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白月華請纓
「此去江東城日夜趕路也得費好幾日，以您的腰傷，只在路上顛個半程，怕是半月都下不來床了。」
白月華擔憂之事，白介又何嘗不知。
不止是白月華提及的舟車勞頓，還有那流寇他過去也了解過，並不是什麼能夠簡單解決的角色。如此種種所致，此行變數頗多。
若問他此去江東的勝算，他只能說——有八成。
那八成的勝算是他麾下與他一路浴血奮戰過來的將士所給，至於那敗北的兩成……
不必言說。
只是白介初時皺起的眉，在兩個女兒關切的目光中，不知何時已舒緩如常。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皇命在上無不可為。
「皇上終歸是沒開口，您不該出頭的。朝中又不是只有您一個將軍！」
心裡已經想開了的白介，看著因自己即將領兵仍一臉不願的女兒，只感到無奈又欣慰。
「華兒，莫要孩子氣。滿朝文武誰人看不出皇上聖意，他既表明了屬意為父領兵，那旁人自不會頂著忤逆聖上的風險主動請纓了。他們無人出列，為父雖也知道自己的身體沒有貿然請兵，可奈何皇上在散朝後，立即留下了為父到書房詢問病情。」
「醉翁之意不在酒，皇上雖未明說，但意思已到。結果不變，又何必拖到讓皇上開口的那個時候？再者江東一城的百姓，我不能不管；太子和付衡，也都還在城裡。」
白介的話讓白月華沉默了。
是了，以皇上對父親的信賴程度，只要皇上意有所指，便不會有人去染指父親立功的機會。
況且，此次江東城附近的流寇，連皇糧都敢截。他們雖不似外敵兇險，可坐擁山水地勢，想必也是一場惡仗。
父親護了南風邊境二十年，恐怕朝中除了跟在父親麾下守衛邊境的武將，其他大部分的武將早已習慣了安逸的小打小鬧了。
對於這種前途未明的差事，他們怕是躲還來不及呢，又怎會主動請纓？
而父親麾下的將軍，現在大多正執勤於邊關。
再有的，便是在軍中的份不足以在皇上面前露臉，承擔此次護糧重任的了。
現下，父親確實是騎馬難下了。
不過……
「父親，女兒可以做那賑災正使！」
白月華突然開口，看向白介的目光里滿是堅定和認真。
她的提議讓白月搖愣了一愣，隨即反應過來。
是啊，她的姐姐也是個將軍啊！
若論分量，有白介的聲望做跳板，有她本身不俗的實力做底氣，姐姐早已因在邊境屢立戰功而被皇上封官授獎。
只是這些日子皇上特許了假期，讓姐姐在府中籌備和付翰林的婚事。
這半月多來，白月華同她相處得就像普通的閨閣姐妹一般，說的也都是些小女兒家的體己話。她倒是忘了，她的姐姐還有個將軍身份。
白月搖悄悄地打量起了白月華，不由自主地，看向大姐的目光里已滿是敬意。
這不就是個現實版的花木蘭嘛！
萬里赴戎機，關山度若飛。
朔氣傳金柝，寒光照鐵衣。
將軍百戰死，壯士十年歸。
雙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成為花木蘭，是多少女生小時候讀過這個故事後的夢想。
她也不例外！
只可惜……
白月搖的神色暗了下來。
夢想有時候，也只是夢想。
在現實中她沒有如願入伍的那一日，她明白了，不是所有的貌似伸手可及的夢想，都是可以最終實現的。
然對於白月華的請纓，白介並不認可。
「月華，還有半月多就是你與付家小子的婚期，現在領兵，實在不妥。你還是安心在府中準備吧。」
「你不用擔心，為父也不是莽撞之人。雖然此行險阻未知，但我手下跟著那麼些精兵悍將。不到萬不得已，我不會親上戰場。」
「皇上要的不過是個有經驗又能擔責的主事人，為父也正好做同行兄弟們的主心骨，以免危機之時慌了神。至於別的，我自有分寸。」
「還是不成！」
白月華見自己放緩了的真誠語氣並沒有說服白介，她回視著自己的父親，語氣里竟有了些怒意。
「父親，女兒還不知道您的性子么，去到前線您哪裡還顧得上腰傷？您難道真是想躺在馬車裡回來么！」
白月搖還從見過自己這姐姐何時對人厲聲厲色過，今日這是頭一遭。
並且站在對面的人，還是往常最不容許他人冒犯自己權威的父親。
經驗告訴白月搖，一場來自白介的暴風雨正在醞釀。
她默默地停下了喝茶的動作，免得一不小心哪個動作又惹得某人沖她發神經。不過，白介似乎並沒糾結大女兒質問的態度。
面對白月華一臉的怒意，白介只無奈地喝了口茶，沒再與她辯駁什麼。
「行了，回去吧，為父明日還要面聖選將，也得早點回去歇息了。」
白介卻低估了白月華此次替父領兵的決心，他還未起身，就被大女兒攔在了位置上。
「父親！就像您說的，付衡還在江東，江東城的事情不解決，他恐怕也回不來，我又與何人成親呢？」
「父親從小就教導女兒，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如今正是女兒能為民盡心的時候，父親又為何要逞強阻撓？」
「女兒是將軍門第，非一般世家尋常小姐。這一點付衡也是知曉的，所以他才願意等女兒這麼些年。婚期將近拋頭露面出遠門或是不妥，但女兒知道，付衡他不會在意這些。」
「另外，月華此時不是作為您的女兒，而是作為白小將軍向您請纓。希望將軍相信末將的能力，批准末將帶兵護送賑災糧，剿滅敵寇！」
白月華擲地有聲的宣告，落入了白介的耳中，亦響在了白月搖的心裡。一聲將軍和末將，將界限劃了個清楚。
良久的沉默后，白介讓步了。
「此事，待為父明日進宮面聖，與皇上商議后再做定奪吧。」
「那末將和將軍一同去。」
白介面色複雜地點了點頭，不願再多說，放下了茶盞起身就要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