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60.
姜時念緩過最難捱的一陣心疼,身體的反應比頭腦更快,手忙腳亂把帳篷門敞開,迫切地出去。
她鞋是脫掉的,來不及穿,腳上只有一雙淺色棉襪,站起身的時候太急,腳尖被拉鏈勾住,整個人向前跌了跌,身形不穩。
行李包下意識咚的落地,沈延非迎面大步過來,把要倒下去的姜時念勒進臂彎。
他看起來面色沉凜,沒有過多波瀾,除了那行淚,依然是聲色不動的沈老闆,但手上力氣卻是失去分寸的凶暴狠重,她跟他貼緊,彼此身體毫無縫隙,胸膛里飛跳的心臟隔著肋骨互相撞擊,跟她腰間的骨骼一樣,被掌控到酸痛。
她仰起頭,直接去吻他瘦削下巴上懸著還未消失的水印,讓他沒有否認的機會,直視他薄紅的眼睛問:「為什麼一個人在這兒,不進去找我,寧可抱一件衣服,也不來抱我?沈延非,不管你接受不接受,我已經在你面前了,你還要忍?眼淚就這麼不想讓我看見?」
沈延非背對著燈,眉目罩著層暗影,他鼻息太燙,燙得只是略微垂首逼近,她被拂過的皮膚就一陣激栗,本能地輕輕哆嗦。
他音量低,沙礫感揉研她耳朵:「我在那條巷子口抱你,你當時已經快呼吸不了了。」
那他意識里叫囂滾沸著想做的事,以她急需休養的精神和健康狀態,怎麼忍受。
他現在把握不了那個度,沒辦法控制多少深淺,他會過激,壓抑不下來。
她剛從直面了武力衝突和槍林彈雨的險境里出來,就要承載他過份的宣洩,他不舍,趁他還摁得住,保持一點距離,等他稍微穩定。
可等不了。
姜時念記起那時候的窒息,真像快沒命,她不再說話,不穿鞋的腳反而靈活,踮起來壓下他後頸,閉眼親他過於涼的嘴唇。
她親一下,抬眼凝視他,湊上去再來,反覆地盯進他黑瞳深處,要掏裡面真正的洪流。
沈延非不動,胸口在一次次加快起落,身上那種處於戰亂中的銳利強悍變本加厲,融進某種疾風暴雨前的深沉威壓。
姜時念唇被磨熱,張開口小聲呼吸,再去碰他時,她下頜突然被修長手指一把掌住,他掌根凸起的骨節抵在她顫動的咽喉上,他驟然深入,狠狠吮她一刻,她「唔」的一聲眯起眼,洗盡鉛華的白皙臉上,湧起泛濫血色。
眨眼的幾個開合間而已,姜時念都沒有反應過來,沈延非已然一言不發地把她從地上抬高,半是摟半是推地摁上旁邊那堵牆,手掌托起她腰臀,她雙腳懸空,不自覺蹬動著,足尖劃過他綳直的膝蓋。
火信滋滋燃燒到最末,炸響聲轟鳴,似遠似近。
她乾熱唇縫被強勢地撥開佔據,他含裹住她濕漉的舌,攪動著狂熱獵取,沒有喘息空間,沒有半分錯開的餘地,他根本放下理智,用唇齒無限度地感受她確定她,也在折磨她,拆碎了描摹她鮮活身體和生命,他佔據侵略,征伐進犯,要把人咬壞咽下,熔煉成一體。
姜時念隱在皮膚里的汗層層溢出,半睜的眼裡光芒渙散,她感受不到背後牆壁,只有他,她也不想呼吸,炙得心上瘋跳刺麻,抱緊他脖頸,細細指節穿著他烏黑短髮,忘情回吻。
多少天來驚恐憂思,堵滿的熱望,都發泄在他口中。
他握槍的手靈活敏捷,也透著無所顧忌的冷酷,扯亂她衣擺,她裡面沒有搭扣,穿著鬆緊的運動款,被徑直推開,堆在上方,由他帶著大小傷口的粗糲指腹欺壓變形。
姜時念腳腕虛軟,沁出的聲再被封住。
