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承諾與預言

當清晨的第一縷光線灑進閣樓，便是神恩城從黑夜中蘇醒，再度活躍起來的時候，哪怕是號稱離神最近之地，神恩城也從來不缺少過煙火氣，教士貴族老爺們或許還在抱著金銀美奴呼呼大睡，平民們已經呼著號子，擺脫困意，努力投入到了又一天養家糊口的工作之中。

在中心建築神之教堂「巨塔」左角的一處高閣中，羅曼還在靜靜端詳著克萊斯特的禮物，這裡是他的房間，身旁，瑟蓮娜倒是早早的就來四處忙前忙后的打點，就像是為未成年的兒子要出遠門而憂心忡忡的母親一樣。

「蓮娜姐，休息一下吧，這些其實我自己來就可以。」羅曼收回探測盾牌的魔力與神思，轉過頭，看著東奔西跑的金色倩影，不由苦笑道。

「你二十多年，從來沒有離開過神恩城，你怎麼會知道外面需要些什麼呢？！就在那裡坐著，哦，不對不對，過來，你的頭髮亂死了，我給你重新紮一下…」瑟蓮娜說著話都沒有停下手上的活計。

羅曼無奈的坐在了鏡子前，享受著來自聖女大人的扎發服務，還有不覺傳來的她身上那股自帶的月桂花香，精神緩和了幾分。其實，羅曼回來后，徹夜無眠，偉大征程這樣的重擔落在他的頭上，特別無異於送死的可能，尤為讓人窒息，但他不能說出去，特別不能在蓮娜姐和克萊斯特面前顯露，不然只會更加加重二人的擔心而已。所以，羅曼要儘力想盡一切方法增加自己成功的可能，哪怕心中沒有任何底，但他羅曼永遠不會選擇束手待斃，而現在，克萊斯特的禮物無疑就是個突破的好選擇。

而經過整夜的專研，羅曼對溫澈倒是依然大致了解，但對這枚奇異的盾牌，克萊斯特騎士長所能拿到的最高聖物，仍是琢磨不透。經過魔力與神思地反覆試探，哪怕有克萊斯特的標註，但除了初步了解到它平平無奇的外表下有著令人驚異的抗性和各種元素耐性外，後面更為晦澀繁雜的符文卻始終封鎖著心房，不肯敞開，難以知曉它的用處。

「難道真的只能當一個格擋力極高的盾牌來使用了？？」羅曼不由感到大為光火，這也過於暴殄天物了些，能被克萊斯特十分珍重的聖物，想必不可能如此簡單才對。

還在雜亂無序的思考著，瑟蓮娜突然開口道：「時間真的過的很快，小曼就像是突然長大了一樣，居然都會承擔這樣的事了。」

羅曼的心瞬間平靜了下來，他知道，這裡有一個他必須堅定的理由還在著，「是啊，我還在想以前蓮娜姐你抓我上課的事情呢。」

「那時候你就很聰明，可總是用不在正途上，老是偷奸耍滑，雖然你學魔法還是聖術都是那樣的快，我……現在都還記得你學會第一個小光球時候給我看的樣子。」

羅曼突然感覺到頭上的動作停下了，身後的人在微微顫抖，於是他轉過身站了起來，輕輕將瑟蓮娜藍色寶石般的眸子下湧出的淚水抹去。

「你已經很堅強了蓮娜姐，你能過來見我，我就很知足了，為難你了，抱歉。」

瑟蓮娜將頭頂在了羅曼胸前，試圖不讓羅曼看到表情，嗚咽道：「你才是要承受最多的那個，不需要道歉，是蓮娜姐沒用，沒有辦法陪著你走這一趟……」

羅曼撫著瑟蓮娜的秀髮，想安慰她，卻也不知怎麼開口。瑟蓮娜似乎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深吸了幾口氣，說道：「我送你的護符，帶了嗎？」

羅曼點了點頭，笑道：「不敢不戴。

我當然相信它給我的運氣。」說著，從脖頸將石頭護符拿了出來。

瑟蓮娜看著護符，鄭重的說：「羅曼，這個護符我自己也加持過，雖然比不上那些魔法的防護護符，但我相信它絕對能在關鍵時刻幫你一臂之力，這是我冥冥中的預感。」

「還有……」瑟蓮娜頓了頓，繼續說道：「就算完不成也好，保住你的命才是最重要的，我寧肯你完不成，也想你安安穩穩地回來，好嗎？」

羅曼給了瑟蓮娜一個默默的擁抱，認真道：「我保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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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曼和瑟蓮娜來到了街上，整個神恩城現在熱鬧非凡，人們載歌載舞，盡情歡娛和玩樂，哪怕平時連肉都吃不上的貧民今天也會被打賞幾個大肉丸，就是為了慶祝神佑者羅曼殿下的啟程。

世人也並不知道偉大征程究竟代表著什麼，但他們就是會去盲目的相信教廷和神的代表，羅曼，能給他們帶來福祉和好運，尤其是那些貧民窟的孩子們，沒有見過羅曼的真容，但可能在他們心中，羅曼已經是長著肉丸頭的肉丸殿下此類美好的形象了，而且沒錯，哪怕是神恩城，也會有著貧民窟，哪怕不少教士貴族傲慢地稱呼他們為「清除不掉的蟑螂老鼠」，但不可否認的是，他們承擔了神恩城中所有最苦最累的活，神恩城最基層的運轉離不開他們，而不是大腹便便會吃飯的老爺們。

羅曼憐愛地看了看極遠處那些衣衫不整的人群，他希望如果偉大征程真的能成功，他就能給這些人帶回多一點的幸福與溫暖。

沒有多久，大街上紛亂的人群突然呈兩側散開，一眾渾身銀甲的魁梧騎士出現，而為首之人，所騎乘的是號稱烈性難馴萬里挑一的龍馬，身著的金甲線條有如神明勾勒，裝飾華美以至凡人所想象的極限，更用玄奧無比的魔法粉塵在其上鐫刻著聖言錄的神言進行加持，全包裹式的翼盔看不見面容，只感到股哪怕巨龍也要俯首的無形威壓。這樣的人，這神恩城或者世上可能都只有一位，正是教廷聖騎士團長「無敵的克萊斯特」。

「神佑者，讓您久等了。」克萊斯特的聲音莊重而有力。

「不算晚，偉大的騎士。」羅曼笑著回應道。接著，克萊斯特將準備好的禮車遷出，並直接系在了龍馬身後，赫然是要親自替羅曼拉車巡遊。

羅曼笑容愈盛，邀請瑟蓮娜一同站上了禮車，又隨著克萊斯特的一個手勢，無數禮炮應聲而響，禮車緩緩而行，羅曼不斷向周遭的人群招著手，神恩城所有看到的人們也無不振臂狂歡，興奮的高吼、歡呼著他們的騎士團長、讚歌聖女還有神佑者，期盼著救贖的到來。

而在巨塔的最高峰之上，與神恩城整體的歡快不同，奧古斯丁，教皇冕下的聖所內，卻是片足以空氣凝固的壓抑氣息。奧古斯丁漠然地看著塔下歡呼的人群，一言不發，無光的聖所內零星的幾隻蠟燭忽閃忽滅，中間的神諭石以白光閃爍著神佑者，偉大征程之選者名字的秘文，這是最初的預言，絕對正確而毋庸置疑的存在，而上面，卻是四個字，一個合理又不應該的名字：克萊斯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