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魏淑芬點了點頭：「可以，我不著急。」

瞧見她這模樣，王成飛忍不住笑著說道：「就這麼相信我？不怕我吞了你的錢？」

光是那幾頭大肥豬的價格就不便宜了，更別提那些還在下蛋的母雞了，魏淑芬真就這麼放心他？

聽到這話，魏淑芬一本正經地說道：「先別說成飛哥你看不看上我這點辛苦錢了，就算你真吞了不給我，嬸子肯定會拿著笤帚疙瘩追著你滿村子跑的。」

想到自家老娘的火爆脾氣，王成飛激靈靈地打兩個寒顫，頓時老實了下來，不再逗她了。

「你說的對。」

兩人又聊了一會兒之後，便敲定好了價格，王成飛並沒有坑魏淑芬，給的價格十分公道，甚至要比她的心理預期還要更高一些。

「成飛哥，你這樣，自己的利潤是不是就沒了？」

人家心好願意幫她，魏淑芬總不能裝聾作啞當不知道，只要摻和到了錢，肯定是要說明白的。

王成飛站了起來，走到了魏淑芬的面前，然後抬手揉了揉她柔軟的頭髮：「行了，你都已經這麼可憐了，我哪裡好意思賺你的錢？留著給你買肉吃吧，好好補補身體。」

小姑娘明明都已經十六了，身高足有一米七，但估計是因為營養不良的緣故，她瘦得厲害，那細胳膊細腿的，瞧著就讓人害怕，好像輕輕一折，就能給她折斷了似的。

就是這麼一個瘦瘦的小姑娘，也不知道哪裡能生出來那麼多的力氣來，估摸著都是在消耗她自己的身體潛力吧。

這小姑娘這麼可憐，他這個外人看了都忍不住心疼，魏家那兄弟幾個到底是怎麼樣的鐵石心腸，竟然能對小小年紀就肩負重任養活他們的親妹妹這麼狠心？

要不是因為魏淑芬跟魏家人長得像，他甚至都要懷疑這個小姑娘是不是撿來的了。

王成飛一個大男人，總不好長時間和魏淑芬待在同一個房間里，商量好了接下來要做的事情之後，二人就一前一後從裡屋出來了。

「你在這兒坐著，我讓你嫂子過來陪著你。」

說著，王成飛起身離開了堂屋，去廚房把周慧芳給換了回來。

從記憶里了解一個人，總是比不過親自接觸一番的，跟王成飛接觸的時間雖然不長，但是魏淑芬對他的觀感卻挺不錯的。

魏淑芬這個小姑娘生命里還是有些溫暖的，只不過諷刺的是，她的親人帶給她的只有無窮無盡的苦難，反倒是這些跟她沒有血緣關係的人，給了她許多的溫暖。

魏淑芬進去的時候沒端白瓷缸，周慧芳特意將其放在了爐子旁邊，這樣可以確保缸子裡面的水不會涼，但是拿的時候，也不會烤的太熱了。

魏淑芬端起白瓷缸子，小口小口喝了起來，面上露出了愜意的表情來。

就在這個時候，魏淑芬聽到了門外頭的說話聲。

「那個張樹林真的是欠收拾，我非得要扒了他的皮不可！這都啥年代了，居然還敢打老婆！」

這聲音充斥著濃濃的怒氣，只聽聲音，便知道聲音的主人定然是個脾氣火爆的。

周慧芳的溫和的聲音隨之響了起來：「媽，你別生氣了，跟那樣的人生氣不划算，你不是已經說過他了嗎？」

劉勝男氣得不停地喘著粗氣，粗粗的眉毛控制不住地皺在了一起：「若是早知道他死性不改，當初我就該多揍他幾頓！」

眼瞅著劉勝男越說越生氣，周慧芳趕忙說道：「媽，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小七過來了，說是有事兒找你，咱們還是先看看小七要做啥，張樹林的事情，等回頭再說如何？」

