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第 134 章
134
扶錫國的王宮建築風格看著很西式,但一些細節能夠看出是受聿國古代的影響,不過想到扶錫王室先輩原本就出生於聿國,也能理解了。
葉絨與尾焉被女官帶到一處大殿內。
大殿內金碧輝煌,看得出扶錫王室很富有。
就原本葉絨所了解到的,扶錫國王室是世界上最富有的王室之一。
而兩百年前,他們的祖輩在聿國也還是世家貴族。
西州尾氏一族與扶錫王室某種意義上本就是同族,但兩百年過去,雙方都沒有認親的想法,各有各的算計,與虎謀皮。
葉絨坐下后,看向尾焉,總覺得尾焉從來到這裡后情緒就有些不一樣。
但這種不一樣並不是因為怒火,而是他看起來好像有點亢奮。
察覺到她的視線,尾焉看了過來:「怎麼了絨絨?」
葉絨頓了頓,說道:「不知道卡帕王子這一次是因為什麼事把你叫過來。」
「嗯。」尾焉M形唇彎起一個弧度,「我也不知道。」
葉絨:「………」
葉絨默了默,雖然沒有根據,但她覺得尾焉好像很期待接下來發生的事。
葉絨想不明白,按理說她和尾焉兩個普通人赴這樣的鴻門宴,而對方則是扶錫身份尊貴擁有實權的王子,怎麼看她和尾焉兩個人都落不著好。
尾焉不是自負的人,也不是不知道此行危險,更不是不知道卡帕的殺意。
葉絨一點兒不慌是因為來之前,昨天晚上與金琳聯繫的時候經過討論后從系統商城裡兌換了一樣物品,不管什麼樣的情況都能夠保證她和尾焉從這裡全身而退。
最重要的一點是,不管在這裡事情有著怎樣的變故,葉絨知道國家就在身後,這就是她的底氣。
那麼尾焉呢?
在葉絨陷入沉思的空檔,外邊有腳步聲走近,她抬頭看了過去。
走進來的是一身扶錫國打扮的青年,衣服白與金兩色為主,非常貴氣,很符合對方作為王子的身份。
「讓你們久等了,你們願意來我很高興。」卡帕笑著說,在他的身後跟著兩個安保人員和之前的不同,氣勢上有明顯的區別。
尾焉笑著頷首:「我也很高興。」
真的很高興。
葉絨則出於禮儀站起身:「很榮幸能夠再次見到您。」
「我也很榮幸能夠再見到葉絨小姐。」這一句,卡帕說的是通用語,「葉絨小姐不用客氣,坐吧。」
「謝謝。」葉絨也不生怯,落落大方地坐回座位上。
卡帕沒有坐下,而是就這麼站著看著倆人。
見到在那場必死的安排中活下來的倆人,知道倆人沒死,但見到這倆人完好無損,就好像什麼也沒發生似的,卡帕還是覺得這倆人運氣未免太好了。
司機和安保的屍體都被海水泡脹了,司機在車子撞上護欄的時候當場死亡,而安保人員則在爆炸中喪命。
只有眼前這兩個人,毫髮無傷。
哦,聽說女人昏睡了半個月才醒來。
除此之外,她並沒有受多重的傷,此時她看起來也好想什麼事也沒有,連爆炸的灼傷都沒有在她身上留下痕迹。
而尾焉,同樣如此。
這是非常好的運氣,就好像冥冥中被什麼庇佑了一般。
不過這一次,好運氣也到此為止了。
尾焉非死不可,噬主的毒蛇可不能留,在更早一些的時候,他就發現尾焉和西州尾氏一族的其他人不一樣。
其實也沒什麼不一樣,骨子裡一樣的冷血狡詐,一樣的自私狠毒,為了目的可以捨棄身邊任何東西………他就是這樣的人。
不過是一個雙胞胎妹妹,卻也讓仇恨的種子在他心中種下,原本不足為懼,畢竟那時候他才16歲。總有一天,等他長大了,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了,自然會做出正確的選擇,就像他的父親那樣。
沒想到啊,11年過去了,他從一而終,從未改變過初心,花了漫長的時間在扶錫布局,只為為妹妹復仇。
而他近段時間做的事也確實給扶錫、給王室造成了很大的麻煩。
如果就這麼繼續下去的話,他可能會成功也說不定。
可惜,也到此為止了。
因為他今日必須死在這裡。
現在得到父王的默許,那麼在王宮裡他也可以把尾焉殺掉了。
卡帕很高興,殺死這樣的人讓他覺得亢奮。
卡帕不是第一次殺人,但像尾焉這種的從未有過,尾焉雖然尊稱他為王子,可從未對他有半分像扶錫國的民眾對他的順服和尊敬。在尾焉的口中,「王子」這個稱號就跟尋常人名一樣,和張三李四沒有區別。很多時候,卡帕清楚知道,尾焉和他是平等的,可惜啊,尾焉不是扶錫國的人,不然他可以在更早一些的時候就踩碎他的骨頭。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面對他時候,卡帕甚至能從他身上隱隱感覺到威脅的感覺。
簡直是可笑。
現在他為刀俎,尾焉是魚肉,就算他是聿國人又怎麼樣,死一個聿國人而已,聿國還真能為了一個普通人做什麼不成?
