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番外:好運蓮蓮
門鈴驀地響起時。
蘇荷卸下了一身華麗的高奢晚禮服,穿著棉質柔軟的毛衣和褲子,還在廚房裡跟季如琢討論樓下哪家超市的香蔥新鮮些,她站在後面,伸出纖白的手親昵地環抱住男人的腰,撒嬌說:「那就不放蔥了,進口那家超市可能也售賣完了。」
季如琢一手拿著湯勺慢慢攪拌鍋里的熱湯,在水蒸氣的熏染下,給側顏線條襯上淡淡的朦朧感,就在蘇荷痴迷地欣賞中,微轉過來,薄唇優雅一勾:「拿芹菜葉子代替?」
蘇荷皺了皺秀氣的鼻尖:「我不喜歡這個味道。」
季如琢溫柔拍了拍她的手背:「你在這看火候,我下樓去買。」
他說五分鐘內就會回來,而蘇荷堅定進口超市那家新鮮的香蔥早就被清空了,去也是白跑一趟,兩人就這般站在廚房裡,說著生活的細碎事情,絲毫不覺得很浪費時間。
直到門鈴叮咚的一聲響。
蘇荷以為是秘書,鬆開抱著季如琢的手,腳上趿拉著拖鞋慢悠悠地朝外走:「來的正好,有人幫忙買蔥了。」
她打開門,是想使喚人的,一字都未說出口,就愣了下。
清冷的奢華長廊里,管家一身嚴謹的黑西裝站在外面,身後,往外繼續看的話,還有數名保鏢都守在電梯以及樓下,這副堪稱聲勢浩大的場景,讓蘇荷唇邊的笑也瞬間淡下。
管家從洛城不遠千里趕來,是帶著蘇成業給的任務來的。
他不用多言,低聲提醒蘇荷:「小姐在外多年,也該回家了。」
蘇荷的心一下子沉了,垂在身側的指尖變得發涼。
這些年,她為了季如琢拒絕家族聯姻,心甘情願從商,在商界做出實績給父親看到。而作為交換,蘇家那邊也不能插手她的感情,默許她留在外面。
蘇荷更是知道,身邊的人全部都是父親派來監視自己的。
她的一舉一動都瞞不過洛城那邊,可即便如此,只要能留在季如琢身邊,什麼都不在乎了。
如今蘇成業身邊的親信站在眼前,她臉變白,抿了抿唇問:「姚叔,我爸爸還有別的話嗎?」
管家神情嚴肅:「蘇董只是讓您回去。」
蘇荷是不想回洛城的,氣氛就僵持在了這裡,直到背後廚房裡傳來一陣清咳,轉頭望去,季如琢已經邁步出來,用手帕優雅地擦盡長指的透明水滴,繼而抬頭,隔空對略怔的蘇荷,展顏露出了一個微笑:「回去吧,我在這裡等你。」
他區區一句話,就跟定心丸似的,能安蘇荷的心。
只是可惜了那鍋沒有放香蔥的湯,半口沒嘗,就冷在了廚房。
……
蘇荷不帶任何行李,她彷彿只是出門一下,遛個彎就能回來般。
公寓的門關著,隔著扇門,外面都是保鏢重重看守,她換身衣服再走,穿好一半,頭髮是亂的,衣裙滑過雪白肩頭,也沒有理好,就側仰起頭,望著季如琢:「我很快就回來的……最多三天,你葯得吃,少一粒都不行。」
季如琢長指替她拉攏上衣領,沿著脖,一點點摩挲到耳垂的位置,輕輕揉著:「多留幾日也無妨,別跟你父親吵架。」
蘇荷心很沒底,主動握住他蒼白的腕骨:「你親口說的,會等我的。」
季如琢低眸注視著她那雙漂亮的眼睛,良久后,反握住她微涼的指尖,用體溫,暖著她的肌膚,緊接著低頭,在那白嫩手心印下一吻。
蘇荷微蜷了手指,是一直捂著那吻回的洛城蘇家。