她從牆面略滑下,酸脹踩在他鞋面上,頭被迫高高仰起,嘴唇紅腫,邊角在吞咽間滲著津液,流過小巧下巴。
「沈延非……」
她迷亂失神,不受控地叫他名字。
「沈延非。」
沈延非捏著她,肆無忌憚,咬得她唇上充血,低啞質問:「你什麼都敢做,是不是?這條路多遠,這邊風險多高,新聞里沒有看到嗎!中間不管哪個環節失誤都會致命,你真出事了讓我怎麼辦!」
姜時念胸前高漲,滾燙到不像自己的,她眼睫間滲出生理性的濕,只低喊出一句「那你出事了讓我怎麼辦」,之後就再也無法開口,他手掐過她腰間,不容掙動地移向下,重重刮過一片潤。
她所有言語硬生生哽在喉間,後腦靠在牆面上,他扣住,太熟悉太想,想到頂峰,精神沒了約束,只管讓她滿面胭紅的出聲,滑感透過他曲起的指節。
姜時念胡亂抓住他長褲,無力輕扯,人向前倒,伏在他動作時微微顛簸的肩上,做不出更多,就張口咬到他鎖骨,嗚咽著渾身無措地急顫。
外面好像下雨了。
不及屋內相隔太久的傾盆。
緊促到隨時崩發的稀薄空氣里,樓下一層突兀響起一陣通知似的鈴聲,有人在樓梯口輕叩幾下,沒有說話打擾。
姜時念卻像被提醒了此刻環境,緊張到一下收緊,酸脹就停息不住了,她臉上血色更濃,被沈延非覆下來擁吻,指腹惡劣地碾進她唇角邊,把雨水融進去,一起淺嘗。
沈延非理了理她的衣服,單手托抱起來,走回房間把她放床上,又捲起兩層被褥,回到外面大廳,曲身鋪進了帳篷里,他點亮裡面角落一盞昏黃的手提燈,再抱回她送進去,撫了撫她臉頰:「鈴聲是通知晚飯好了,沒有人會擅自上來,我去拿,等著。」
姜時念攥住他手,紅已經蔓延到脖子上,她抿抿腫痛的唇,眼睛不禁往重點處的起伏看:「可你……」
「等等就好,」沈延非面不改色說,「別看了,越看越下不去,你不如想想怎麼摸。」
「只是……摸嗎。」她被欺負慘了,語氣褪掉幾天來的果敢鎮靜,透出一絲依戀的天真。
沈延非手頓住,把她拽過來又親過幾次,才拍拍她頭,起身往樓下走。
姜時念癱倒在厚軟的被子上,並起雙腿,抓過包把臉埋進去,滾了兩下,又把課本翻了出來。
她壓在胸前貼了貼,屏息把它卷到最後一頁,摸了摸上面已經變淺的字跡,和塑封的野花一起,擺在了帳篷的門外,一如當年他放下的位置,然後拉起門,心跳如鼓地等他回來。
樓下人多,但有條不紊,除了雇傭的大批人員外,鉑君本身隨行的都在其中,知道今天特殊,太太竟然不遠萬里冒著危險追過來,當然不會有膽去招惹沈董,晚飯備好以後,就都識趣地退開。
沈延非提起餐盒,到二樓的時候,轉身去了另一個方向,二樓原本是圖書館設置的休息區,角落有兩個貨品不全的自動售賣機,擺好了還沒正式使用,局勢就已陷入動蕩。
他撥下幾瓶有甜味的牛奶,頓了頓,又到賣生活品的另一台,划兩盒擺在最下層的某種必需品,都放進裝餐盒的保溫袋。
物資有限,艱難匱乏,竟然沒有禮物可以送她。
沈延非垂著眼,黑睫陰影斑駁,他抽出袋子里的紙巾,長指展開一張碾平,視線籠著,緩緩摺疊。
挺拔冷雋的身影,就這樣半靠在二樓無聲無息的黯淡光影中,指間翻轉,把一抹簡單的素白色,繞成一朵含苞玫瑰,他將花根纏緊,才瞥到自己手上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流彈擦過,傷在滲血。
