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第 140 章
140
尾焉看著面前像受了驚的兔子似的少女,也不著急,有些話等今天之後再告訴她也不遲。
過去的事終將要有個結局。
扶錫王室罪不可赦,他們逍遙了11年,總要血債血償。
光一個卡帕還不足夠,當年在場的所有人,沒有一個是無辜的,都是害死尾嫣的兇手。
11年前的今天,就是妹妹被他們虐殺至死的日子。
明明11年前過去了,那天發生的一切每一個細節他都記得,時間也分毫不差,連他們觀看他的妹妹被虐殺至死的表情他都記得,冷漠的,獵奇的,看戲的,還有虛偽的悲憫。那麼多年,他反覆咀嚼這些畫面,一直耐心等待親手將這些人送入地獄的這天。
尾焉原本以為這一天到來的時候他的心情會更加暴虐不可控一些,卻發現意外地很平靜,他明白這跟面前的少女有關。
少女在他的目光下有點緊張。
手指上的濕濡涼意並不明顯,尾焉放輕了聲音,告訴她:「我並不在意。」
「真的?」葉絨聽到這句話稍微鬆了口氣,就是剛才尾焉笑起來的時候和平日那種溫柔的樣子迥然不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攻擊性。
不過也只有那麼一瞬便消失了,葉絨甚至以為是自己看錯了,因為面前的尾焉看起來和平常一樣溫柔。
「嗯。」他笑著回應。
葉絨眨了眨眼,看著他。尾焉的五官非常精緻立體,輪廓深但線條感並不粗狂,可塑性非常強,做女性打扮的時候也並不違和,因為他的五官特別抗造,溫柔起來是那種帶著慵懶靡麗的感覺,特別驚艷。
現在尾焉換回了男裝,哪怕留著長發也並不違和,很多時候尾焉給她的感覺和從前一樣,只偶爾尾焉氣場發生明顯變化的時候,她才會下意識地緊張起來。
葉絨明白,這種緊張並不是害怕,就是心中突然莫名有點慌。
葉絨想,這可能就是大佬的氣場吧。
迎上少女澄澈的眼瞳,尾焉笑了笑,然後在她身旁坐下。
他微微側過頭與她說:「絨絨別擔心,我們應該這兩天就能離開這裡了。」
聽到這話,葉絨眨了眨眼:「尾焉你有辦法了嗎?」
「嗯。」尾焉說:「最遲明天我們就能回去。」
「………」葉絨頓了頓,看著尾焉線條流暢的側臉,光線的原因,像是隱入黑暗中,也讓人看不清他眼中晦暗深沉的情緒。
就在葉絨要伸手拉他的時候,尾焉又問道:「回國后絨絨還有別的安排嗎?」
葉絨搖了搖頭:「我要先把任務做完。」她休假的說辭原本就是為了留在尾焉身邊做任務,把尾焉的好感度刷滿至100,現在系統任務尾焉也都知道了,那麼之後也不用再找別的能待在他身邊的借口了。
「也好。」尾焉笑了笑,「那回國后絨絨就繼續留在我身邊吧。」
葉絨眨了眨眼,望著他,應得乾脆:「嗯。」
少女瞳眸清亮又柔軟,世界映照在她眼中也是最美好的模樣,連帶著他也跟著沾了光。尾焉喟嘆一聲,伸手揉了揉她發頂,嗓音微低:「如果有天絨絨發現,我並不是絨絨看到的這番模樣,絨絨會害怕我嗎?」
尾焉只是隱隱有所覺,性子散漫的少女身上那向上的張力太過堅定,是系統也不能動搖她分毫的堅定,不過這也是她讓人喜歡的原因所在。
彷彿身在最黑暗煎熬的地獄也能透過這雙眼瞳看到一束光照進來,他絕不會允許任何人把奪走他僅能看到的美好。
他喜歡少女,很喜歡。
他不希望少女畏懼害怕他,儘管他天生壞種,天生對生命沒有敬畏之心,更不會心懷愧疚,奪走任何人的生命他都不會為此感到惋惜和自責。
他是天生缺乏共情的冷血怪物。
從前這樣,現在也是。
只是從前妹妹不放心他的異常,拉著他,讓他漸漸學會了表達「感情」,什麼時候該表達什麼的情緒。
但那不是他的感情,只能通過演出來,好在他天分不錯,演得很自然。
真正屬於他的情緒只有妹妹被虐殺至死的那個畫面,綿綿不絕的疼痛和無法發泄的怒火與恨意。
他也終於能夠理解雨天的那個傍晚,妹妹因車禍離世的朋友哭得那麼傷心的心情了。
可就算是這樣,他發現自己哭不出來,他好像天生沒有眼淚。但也是那時候開始,他開始能夠理解「感情」這種東西了,但這個代價卻是永遠地失去妹妹。
那之後,他能夠自然地流露一些感情了,對妹妹的死感到自責和痛心,對尾氏一族的厭惡和對扶錫王室的憎恨,交織在一起,讓他再無安寧。
直到見到少女,他體驗到了不同以往的感情。
那是喜悅和期待,平和的,溫暖的,那是自妹妹離開后,他再一次體驗到這樣的感情。
可巴坤海灣大橋下,鮮明尖銳的感情再一次吞沒了他,讓他意識到面前的少女對他而言意味著什麼。
他明白,他不能失去面前的少女。
可與此同時,與少女朝夕相處的這段時間,他也明白少女的世界和他不同,她的世界光明又溫暖,不像他的那樣晦暗陰冷。
少女不是個為目的不擇手段的人,他甚至開始擔心她一旦抗拒了會直接拒絕完成系統的任務。
今天之後,她真的會繼續留在他身邊嗎?