清晨時分,中式庭院的室內還亮著燈,門裡門外都站著人,從絮繞在空氣中的薄霧一眼望去,蘇荷已經察覺到氣氛不對,她明媚的臉蛋表情不顯,腳下不停,輕晃精緻裙擺經過每道門時,都會有人畢恭畢敬鞠躬喚一聲小姐。
而蘇荷一路來到燈火通明的大堂,烏黑的眼睫早就被霧水染得微微濕潤,抬起間,恰好看到坐在主位上的蘇成業側首,跟一旁的藏青色西裝男子說著什麼趣事,笑容堪稱是和藹的程度。
她剋制住了想翻白眼的衝動,在外人面前,還是很給小老頭面子的。
抬手,將搭在肩頭的大衣隨意扔給後面的秘書,踏入進來時,慢悠悠地說:「談晟,你一大早跑我家裡來做什麼,不會是想忽悠我爸手上的投資款吧?」
藏青色西裝男子微笑轉過頭,視線落在了蘇荷臉上:「這次我來找蘇伯父討要點別的。」
蘇荷這一記白眼是賞給他的,邁步走到蘇成業身邊去,自然不過端起旁邊的茶暖手:「我蘇家又不是做慈善的,哪能回回都有東西給你。」
「蓮蓮。」蘇成業出聲打斷她這般沒規矩。
談晟倒不在意蘇荷的冷漠態度,自幼一同相伴長大,什麼驕縱性子早就摸索清楚了。
蘇成業嘆氣道:「這狗都嫌的脾氣,也就你能忍。」
談晟又是一笑:「伯父過獎了。」
蘇荷懶得聽這兩人的商業互吹,不走心地晃著杯里的茶水,彷彿能從裡面晃出一朵花來似的,直到蘇成業聊到了聘禮,她才出聲:「誰要結婚?」
迎著蘇荷很是疑惑的眼神,談晟接過話:「我們。」
「開什麼玩笑,你都離了三次婚了,怎麼還不知道說話要穩重些?」蘇荷下意識皺眉,在短暫的發愣空隙里,手上的茶,被談晟接過,轉而又回到了蘇成業的手旁,他淡笑著說:
「就因為經歷了三次婚姻,我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誰。」
蘇荷訝異看向父親:「小老頭,你也信這傢伙的鬼話?」
蘇成業淡定喝茶:「談晟知根知底,蘇姓和談姓在洛城一直百年不分家,到你這輩能聯姻也不錯。」
蘇荷算是聽出點名堂了,敢情千里迢迢喊她回來是為了聯姻的事?
她板起來臉,直接過去踹了談晟的西裝褲一腳:「你出去。」
談晟自始至終態度上都對她百依百順,聽到這話,頗為識趣地起身,對蘇成業微微一頷首,繼而往大堂外走去。
兩三分鐘過去,四周鴉雀無聲。
蘇荷表情不爽,坐在了眼前的座椅上,直言:「我還不想結婚。」
蘇成業眯起眼,看了她好幾秒:「你幾時想結婚?」
蘇荷被問得啞口無言,微側過身子,手指在旁邊的茶杯蓋子上輕輕轉了會兒。
她不說,蘇成業卻有話:「從前我念你年紀小,對那姓季的遲早會淡下來。」
「所以你曾經答應只要我願意學習接管蘇家生意,就不逼迫我去聯姻。」蘇荷舊事重提,暗指父親的行為不講武德,抬頭說:「小老頭,枉我這麼信任你!」
蘇成業被她話激得,老臉都紅了。
是氣的,喉嚨壓抑著咳意,端起一盞茶喝下去,半響才說:「蓮蓮,爸有虧待過你么?」
身為洛城的首富,蘇成業就算私生子女養一大群都沒人會譴責他,但是這些年來,蘇家人口簡單,蘇荷唯一女繼承人的地位更是無人能撼動的了。
是蘇成業在跟原配離婚後,有意不娶新妻,不要第二個孩子。
「你還在襁褓中的時候,我就抱著你到各種局上談生意。」