「小七過來了？」

一聽到魏淑芬找自己，劉勝男也顧不得生氣了，腳步匆匆地朝著屋子裡頭走了過來。

「小七！」

劉勝男進屋子的時候，魏淑芬已經站起來了，她大步走了過來，一把將她給抱住了，不過因為兩人身高相差有些大，魏淑芬要比劉勝男高出了快一個頭來了。

她這麼抱著魏淑芬，模樣瞧著倒是有幾分滑稽。

「嬸子，你回來啦？」

魏淑芬喊了一聲，模樣甭提多乖巧了，劉勝男拍了拍她的後背，拉著魏淑芬到一旁的凳子上坐了下來。

「你這丫頭，是不是又沒好好吃飯了？你看看你都瘦成啥樣了？」

劉勝男捏了捏魏淑芬的手腕，臉上露出了濃濃的心疼之色來：「嬸子不是跟你說過了嗎？讓你沒事兒就到嬸子這兒來吃飯，你咋就不聽呢？」

劉勝男是真的很喜歡魏淑芬這個聽話懂事兒的小姑娘，她這輩子就只生了王成飛這麼一個兒子，因為生他的時候傷了身體，這輩子都不能有第二個孩子了。

滿村子這麼多小姑娘，她最稀罕的還是魏淑芬，當初魏家夫妻出事兒的時候，劉勝男甚至還想過要把魏淑芬抱過來養活。

然而魏淑芬那丫頭怎麼都不同意，劉勝男想起八年前自己跟魏淑芬說，讓她到自己家做自己閨女的時候，那個小姑娘眨巴著一雙大眼睛，認真地跟她說。

「嬸子，謝謝你，但是我不能走，我的哥哥還要我來養活呢，我得照顧他們。」

明明才只是個八歲的小姑娘，可她憑著那一股不要命的拼勁兒，硬生生地就將她幾個哥哥給供養了出來。

他們村子裡頭總共就十幾個高中生，光是魏家就佔了六個，考上大學的除了之前下鄉的那些知青們之外，就只有魏家的老大老二老三了。

大學生在這年月可是極為稀罕的，結果魏家一下子就出了三個，那可不是祖墳上冒青煙了？

村子里的人都這麼說，但是劉勝男卻覺得他們說的不對，哪裡是什麼魏家祖墳冒青煙了？還不都是魏淑芬的功勞？要是沒小姑娘供養他們上學，那幾個人能考得上大學嗎？

劉勝男可是記得很清楚，過去還沒分田到戶的時候，魏家那幾個兄弟都是不下田幹活兒的，魏淑芬一個人賺工分，養活魏家兄弟六個，也就是小姑娘天賦異稟，力氣比普通人大了好幾倍，要不然的話哪裡養活得了這麼多口吃的？

其他人家的孩子不聰明嗎？那也未必，不過是因為其他家裡的孩子們，沒有一個像是魏家兄弟一樣，啥活兒都不用干，只需要抱著書本看就成了的。

鄉下日子不好過，孩子們懂事兒也早，誰不是干力所能及的事情？再加上鄉下人對教育也不是那麼重視，不可能放任幾個半大小子不幹活兒，而是留在家裡面看書的。

也就是魏淑芬這個一根筋的小姑娘，她的哥哥說要看書考大學，她就自己把一切都背負起來了。

可以說魏家兄弟能有今天，有一大半的功勞要歸功於魏淑芬。

劉勝男心疼魏淑芬，他們家條件好一些，經常會叫魏淑芬過來吃飯，但是每一次魏淑芬過來，都不是空著手來的。

要麼是山上摘的野果子，要麼是水裡撈的魚，要麼是她上山抓的兔子……

她每一次都會帶東西來，不願意佔他們家的便宜。

後來劉勝男他們知道了魏淑芬的性子，也就不好再繼續讓她上門來吃了，他們本來是想要照顧這個小姑娘的，可是小姑娘每次都不空著手來，他們的照顧反而成了她的負擔。

所以後來劉勝男也就只有在其他方面多幫幫她，好讓這個小姑娘可以輕鬆一些。

「嬸子，我記得村子里的知青所空下來了，是不是？」

劉勝男愣了一下：「是啊，你問這個做什麼？」

前兩年開始，就沒有知青再下鄉過來了，之前下鄉來的那些知青，要麼是通過考試回了城裡頭，要麼就是想法子通過招工回去，那些實在回不去的，也選擇認了命，嫁人的嫁人，娶妻的娶妻，他們全都從知青所搬了出來，那地方自然也就空下來了。

魏淑芬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嬸子，我能不能住到知青所去啊？」

「你要到知青所去住？為啥？那房子都空了兩年了，一直都沒人修繕，去年有一間屋子的房頂都塌了一半兒，村子里還商量著是不是要全都給推倒算了。」

知青所的那三間屋子還是知青下鄉的時候蓋起來的，都是土坯房子，之前知青住著的時候還好些，有人氣兒，知青們也會修補一下，不過後來房子空下來后，村子里也沒管那邊兒屋子，兩年多沒人住進去，房子的人氣兒沒了，可不就塌了？

雖然只塌了一間屋子，可剩下的兩間估計也成了危房，魏淑芬為啥要住到那邊兒去？

「小七，你家裡頭不是有屋子嗎？幹啥要住到外頭去？」

魏淑芬抬頭看向了劉勝男，認真地說道：「我要分家另過。」

十六歲的魏淑芬，在養活了魏家兄弟八年之後，要分家出來另過。

在桃源村，女孩子是不能分到宅基地的，所以魏淑芬就算手裡頭有錢，想要蓋房子，那也是不可能的。

但是知青所不一樣，那三間屋子本來就是村子里空下來的房子，地皮和屋子都是屬於村子里的，魏淑芬覺得，自己或許能把房子租下來。

當然，她覺得自己不可能一輩子都留在桃源村的，所以房子破不破的無所謂，只要能有個容身之所就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