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帶著墨鏡宛如極道人士的男人停下腳步,看著出現在高專結界外似乎認識自己的男孩,猶疑的開口:「你是……?」
說明來意后,黑髮男孩跟著高大健碩的男人穿過連綿的硃紅色鳥居,路邊淙淙留下的山泉水擊打在青苔密布的山石上,濺起朵朵細小的水花。
穿過最後一座鳥居,雄偉的龐大建築群在眼前鋪開。
不會有人懷疑高專對外有關「宗教學校」的說辭。
莊嚴肅穆的宗教建築在綠蔭掩蔽之下更顯靜寂,悠久歲月沉澱在每一根房樑上。
穿過樹葉縫隙的一束束陽光灑在青瓦白牆上,為這片建築群增添了些許禪意。
帶著夏油傑進入一間昏暗的和室之內,夜蛾正道開口:
「我大概明白你的來意了,但是,」在房間中唯一的座位上緩緩坐下,他雙目緊盯著鎮定站在房間中央的黑髮男孩,
「你為什麼想成為咒術師?」
和室的大門緩緩閉合,上午明媚的陽光被完全隔絕在門外,屋內僅有廳柱上燭龕內的幾隻蠟燭,跳動著散發出微弱的昏黃光暈。
「我想變強,可以自保和保護身邊的人。」夏油傑挑選了最穩妥的回答。
這原本是最不容易出錯、引人不滿的回答,但坐在上首的教師似乎並不滿意這樣中規中矩的答案。
「你需要明白,這是一個與死亡相伴的職業,咒術師不存在無悔的死亡。[1]」
夜蛾正道雙手握拳,抵在自己的下顎上,
「你有面對死亡的覺悟嗎?」
屬於蠟燭的昏黃光影在兩人身上跳動,死亡的話題對兩人而言都過於沉重。屋內,空氣都彷彿粘稠了起來。
「但是夜蛾老師,從小到大我比身邊的人更容易吸引咒靈。」
夏油傑斟酌著措辭,努力使自己看起來更像沒有接觸過咒術界的樣子,
「沒有足夠的實力,我要面對的首先是我自己的死亡。比起成為咒術師會面臨的死亡」,他神色堅定,「我首先考慮的是,成為咒術師我可以活下去。」
黑髮的少年正色道:
「我今年九歲,年紀與閱歷的不足讓我很難理解您所說的死亡的覺悟,就目前而言,我能做的只有變強,讓自己可以活下去,在自己的能力範圍內保護……」
突然想起什麼,原本想說的「非咒術師」三個字被他一臉牙疼的吞了回去,
「保護比我弱的人。」
「關於死亡的話題」,在略微的停頓后,夏油傑補充道,
「您或許可以在我長大一些后再詢問我,那時我或許可以給您一個明確的回答。」
注視著站在房間中央的黑髮男孩,夜蛾正道緩緩吐出一口氣。
……這還是個孩子。
也是第一次將這麼小的孩子帶進學校的年輕老師感慨著。
同時,夜蛾正道不得不承認男孩是對的。
當咒靈發現可以看到自己的人類時,這個人類將會成為它優先攻擊的目標——這是咒術師們皆知曉的常識。
這也就意味著,咒術師有更大概率吸引到咒靈的敵意。
站起身,僵硬的臉上浮現出些許溫和:
「好,這個問題暫且保留,在未來正式入學時,我會再問你一次,到那時你必須給我一個能讓我滿意的答案。」
夜蛾正道帶著夏油傑走出了昏暗的和室,並與他交換了聯繫方式:
「在你正式入學前,遇到問題隨時可以向高專尋求幫助」,想起未來學生出生於非術師家庭,他又補充:「如果有需要,高專也會幫你在你父母面前打掩護。」
夏油傑向夜蛾正道坦白了自己非咒術師家庭的出生,但隱瞞下了聞錦的存在,只說偶然聽見在外執行任務的咒術師提起高專,后經過自己多方打聽才找來的。
「以後每周末來高專,我會教你體術;高專的圖書室全天開放,有什麼不懂的也可以問高專內任何一位老師,或者自己去找資料。至於你的咒靈操術——」
穿過長長的走廊來到後山,兩人最終在了一個龐大倉庫的門前停下了腳步,
「這裡是高專的咒靈庫,雖然等級不高,但也足夠用了。」
隨著夜蛾正道將倉庫大門捲簾緩緩掀起,籠罩著倉庫的結界也向二人打開了一個足夠通行的裂縫。
雜亂的呢喃伴隨著粘稠的惡意翻滾著撲面而來。
站在門口的男孩額角滲出冷汗,卻依舊強迫自己保持鎮定,看向站在倉庫結界的裂縫前,正在拍掉手上灰塵的老師。
夜蛾正道帶著夏油傑穿過咒靈庫的結界,扭頭對他解釋,
「先在這裡馴服幾隻咒靈防身,順便測試一下你的咒術和你目前的極限。」
突然想起黑髮男孩今天站在高專結界門口等自己的情形,他補充道:
「高專內部結界還有不少,今天結束后我帶你去登記一下你的咒力,以後就可以自由進出了。」
逐漸步入倉庫的深處,年輕的教師在黑暗的中站定,沉聲道:
「竭盡全力去壓制,去馴服。在這裡測試出你的極限,總比日後獨自遭遇咒靈后被迫達到極限,最終缺胳膊斷腿,甚至丟掉性命要好。」