「後來小姑娘長大了,我又怕酒局上的風氣影響到你……一邊請十幾個保姆流連守著你,一邊談完生意,半刻功夫都不敢耽誤就往家裡趕,夜夜親自帶你睡。」
蘇成業細數這些,眼神盯著蘇荷那張漂亮的小臉蛋,語重心長道:「再後來,你長到十來歲了,放眼望去洛城哪家的名媛生活能跟你堪比?蓮蓮,我是恨不得掏心掏肺給你啊。」
蘇荷微低下頭,烏黑的睫毛彷彿霧氣未散,掩飾住了眼底的情緒。
蘇成業還說:「我與你母親年輕時也恩愛如漆,但是再深的感情都會過於平淡,你愛季如琢,他卻命不久矣,連愛你的資本都沒有,這段感情又怎麼能善終?」
蘇荷聽了心底難受:「爸,你就讓我再陪他些年。」
蘇成業恨不得摔杯子:「你難道想陪他到人老珠黃么,他一死,我再死,蓮蓮,這世間你就連一個家都沒有了啊!」
「不會的。」
蘇荷驀然站起來,窗外的天遲遲不出太陽,被薄霧籠罩著,像是壓在人心頭上,她細微的吸氣,聲音卻帶著顫意:「不要這樣說。」
蘇成業眼底浮淚:「姓季的不該退累你的大好青春。」
「爸!」
「我也老了,蓮蓮,你就聽家裡一次。」他話微頓,毫無在外首富的威風凜凜形象,在親手養大的女兒面前,只是一位普通的父親而已,用心良苦勸她:「趁著適婚的年紀成家,日後有個愛你的丈夫以及孩子,你有了牽挂,對季如琢的感情總有一天會淡的。」
蘇荷指尖緊攥著手心,彷彿那個吻的熱度還在。
她搖頭,晶瑩的淚水不知何時從睫下砸了下來,哭出聲,像小時候那般,踉踉蹌蹌地走到蘇成業的面前,伏在他的膝前,顫抖著肩膀:「別逼嫁人,小老頭……別逼我嫁,我不要嫁給談晟。」
蘇成業狠下心不去安撫她情緒,面色逐漸嚴峻:「你不成家,這輩子無兒無女,守著蘇家產業過一輩子么?」
蘇荷將額頭緊緊抵在他膝上哭,滾燙的淚珠一路順著臉頰淌下。
忽而,哭聲一停,她心中浮現起個念頭,顫意的音色從唇齒間低低溢出:「可以過繼。」
蘇成業險些以為聽錯了:「什麼?」
蘇荷把眼淚一擦,抬起發白的臉說:「可以從蘇家旁支挑一個親戚的孩子過繼到我名下,日後我接管蘇家,也有繼承人了。」
蘇成業抬手去扶旁邊冰涼的桌沿,好半天後,臉色劇變:「這荒唐念頭,你倒想得出來!」
——
蘇家父女談事,就連管家也得避退三舍。
天終於徹底亮了,瀰漫在院中的薄霧也逐漸被驅散去,清晰露出四周的景象。
談晟站在一棵樹旁,手中的煙還沒抽完,便看到蘇荷從大堂走出來,臉蛋看似乾乾淨淨的,仔細端詳的話,能發現她精緻的妝容已經擦拭去了,想是淚洗過,而眼角也有點紅。
這時候誰湊上去都是自找死路,偏談晟熄滅了煙,還要過去找她說話:「蓮蓮。」
蘇荷也懶得遷怒於他,表情冷漠,往外走。
談晟只能緊跟著,像年幼時她要是生氣了,便花言巧語哄。
只是話還未說出口,蘇荷就跟預料到似的,冷冷的開口:「娶了三回老婆了都沒娶過癮?」
談晟不在乎她拿話刺自己,看著這張氣悶的漂亮臉蛋,微微笑:「三回娶的都不是你,哪能過癮。」
「談晟,我上輩子殺你全家了?」
「應該沒有。」
「那你橫插一腳做什麼。」
「我喜歡你。」談晟說完,面對蘇荷訝異的眼神,又說:「從小就很喜歡,年少時看你心心念念著季如琢,我只好將這份喜歡藏在了心底,成年後,便認命接受了家裡給我安排的聯姻妻子。」