國家的利益高於一切,聿國不會為了尾焉這個人而大動干戈,最後事情只會大化小,小化了。
而這個生得美麗無比的女人,可惜了,為什麼要跟在尾焉的身邊呢,若是以往,他不介意收做情人,畢竟她的美貌確實十分罕見。
這樣美麗的女人燒成灰還是太可惜了,她很適合成為肉身神女。
「你最好不要一直盯著她看,不然我會忍不住把你的眼睛挖出來。」
尾焉慵懶的嗓音不帶任何惡意,用的是扶錫國的語言。他旁邊的少女完全聽不懂,但尾焉還是對自己的語氣進行了潤色,聽著不那麼違和,就好像是許久未見的友人重逢談起愉快的過往。
驟然聽到這句話,卡帕還笑了笑,可等反應過來尾焉話中的內容時,覺得更好笑了。他是不是看不清楚眼下的形式啊?他是真的以為自己不敢在王宮對他下殺手嗎?
對於尾焉如此天真的一面,卡帕竟然有點不習慣,他笑著說:「你不好奇我剛在想什麼嗎?」
倆人的對話葉絨聽不懂,但從倆人談話的語氣和神態來看,還維持著表面的和諧,沒有直接撕破臉。
葉絨只把自己當做壁花,不參與倆人的對話,因為她根本聽不懂也無法插丨入倆人的對話中。
所以這會兒葉絨非常乖巧,也非常懂得看空氣,哪怕看出了倆人真實氣氛並不如表面上那樣笑得和諧。
葉絨此時想的是,萬一卡帕翻臉,她無論如何也要把尾焉安全帶出這裡。
不過,葉絨還是有點在意倆人此時在說什麼。
因為剛才卡帕話落後還在等待尾焉的回答,而尾焉在沉默。
半晌,尾焉抬起眼皮,M形唇的顏色是漂亮的深紅,此時漫不經心地彎起一個弧度:「希望你想的不是讓我不愉快的事。」
卡帕「哈哈」大笑,眼中沒有分毫笑意,他笑著說:「怎麼會,我雖然閱花無數,但對有主的花還是很有分寸的。」
卡帕笑著的時候,葉絨發現他身後跟著的幾人明顯在等待什麼命令。
於是,葉絨也綳著神經,卡帕不會是想光明正大地對尾焉動手吧?尾焉畢竟是聿國人,不是扶錫人,不是卡帕可以任意殺死的人。
扶錫王室堂而皇之地在王宮裡殺死聿國公民,這事的性質就已經變了,和之前製造爆炸事故是完全不同的性質,這是在明晃晃打聿國的臉,這能行嗎!
難道是因為曼斯國聯合聿國周遭的一些國家一起針對聿國這件事讓扶錫三王子認為聿國是只病貓了嗎!
誰給他的勇氣啊!
除非,卡帕根本不會留活口。
也就是說,尾焉如果被殺死,那麼她也是不能活著走出這個宮殿的。
葉絨:「………」
葉絨居然也不是很意外。
不如說,在來這裡之前,她就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葉絨看向卡帕,留意他的每個舉動,這會兒他似乎被尾焉的話逗笑了,還在笑,可笑裡帶著明顯的自上而下的殺意。
就好像端著一杯開水站在螞蟻窩前的小孩。
但卡帕明顯不是小孩,但他依然覺得奪取生命這件事本身就很有趣。
葉絨:「………」
是個腦子不怎麼正常的王子。
然後,她就看到這位王子偏過頭看了她一眼。
這一眼,葉絨感覺到了對方目光中那赤-裸的、不帶任何遮掩的惡意。
葉絨:「………」
卡帕收回視線再次看向尾焉,笑著說:「像葉絨小姐這樣美麗的女人,你不覺得她最適合侍奉在神明身旁嗎?這樣她就能永遠保持美麗的樣子,作為人牲。」
他話音落下。
那一瞬間,他好像聽到了水滴落入水面的聲音。
空蕩蕩的封閉的空間里,那滴水落入湖面的時候帶著迴響,好像是在耳畔響起的。
卡帕以為是自己聽錯了,可當他看到自己身後的兩個人陷入了一種不正常的狀態,他們雙目無神,好像在發獃。
一個人發獃就算了,倆人的神情此時一模一樣,好像魔怔了般。
怎麼回事?