黑暗中的陰影深處,無數的觸手扭曲著探向兩人,
「開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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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薄西山。
夏油傑在賓館房間的掩飾下回到了聞錦的洞天。
還在書房內埋頭死磕國文作業的聞錦感受到洞天來人,欣喜的扔下手中的筆,沖向從錨點走來的夏油傑,卻在撲到男孩身上的前一瞬間生生止住了自己的動作。
夏油傑在高專咒靈庫中短時間吞下了數只咒靈玉,雖然已經過去了大半天,但咒靈玉獨有的令人作嘔的揮之不去的味道依舊在口中瀰漫。
雖然他已經在竭力試圖維持正常的狀態,但生理上的痛苦卻難以抑制的體現在男孩蒼白疲倦的面容上。
在吞下咒靈玉的反胃之下,身上因為體術課程留下的酸痛幾乎已經被他忽視。
看到撲向自己的小姑娘踉蹌的停下了動作,臉色依舊蒼白的夏油傑俯下身,牽起聞錦回到書桌旁,若無其事的翻開小姑娘攤了滿滿一桌子的作業本:
「寫的怎麼樣了?是有哪裡不會嗎?」
聞錦沉默的盯著夏油傑額頭似乎還在隱隱跳動的青筋,和那似乎因運動過度,僅僅翻動書頁也止不住微微顫抖的指尖。
直到對方因遲遲聽不到回應而抬頭,疑惑的望過來,才垂下了眼眸。
輕輕抬起右手,一隻散發著金色柔和光芒的法器出現並懸浮在小姑娘手掌的上方,中心雕刻著繁複花紋的球體緩慢的轉動。
同時出現的是籠罩著夏油傑的淡淡金光,迅速撫平著黑髮男孩身上的傷痛與疲倦。
拉出面板,盯著上面夏油傑的血條回滿,聞錦揮手收回了金色的法器玉律,又反手取出了一枚墜著小巧流蘇的黑珍珠耳釘。
無視其詫異的目光,小姑娘爬上書桌邊的高腳椅,在站起來足以平視夏油傑后,揪著他的耳朵將耳釘按在了男孩圓潤的耳垂上。
在對方還未反應過來之前又迅速丟了一個治療光球在上面,迅速幫三好學生完成了人生中第一個耳洞。
「是調節五感的」,小姑娘聲音悶悶的。
早在遇到夏油傑之後,聞錦便已經開始著手製作這枚可以抑制味覺的耳釘了。
具有完整功能的結構早已完成,但愛美的小姑娘總想著將耳釘做的更漂亮一些,一天一天的拖下來就到了今天。
聞錦也沒有想到去高專的第一天,夏油傑就會接觸到正式的實戰課程。
在聞錦印象里,剛接觸到老師的前幾節課中,老師都會啰啰嗦嗦的講一些瑣瑣碎碎的注意事項,
哪有第一次見面就開始操練學生的!小姑娘心疼的同時也給夜蛾正道狠狠的記了一筆。
口中令人作嘔的味覺隨著小姑娘的動作而消失,夏油傑怔怔的摸了摸耳邊的黑色珍珠。
定定的望向站在椅子上的聞錦,夏油傑突然伸手提起在小姑娘,將小姑娘在空中轉個方向,再把她端端正正的擺到剛剛被她踩著的椅子上。
自己轉身走到桌子對面坐下,細長的狐狸眼微微眯起,深紫色的瞳孔緊盯著對面正忐忑望著自己的聞錦:
「這麼久了,阿錦是不是也應該好好和哥哥做個自我介紹了呢?」
「雖然是普通人,但作為奶媽我的奶量超足的,有需要的話也能當輔助,可以給你套buff!」
談起這個,小姑娘瞬間興奮起來,驕傲道:
「後勤也是一把好手,不論是打架還是居家旅行,帶我都是不二之選!」
已經快不認識「普通人」這三個字的夏油傑:……
對此聞錦振振有詞:「你們咒術師不是把非咒術師都叫做普通人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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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京,華貴宅邸內。
身穿精緻和服的侍女們為屋主與來訪的客人奉上香茗后,靜悄悄的躬身退出房間。
「咒靈操術……」
坐在上首的屋主掃視著手上的信紙,呢喃出聲。
迤邐的容顏上流露出一抹淺淡的笑意,無意間抬頭的訪客恍惚了一瞬,回過神后立馬惶恐的垂首,盯著手邊的茶盞。
年輕的男人無視了訪客的微小動作,緩緩起身走到門邊,和服寬大的衣袖掩住垂下的手臂,也遮住了那隻手中的潔白紙張。
「是個好孩子呢。」
庭院中的微風拂過枯山水的白沙,吹起了男人額角的髮絲,隱約露出些許狀似縫合線的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