蘇荷站在院中央,淡金色的陽光從天降下,灑在她肩膀處的烏髮上,也襯得臉的細微表情被瞧的一清二楚,她許久都沒緩過神,也不太適應談晟突如其來的深情。
見她抿起哭到發白的唇,顯然是不願接話的意思。
談晟心底瞭然,又在笑,掩飾著在蘇家的苦澀情緒:「第一任妻子,是為了家族聯姻,相敬如賓過了兩年就和平離婚了,第二任,是我親自挑的,那時你為了追季如琢鬧得滿城風雨,在家跟蘇伯父也鬧,揚言說要追求自己愛情……我便想,也追求一次除了你以外的愛情。」
後來第三任,不要他親口說,蘇荷也從報紙上看到過。
是談晟酒後睡大了一個女模特的肚子,人家懷著談家的孩子被風風光光迎進了門,這段婚姻,就更塑料了。等孩子落地沒兩年,談晟便和對方簽了離婚協議。
蘇荷啟唇:「你藏了這麼多年,為什麼還要說出口?」
說出口了,或許青梅竹馬的情意也會散去。
談晟直言:「這對我來說,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季如琢的身體撐不了多久,蘇家不會讓她為一個死人守活寡。
談晟心底清楚,頂多一年之內,蘇荷聯姻的人選就會被定下。
比起那些跟蘇荷沒有感情基礎的豪門子弟,他好歹是蘇成業看著長大的,倘若有心要爭一下蘇家女婿的身份,也未嘗不可。
談晟如今就差蘇荷點頭,自然是得想辦法說服她:「蓮蓮,只要你願意跟我結婚,我不會逼你跟季如琢分開。」
蘇荷被他一句話說懵了:「什麼?」
「你在洛城跟我舉行完婚禮,之後便可以回去陪季如琢繼續治病,談家那邊你放心,我父母都是明事理的,也不可能逼你婚後就要個孩子。」
談晟名下已經有一子,是那女模特所生,家中父母在撫養著。
他的誠意擺在明面上,就差沒有提出辦婚禮的時候,讓季如琢替自己當這個新郎官了。
蘇荷睫毛垂落,下意識微蜷了手指,去觸碰手心溫度。
「蓮蓮,你父親的心意已決。」談晟勸她:「我可以打包票說,你嫁給洛城裡的任何一位人,都不如嫁給我好。」
「是啊,嫁給你還能離掉。」蘇荷語氣淡淡的,聽不出真實情緒:「反正你都三離了,也不差這一回。」
談晟卻說:「這回我不會離婚的。」
他深邃的眉眼凝望著她,有著讓人承受不起的深情。
蘇荷下意識迴避,微側過漂亮的臉蛋,卷翹睫毛的一抹弧度讓人看了心軟。
談晟在她邁出腳步,離開院子的前半秒,說出最後一句:「蓮蓮,你長大了,終究是要學會跟不屬於自己人生中的事物告別。」
……
蘇荷跟蘇成業這邊僵持不下,三日就回瀝城的行程也耽擱了下來。
她待在蘇家,隔三差五的就有人來邀出門聚會。
蘇荷隔日就跟一個童年時期玩過的鄰家姐姐尹遙吃了頓飯,見她帶著一對年幼的兒女來,近乎不用明說,就猜到是蘇成業找來勸她結婚的。
尹遙算是聯姻美滿的,與丈夫多年恩愛,被堪稱豪門模範夫妻。
她望著面對面明媚動人的蘇荷,說句掏心窩的話:「原先讓我海外留學回來就結婚生子,說真的,是挺排斥的,但是想想,也就前兩年難熬了些,有了孩子,心也定了。」
蘇荷問:「結婚就是為了有繼承人嗎?」