他隨意蹭掉,只慶幸玫瑰沒有弄髒。
沈延非上樓,二層以下是圖書館開放區,三層是辦公室和宿舍,中間有一道門,他將門關閉鎖住,踩著台階回到三樓大廳,心緊澀地漲著疼癢,一陣強過一陣,在樓下還能剋制,一靠近她,就只剩深重無解的魔障。
他捏著那朵簡陋的紙玫瑰,邁上最後一層樓梯。
其他地方暗著,唯有帳篷里亮一盞燈,把她身形勾勒投射,映在篷布上,外面雨聲細密,像敲打窗,也像敲打萬物,棚頂,花叢,山間黑壓壓的石塊,誰倒在那場青澀的雨中,全世界都在右耳里裂開巨響。
沈延非停在原地,脊背筆挺,手指收緊到溢出死白,還在不斷向內折起,他無視疼痛,一動不動望著帳篷門口,某一刻山洪嗡然崩塌,衝破他耳膜和那道岌岌可危攔著的線。
一簇早已風乾的野花。
一頁曾匆忙留下潦草字跡的課本。
右耳爆出短促的劇痛,牽連心臟被握到不成形。
沈延非眼帘微垂,忽然鬆了鬆手,看到自己疊好的那支玫瑰,白色上到底沾了他的血。
她純白就好,她可以輕鬆無瑕,根本不需要被他沉年的血污染,留下擦不掉的厚重痕迹,她做一支鈴蘭,做白色玫瑰,做天鵝,做至高無上的公主,不用為他奔忙冒險,更不要於心有愧。
帳篷里的人影突然動了動,慢慢拉開門上拉鏈,露出燈光照應下,女孩子素麵朝天的臉,她浸著溫軟水色的霧,月似的乾淨皎潔。
從第一眼,她就是那輪月亮,無論走過多少時光,都永恆不變高懸在他死寂的夜空里。
姜時念看著他,雙手撐地,彎了彎眼,她攤開右手手掌,裡面露出一把包里備用的摺疊小刀,她翻轉,刀掉下,輕聲含笑說:「學長,我再也不用拿刀了,你送我的花,我人生里得到的第一束花,當年就收到了。」
「你說奇怪嗎?」她問,「我明明不知道這束花從哪來,就收了八年,我課本后不清楚誰寫的字,我也一直留著,從姜家離開,我帶的東西很少,除了跟你結婚的戶口本,好像就只有這個夾著花的課本。」
她抬著臉,乾淨純美:「我一無所知,可我留下了你存在過的痕迹,從最開始就是註定的,我一定會到你身邊,對不對?」
沈延非喉結滯澀地滾著,慢慢走到姜時念面前,一如當年,他重傷撐不住力氣,在她帳篷前跪下來,放下那束告別的花。
「知道了?」他語氣還稱得上平靜。
姜時念卻心如刀絞:「不小心知道的,你到底沒能瞞住我,就算不是這一次,總有一次,我會發現。」
他眼裡太黑,黑到濃稠凝固,沒有光能透得進,他托她臉側,拇指刮過她飽滿嘴唇:「為這個來的?為這個,所以才不顧後果,急著見我?」
姜時念愣了一下,乍然聽懂他的意思,心口噴薄出的酸澀要把人溺斃。
她咬著牙,反而不正面回答了,掐住他手腕,迎著他質問:「沈延非,你是不是抱著可能會回不去的念頭才來的?!你覺得我對你只是一場時間還很短的熱戀,就算你沒了,我最多傷心一段,就能拿著你的遺囑,用著你的財產,往後好好生活,是嗎?!反正我有家了,有父母了,你不是我海面上唯一的浮木,所以就算結束也沒什麼,是嗎!」
一字一句,都在蹂.躪他心。
姜時念一定要問:「你真希望,對我來說結束也沒什麼?」
「結束」這個詞是給他的極刑。
