翻了一下關注自己的人。

翻了半天，總算把他給翻出來了。

意外的是，他居然是在三年前就關注自己了。

似乎是察覺到了她的意外，顧沉笑了一聲，「絳絳，我有沒有告訴過你，我其實是對你一見鍾情的？」

郁絳怔住了，「你，對我一見鍾情？三年前在醫院見面的時候？」

她怎麼記得那會兒因為自己的言行太過孟浪，他明顯一副被嚇到的模樣？

「還要再早一點。」

「可是，我們第一次見面不是在醫院那一次嗎？」

「那是你第一次見我，但我見你，卻不是在那一次。」

顧沉聲音柔和似水，「我第一次見你，是在你最後一場演唱會上，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淪陷了。」

「所以絳絳，你永遠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好，好到足以讓我一眼萬年。不然你以為，當年我為什麼會那麼輕而易舉地上鉤，被你騙到床上去了呢？」

一切，都不過是因為心之所向。

他的語氣其實很平，沒有刻意表現出來的深情款款，但是郁絳卻還是能清晰地感受到其中的情愫，臉頰不由一片滾燙。

她想起自己曾經做過的不厚道的事，更加不好意思了，「你喜歡我……我卻對你做出那樣的事，那我豈不是在無意中欺騙了你的感情？」

原本她以前那一晚，只是男女之間的你情我願，沒想到他竟然……

顧沉輕哼一聲，佯裝生氣：「你才知道？你不知道當年你一走了之後，我那幾個兄弟是怎麼嘲笑我這個被騙身騙心的倒霉蛋的。」

「對不起……」

「我早就接受了你的對不起，也已經原諒你了，你忘啦？」

顧沉笑了笑，「我現在願意拿這件事出來調侃，就說明我已經完全放下了，所以你也不必再耿耿於懷。就像今天藍婼對你說的那番話，也是因為她徹底釋懷了。你看，連『受害者』都已經放下了，你又有什麼好過意不去的呢？」

聽了他的話，郁絳若有所思，許久都沒有再說話。

……

這次帶郁絳出去玩了一天，效果還是很顯著的，接下來的幾天她的精神狀態以肉眼的速度在好轉，臉上的笑容也明顯變多了。

將這些變化看在眼裡，顧沉一直高高懸著的心總算落了地。

這天晚上，因為附近出了一場重大的車禍事故，傷患驟增，醫院的醫生忙得不可開交，卻依舊不夠人手。

顧沉只能也去幫忙了。

臨走前，他特地叮囑護工看好郁絳，一眼也不能錯開。

護工應得好好的，不過在看到郁絳躺在床上睡得香甜，半天沒有動一下時，便逐漸地鬆懈了不少。

這時一通電話打過來，她拿出手機一看，發現是自己心儀的男人打過來的，回頭看了一眼郁絳，確定她不會醒來后，就拿著手機出去走廊接聽了。

郁絳在女人嬌羞的笑聲中醒過來。

她模模糊糊地睜開眼，恍然記起自己是在醫院。

走廊還時不時傳來護工的嬉笑聲。

她皺了皺眉，翻了個身，面向窗口的位置側躺著，順手拽過被子壓在耳朵上。

可一抬頭，卻發現窗台上坐著一個黑影。

等定睛一看，她臉色一變，「唰」的一下掀開被子跳下床，「可可，你怎麼坐到窗台上？這太危險了，你趕快下來！」

窗戶還是開著的，她坐在那裡，外側幾乎沒有任何的遮攔。

這裡可是十六樓啊！

「乖，可可快下來。」她伸手想要把可可拉過來。

「別過來！」可可尖叫一聲，嚇得她立刻停住了動作。

可可笑看著她，「姐姐原來是很幸福的，現在你的所有不幸和痛苦，都是可可帶來的，對吧？那些人都看不見可可，把姐姐當成瘋子，把你關在這個病房裡，還逼你吃藥……都是因為可可，是可可害了姐姐。」

郁絳連連搖頭，「不是這樣的，可可，這一切不是你的錯，姐姐從來沒有怪過你。你聽話，從上面下來。」

一滴流淚從可可的眼中滑落。

她哭著看著郁絳，「姐姐，可可真的很喜歡你，也很捨不得你。但是可可知道，繼續待在姐姐的身邊，姐姐是不會幸福的。可可是災星，只會給身邊的人帶來不幸，我不能再留下來了。姐姐，再見。」

說完，她的身體突然往外一倒，整個往下墜了下去。

「不，不要！」

郁絳瞪大眼睛，下意識撲上去。

當看到可可往下掉落的小小身子時，幾乎是反射性般爬上窗檯，一隻腳踏了出去——

可就在這一瞬，一張張熟悉的面孔在腦海中閃過。

顧沉溫潤如玉的臉，笑容也如他本人一般溫柔，他說：「絳絳，我真的很愛很愛你。」

小愛愛粉雕玉琢的臉，笑得天真無邪，「媽媽，小愛愛最最最喜歡你~」

還有藍婼，她同父異母的妹妹，她說：「加油啊，姐姐。」

還有粉絲那些暖心的應援，她們讓她加油，讓她不要放棄……

那隻踩出去的腳，慢慢地收了回來。

不，不應該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