「不然呢?」尹遙之所以能堪稱模範聯姻,只因能做到和丈夫相敬如賓,不會有大小姐脾氣,動不動就拈酸吃醋之類的,她頗有豪門長媳的氣度,低語道:「蘇荷,趁著你還年輕,談晟又鍾情於你,這樣的聯姻是多少名媛夢寐以求的,此時不點頭嫁,你難道要等談晟第五段婚姻?」
「我沒想過嫁給談晟。」
尹遙見她語氣堅決,微微一笑:「蘇伯父替你全方面考察過的,他適合你,至少比瀝城那位古董鑒定師適合。」
蘇荷端起檸檬水淺抿了口,潤過水的聲音是平靜的:「合適就不一定得捆綁在一起過餘生。」
尹遙識趣不在勸,端起茶壺,替她杯中添水。
蘇荷沒有繼續碰那杯子,而是轉頭,看向落地窗外的噴泉池,恍惚間想,那個人人都要稱道一聲不合適的姻緣,是她所愛,卻不能跟她過餘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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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遙勸不成功,之後蘇荷去參加商務酒局,也有人提一嘴。
顯然是蘇家放出的消息,跟蘇成業相熟的老友隱約都聽到風聲,見她便客氣地問:「蓮蓮,什麼時候收到你和談晟那小兔崽子的結婚請帖啊?」
蘇荷一身嫣紅色的西裝長裙站在燈下,笑容不改:「叔你喝醉了。」
這門親事在洛城傳言的再怎麼廣泛,她都不認,也聽不得旁人說恭喜兩個字。
偶爾蘇荷也會擔心傳到季如琢的耳中去,應酬閑下來時,便會拿手機給他發個消息。
通常季如琢都不會秒回,可能要到第二天,主卧窗外的天色逐漸泛起白,蘇荷迷迷糊糊地躺在被窩裡睡的正香時,驀然枕頭旁邊的一聲手機提示音響起,把她驚醒過來。
早晨六點整,亮起的屏幕進來一條來自季如琢的簡訊,字極簡:「想你。」
這一句想你,讓蘇荷的眼角異常酸熱,慢慢地抱住膝蓋,坐在床沿不動。
轉眼小半個月就這麼過去,她曾經提出過繼遭到蘇成業言辭激烈的拒絕,父女倆仍然僵持著局面,也搞得整個蘇家上下人心惶惶的……
直到談晟出來破冰,主動登門拜訪,勸了一番蘇成業。
書房的門沒關,四處又靜到窒息。
蘇荷就坐在樓下空曠的客廳長桌前,麻木著表情,望著桌中央燃燒的香蠟,火焰一直朝上,猩紅跳躍的顏色熏染著她漆黑的眼,彷彿有淚,是朝心底流的。
樓上,談晟低語:「給蓮蓮一年時間想通吧,把她困在蘇家,怕會困出病來。」
近日任何人都約不出去蘇荷了,她連生意都擱在旁邊不管,整日待在房間,蘇成業也顧及逼太狠了,會將自己明媚張揚的寶貝女兒逼出心理疾病來。
蘇荷沒細聽書房談論的內容,等談晟做完和事老,才從樓梯處款款而下,停在她身旁說:「我們的婚禮延期一年再談,蘇伯父許你回瀝城了。」
四處又安靜幾秒。
蘇荷終於有反應似的,抬起漆黑的眼睛看著他。
談晟上次給出誠意卻始終無法勸服她點頭結婚,如今顯然是換了策略,他上周剛體檢完,身體各方面都非常健康,能等得起蘇荷心死如灰回到洛城繼承家業,更能等得起季如琢失去生命的那一天。
而蘇荷麻木卻清透見底的眼神似看破他的心思,沒有道謝,反應很冷漠。
她要離開洛城,重新問父親討要了一個人:「我要斐澤回來。」
蘇成業都准她回到季如琢身邊了,還有什麼不能依的?