沈延非頓在她臉上的手環到她頸上,虎口卡著喉管,把她扣向帳篷裡面,他側身嘩的拉起那道門,旁邊燈盞翻倒咕嚕滾著,光影錯亂,晃遍氤氳的視野。
他壓她到揉皺的被子上,固定在身下,她長發鋪開,漆黑散開的一團,纏住他侵佔的手指,他撐著身,她頸上脈搏在他掌心砰砰跳動,弄髒了玫瑰的血,也玷污或霸佔一樣,沾上她雪白皮膚。
「結束?」
她躺倒他把控,男人俯首,目光看似居高臨下,實際低進塵土。
「我希望的,我想要的……」
沈延非望著她,悶啞的笑似有似無。
「我想要你愛我,沒有愧疚歉意,沒有彌補。」
「想你需要我,你擁有再多,仍然離不開我。」
「在意我,想我,沒我不行,心裡眼裡不裝別人,只有我。」
「但不是你豁著命來找我!」
「我已經來了!」姜時念抓緊他青筋畢現的手臂,讓他把自己扼得更狠,「什麼虧欠彌補,這些能支撐一個人不管不顧的跑這麼遠嗎?!因為愛你……」
她說完這句話,不由自主融化開,瑩然凝視他:「沈延非,只是因為愛你我才會來,我儘力讓自己冷靜,等你,可我太想,我害怕你不回來,我身邊什麼都有,朋友父母一個不缺,我的工作順利,前景很好,我的命也還很長,但我就是要找你,別的我都可以放下,沒有你不行,我所有能給的,也都給了你,你從前讓我不要妄自菲薄,你現在又憑什麼懷疑!」
她問:「我在這兒出現,你真的沒有一點開心嗎?學長,見到我,你高不高興?」
沈延非五指在她頸間留下指印,他放開,哪裡還需要回答,全然失態地俯身把她摟住,戾氣難收,扯開她鬆散衣領。
姜時念眼窩泉涌,抬起頭任他吻,又含混問:「十八歲的你,開心過嗎?」
衣角好像裂了,發出刺耳輕聲,她綳起腰,細細密密地喘,汗濕的手亂動時,摸到什麼拾起來,朦朧間看到一朵血跡斑斑的摺紙玫瑰。
「送你,」沈延非貼在她高溫的耳廓上,如同之前所言,摁她手去找更熱的,讓她握,「十八歲的我,也送你。」
開心過的。
看她跟同學一起,站在校門口寫著他名字的狀元紅榜前緊張拍照。
想著上大學后,青大和一中不遠,他仍舊每天來看她。
未來他要賺錢,支撐起她全部需要,求她多看幾眼,在學校里也會對人說,我心愛的人,還在高中上學。
都是開心的。
那個晚上,他倒在雨里,想從今以後,穗穗最害怕的兩個人,都將抽離她的生活了,會跟她畫上句號。
他竟然也開心過。
至少他的穗穗不用再恐懼遇見他了,也很好,不是嗎。
縫隙很窄,有雨水潤過,也還是瑟瑟地抖。
闖得那麼重,強勢深入。
他的開心,是否從今以後,再也不必摻雜痛。
「抱我……」沈延非氣息炙灼,指節攪她舌尖,不吝以最劣一面要求,「穗穗,抱我。」
姜時念顫著軟塌,汗津津手臂環繞他脊背。
「親我。」
她意亂神迷,頭要撞上帳篷,被他手掌蓋住下壓,她被進到不能再進,到處戰慄,她吃力又堅定地望著他,吻他嘴角:「我不怕十八歲的沈延非,我愛他。」
不能合攏,成為她觸摸過的形狀,她坦誠的話太激人發瘋,口唇被他捂住,嗓音在指縫裡洶湧凌亂,如同他此刻眸光。
沈延非在她最深,十指於枕邊交扣,青筋浮顯,捻爛玫瑰,他顛倒時光,垂著眼迷戀低聲,溫柔又墮落。
「十八歲的沈延非,也想跟你做..愛,穗穗,要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