卡帕不是個蠢人,瞬間察覺到什麼,他看向尾焉,難以置信:「你做了什麼?」
「我什麼都沒做。」尾焉緩緩從座位上站起身,信步走到他面前,語調慢條斯理的語調中卻透著一股子瘋狂,他笑著:「你剛才說,要把誰作為人牲獻上去?」
「………」卡帕此時不知道是他搞的鬼也就白活了,超出常理的事讓人很難在一瞬間反應過來,譬如此時。卡帕驚駭地發現整個大殿的空間好像被強行分離了,就在一眨眼的功夫。唯一不受到影響的是跟隨尾焉而來的女人,她端正地坐在原本的位置上,右手手肘抵在旁邊的桌上,托著腮在想著什麼事,好像靜止了。
不,不是靜止,她還在動,只是非常緩慢。
卡帕終於明白過來,外邊的時間才是正常流速,是這個被強行分離的空間被加速了。
眼前的一切匪夷所思,也衝擊著他的認知。
卡帕心跳得很快,背脊緊繃,發白的骨節和緊咬的牙關無不說明他此時非常驚懼,那是人類在面對超出自己理解範圍對未知事物產生本能的恐懼。
卡帕強作冷靜:「你要做什麼?」
「我要做什麼,你們不是很清楚嗎?」尾焉心情很好地笑了起來,「所以你們才這麼急著要殺死我,因為你們也害怕被反噬啊。這麼多年,你不是最清楚我最想要做什麼嗎?」
話音落,尾焉好像又想起了什麼,他看著面上開始出冷汗的卡帕,不知從哪裡拿出了一柄匕首,語調仍是慢條斯理:「你剛才激怒我,是不是對能殺死我這件事毫不懷疑,非常確信我今天一定會死在這裡。」
「不過,你確實激怒我了,我本不想在她面前見血,可你實在是非要找死,我就只好成全你了。」尾焉也沒怎麼動,卡帕卻感覺自己的心臟被重重擊了一拳,整個人眼前一黑倒下,額上汗如豆大。
「你、你要做什麼………我是、扶錫王室,你不能殺我………」
尾焉意外地挑眉,解釋道:「三王子殿下,你誤會了,我當然不會殺你。殺你實在是太仁慈了,你覺得我是一個仁慈的人嗎?」
卡帕:「………」
卡帕因無法動彈而趴在地上,那居高臨下俯視自己的視線就好像再看什麼腦子不好的蠢貨,卡帕覺得羞辱極了,以及察覺到尾焉根本不是正常人,正常人能在那樣的撞擊和爆炸中活下來嗎!他是惡魔啊!這個惡魔為什麼就是不死呢!