只是蘇荷走的那天清晨,斐澤奉命拿了一堆蘇成業這些年檢查身體的報告單給蘇荷,極隱晦地,透露出一些話:「蘇董年輕時拼搏事業,不少舊疾都忽略去好好醫治,如今年紀大了,都成了他致命傷。」
蘇荷坐在車上,手指僵硬的翻著這些檢驗單。
明明有暖氣,卻覺得肩膀受涼的厲害,怎麼都捂不熱似的,在微微發抖。
斐澤見狀,無聲地將暖氣一再調高,脫下西裝外套輕輕搭她身上,舉止卻不敢過多越界:「蘇董都瞞著不讓您知道,前一次蘇董舊疾複發,為了談生意,連做手術的時間都一推再拖,最後醫生都找上門來了,才抽出半天的空。」
蘇成業這麼拚命守著家業,為蘇荷掃清一切障礙,無非就是怕自己不到百年,中途來了一場意外事故早走,商界的那些敵家會趁機欺負他的寶貝女兒。
跟談晟聯姻,兩家的利益生生世世捆綁在一起,蘇荷也算有半個依靠。
否則的話,蘇成業又怎麼會看上個三婚的男人做女婿。
斐澤身為局外人,早就將這些看的透切,只是不好點明了說。
蘇家這邊,所有人都盼著季如琢早點死,這樣蘇荷就能埋葬完她的愛情,接受聯姻安排了。
「小蘇總,您最遲三年內,肯定得做好心理準備正式接管蘇家。」
斐澤望著蘇荷的淚眼,低聲說:「您父親,遲早要病退養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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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機之前,蘇荷就有給季如琢發一條回來的簡訊。
等落地后,外面天色已然不早,墨汁似的夜色壓著人心,她呼吸著冷冽的新鮮空氣,肩膀披著西裝外套一路像是漫無目的般往前走。
斐澤已經安排好車,什麼事都提前妥當弄好。
只是他被調離許久,有些還得親自問蘇荷:「是去醫院……還是公寓?」
「公——」蘇荷正要開口,轉頭間,眼尾的餘光意外看到前方柱子旁邊的一抹熟悉身影。
現在是夜裡八點十分。
她話音止在唇間,愣愣地看著季如琢靠在那,身穿著先前置辦的休閑西裝,水藍色襯得他臉氣色好些,只是襯衫的領口立起,都沒仔細弄平整,微微凌亂倒是顯得幾分慵懶氣息。
他眼眉浮笑,很早之前就捕捉到了她一行人的身影,蒼白手指還玩著古董懷錶,顯然等候不少時間了。
一秒還是兩秒,懷錶的時間轉動了下。
蘇荷已經耐不住性子,踩著細高跟一路跑了過來,直接抬手抱他。
這一抱,彷彿是跨過千山萬水來愛他,為了世俗這一場相擁。
等抬起頭,才帶著許些喘意問:「你怎麼……不給我打電話?」
要是沒守到人,且不是錯過了?
候機樓的燈太亮,季如琢側臉輪廓更消瘦了,一眼就被後面的斐澤瞧出精神不是很好,好像病氣更重幾分,他很能掩藏,被蘇荷念著也不露聲色應付過去:「閑在公寓里也無事,剛好來這裡透透氣。」
哪有人來飛機場這種地方透氣的,蘇荷知道季如琢是特意來接她的,一改先前飛機上的愁眉不展,親昵地挽起他手臂:「你這半月,都在公寓?」
「嗯。」
季如琢看了一眼她肩頭的男士西裝外套,淡淡笑了笑,繼而,才將平靜的目光轉向斐澤,輕頷首,算是打過招呼了。
斐澤有眼力,主動後退半步,只是那謹慎的視線,也掃過了季如琢左袖口的一抹極短血跡。
不像是從公寓來的。
前方,蘇荷隻字不提在洛城發生了何事,語氣輕鬆問著他分開的這段時間都在做什麼。
季如琢清潤的聲線壓低:「想你。」
「……除了想我呢?」
「還是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