少女沉默片刻,然後再次望著他,眨了眨眼,很肯定地說:「不管尾焉你是什麼樣的人,我都不會害怕你。」
害怕尾焉是不存在的,她知道能被系統選中的尾焉絕不是普世價值觀定義的「好人」,也知道尾焉在既定的未來做了什麼。
她能夠理解尾焉為什麼這麼做,但她的立場卻不能認同。
世界不是無序的,它有它的規則,法律更多時候是為維護秩序而存在。
而擁有系統的尾焉具備了打破秩序的能力。
身為系統任務專項處的一員,葉絨很清楚自己應該怎麼做,同時也明白系統任務專項處的大家會擔心什麼。
她不能讓尾焉走到那一步。
不只是害怕尾焉會給國家,給世界帶來混亂和無序。
至少既定的在未來中,尾焉只針對了尾氏一族和扶錫王室,他沒有將這樣的不安定和混亂蔓延開來。
可尾焉依然給國家帶來了很大的影響。
尾氏一族一百多人一夜之間全部死去,查不出任何異常,也查不到死因。
因為那並不是常規手段能夠到的。
現在,葉絨也明白是因為系統,擁有系統的尾焉確實能夠輕易做到這樣看起來不可能的事。
尾焉離世前留下的那封未能公開的信,或許提起過系統,只是系統的存在太過匪夷所思,公布只會引起不必要的恐慌和猜測。
所以最終那封信才沒有被公開。
從感情上來說,她也不希望尾焉走向那條無法回頭的路。
只是此刻,葉絨突然意識到尾焉並不是可以說服的那類人,針對扶錫王室的行動他準備了11年,已經成了他不可撼動的執念,不可能因為某個人輕飄飄的幾句話就動搖了。
今天這樣特殊的日子,尾焉說這句話是在給她做心理建設呢。
沉默間,葉絨清楚地明白了這點,可就算是這樣,她也沒有改變自己最初的決定。
同時,葉絨也知道與尾焉坦白自己身份的事已經不重要了。
葉絨心嘆,真正等到那時的時候,也不知道尾焉會不會對她手下留情。
不過想到尾焉送她的那顆來自系統的玉珠,應該能保護她吧。
葉絨樂觀地這麼想。
聽到少女肯定的回答,尾焉卻並沒有感到安心,此時見少女微低著頭,她唇角彎起一個很淺的弧度,尾焉有點意外和好奇:「絨絨在笑什麼?」
聽到尾焉的話,葉絨抬起頭看向他,笑著眨了眨眼:「秘密。」
她當然不能實話實說,系統為她選擇的攻略對象果然都不簡單,哪怕最初好感度漲得最輕鬆的尾焉,攻略難度可一點兒都沒有給她降低,還無形中提高了。
尾焉摸了摸她的頭,等過了今天就好,今天之後有些事再好好與她說。
絨絨已經說過不會害怕他了,不管他是什麼樣的人,她都不會害怕他。少女說這句話的時候並不是為了讓他安心,因為他也看得出來,少女聽到他的問題時真的好好思考了一會兒,雖然不知道少女究竟在想什麼,但她的神色看起來很平和,卻也是認真地想了這個問題,然後給了他肯定的答案。
這樣就夠了。
尾焉收回手,柔聲說:「既然是秘密,那我就不問了。」
葉絨看著面前溫柔的尾焉,實在從他神色中看出來他對今天這個特殊的日子心中到底是怎麼想的。
因為他看起來好像並沒有注意到今天的日子。
但這顯然不可能。
但直到中午,葉絨也沒和尾焉分開,尾焉也沒有要離開去哪裡的意思。雖然門口有衛兵看守,但對於擁有系統的尾焉而言,真想要做什麼,衛兵也不會發覺的。
因為一切再平常不過,葉絨甚至以為是不是自己記錯時間了。
午後,葉絨坐在椅子上。
窗外的陽光透了進來,照得她整個人都變得懶洋洋的。
葉絨看了眼坐在前邊看書的尾焉,不得不說正在看書的尾焉身上真的有種特別的氣質,是帶著書卷氣的矜貴,看著這一幕心都不由靜了下來。
宮殿里的書都是扶錫國文字寫的,葉絨不懂扶錫國的文字所以也看不懂,但尾焉卻靠著這些書打發時間。
這個畫面,如果不是倆人真的被軟禁在這裡了,還真有種歲月靜好的感覺。
外邊能隱約聽見風吹葉子的聲音,還有室內偶爾有尾焉翻動書頁的聲音,還有若有若無的不知名的花香傳來,葉絨有種說不上的困,不可抗拒的睡意襲來。
不知過了多久,葉絨也不知怎的,靠在椅子上就睡了過去。
少女睡過去后,尾焉放下手中的書,同時將自己身旁那杯還冒著熱氣的花茶倒掉。
他起身走到少女身旁,將她抱回內殿的軟塌上,好讓她睡得舒服些。
尾焉指背貼了貼她的臉頰,輕輕將她面頰上的一縷髮絲拂去,輕嘆:「總感覺絨絨在戒備著什麼,明明從前午睡從來不忍著的。」甚至還需要靠系統中的道具才讓她真正睡了過去。
離開前,尾焉看著熟睡過去的少女,像是承諾著什麼:「在你醒來之前我一定回來。」
室內一下子變得空蕩蕩的,連風都帶著回聲。
軟塌上熟睡的少女似乎做了個不太好的夢,她眉心微微蹙著,在掙扎著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