「你會遭報應的………你一定會遭報應的!」卡帕開始語無倫次。
尾焉實在沒忍住,笑出聲:「那你怎麼就不知道今天是你遭報應了呢,我分明是來清算當年的賬啊。」
說起過去的事情,尾焉情緒並沒有失控,他不喜歡大喊大叫地宣洩自己的怒火,因為那樣毫無用處,11年前他就明白這點了。
他因目睹妹妹被生生折磨死而怒不可遏,但他的怒火甚至在那些人看來很可愛。
就好像他現在看卡帕這無能憤怒的模樣,確實挺可愛的。
「還記得我的妹妹嗎?」尾焉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目光是像蛇類一樣的冰冷,他喟嘆一聲:「她那麼乖那麼聰明,很小的時候就知道我和正常人不一樣,她明明知道我是個天生壞種,也怕我,可她害怕歸害怕,卻始終不把我丟下,一直拽著我,怕我獨自走遠了………每天吵吵嚷嚷的,我也習慣了,她說什麼我就聽什麼,我以為會一直這樣下去,想著將來她嫁人了是不是也還要拽著她這不省心的哥哥。我很期待她長大,期待她離開尾氏過自己的人生,期待看著她遇見所愛之人,期待她穿上婚紗的那一天,一定很漂亮。可她這一離開啊我才發現,你們是多麼地可恨,要把我唯一的妹妹奪走,讓我永遠不能看到她長大的那一天。」
非常平靜的語調,卻更加讓人脊背發寒。
卡帕因為喘不過氣喉嚨里發出「嗬嗬」的氣音,像破風箱般,面上因痛苦而表情扭曲。
「你知道嗎?」尾焉半跪下來,白色的袍角墜下,好似在深淵上落了一把積雪,「他們告訴我,人牲死前要遭受極致的痛苦,不是直接殺死,不然沒有經過痛苦的歷練是沒有資格接受香火供奉的。」
「她所遭受的一切,你今天也體驗一下吧。」他慢條斯理地說:「首先是割掉舌頭,免得大喊大叫驚擾了神靈………」
尾焉隨意地鎖住他的喉嚨,他笑著說:「步驟我都記著呢,三王子殿下請放心,雖然是第一次做,但我在腦海中已經練習過無數次了,必定讓你滿意。」
卡帕因為太過驚懼瞳孔放大,可因為無法掙扎,口中發出嗚嗚的聲音,一陣刺痛過後,他連嗚嗚聲都無法發出,像一隻撥了毛待宰的家畜。
「然後要把嘴巴縫合起來,模樣太過醜陋就不雅了,唉,哭什麼,這可是無上的榮耀………」尾焉一字一句複述,「要遭受最極致的痛苦心才誠,才有資格享受香火的供奉………」
尾焉一邊說一邊引線穿針,他下針的動作一點兒也不生疏,非常優雅,就好像是在絲帕上繡花。綉完后,他看著整齊的針腳,很是滿意:「放心,你不會現在就死,還要再等一等,人還不齊呢。」
最後一句話,是他聽到惡魔最後的低語,那是卡帕有生以來第一次感覺到絕望。
尾焉低頭看了眼自己手上不小心沾上的血,又看了眼阻斷的空間外的少女,他低下頭小心翼翼地用手帕將手指上的血跡一點一點地擦乾淨。
葉絨沒有緣由地感到一陣心悸。
她隱約發現哪裡不對勁,可又沒有哪裡不對勁,尾焉還好好地坐在他的座位上,而三王子卡帕………三王子卡帕呢?
葉絨眨了眨眼,她也就眨了下眼皮,怎麼人就憑空消失了!
葉絨有種半夜聽到鬼故事的頭皮發麻,但此時顯然不是去想鬼故事的時候,她看向旁邊心情愉悅在喝茶的尾焉,走了過去,挨著他小聲地問:「尾焉,你剛才看到卡帕王子離開嗎?」
「嗯?」溫暖柔和的玫瑰花的味道湊到近前,一下子沖淡了剛才令人作嘔的血腥味兒,他忍不住抱了抱面前的少女,「看見了,他不會回來,也不會管我們了。」
葉絨:「………」
葉絨覺得這未免太兒戲了,而且她根本沒看到他離開,她真的只是走了會兒神,但其實目光一直都在關注卡帕的舉動,怕他突然對尾焉動手。
可葉絨就眨了下眼,卡帕不見了,而卡帕的兩個負責安保的人居然沒發覺什麼不對,神色肅然地站在原地,他們好像在走神,等他們意識到卡帕王子不在後,相視一眼,看了眼坐在原位一步沒移動的尾焉,一起離開了。
等他們走遠后,葉絨頓了頓,問道:「那我們要在這裡繼續等嗎?」
「當然不。」尾焉稍稍鬆開她,輕聲說道:「我還要去一趟王宮裡的宗祠,就是上回絨絨跟我一起上香的廟宇。」
「………」葉絨下意識地想到了那尊少女神像,頓了頓,放輕聲音:「我們可以自己去嗎?」
尾焉露出一個笑:「可以。」
聽到尾焉說可以,葉絨也不反對,因為尾焉真正的目的好像就是那尊少女神像,而葉絨也想要確認那尊少女神像到底是不是尾嫣。
尾焉放下手中的茶盞站了起來:「絨絨,我們走吧。」
「嗯。」葉絨邁步跟上,然後發現尾焉的衣袖處染上了紅色的濕跡,那一點暗紅色在白色的衣袖上十分醒目,好似雪中紅梅。
………帶著些微的血腥味兒。
葉絨怔神,血腥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