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失火

13日

事情發生在星期六。早上接到公安局打來的電話時，我正在一家生意火爆的咖啡店裡排隊等候，準備開始好好享受這愜意的周末。

看到熟悉的號碼，我知道又發生了案子，這個周末的休息又得取消。

打電話過來的人正是我的同事——孫裊。

孫裊是我的高中同學，我們的理想都是當一名警察，便相約考上了同一所警校，之後又一起考公務員當上警察，再後來又都被分配到了這座城市。我們倆自高中就擁有的默契給案件偵破提高了不少效率，久而久之就成了固定的一組。

「喂！張大口，你幹嘛呢？趕緊回局裡來，有案子！」

「誒——我說孫裊，你遇到案子就不能找找所里的其他人嗎？你就非得撈我下水是吧！」我有點厭煩。

「老張，你又不是不知道局裡面啥情況，咱本來人手就不夠，付隊現在受傷還在醫院養著；小趙又剛剛當爹，請了幾天假；其餘都是一些沒什麼經驗的小年輕，就剩下你張夻了，我不找你找誰？」

「得——聽這語氣感覺誰欠你的一樣。就為了防你這套，我連周末休息都特地挑了個近點的地兒！」

孫裊在電話那頭不知道該說什麼。

「還有！再一口一個張大口的叫我，小心挨揍！我馬上到。」

聽到我說同意，孫裊連忙說道：「嘿嘿，好嘞，只要你現在過來，一切都好說。」

我掛斷電話，隨即推開店門，向公安局趕去。邁出門，頓時寒意四起。

雖然才正值十月中旬，理應是天高氣爽的金秋時節，但自北而下的寒流總是在這個時候闖入人們的生活。北方的秋早早的便褪掉了顏色，早早的下起了紛紛碎雪，點綴起城市的大街小巷。

可能是天冷的緣故，街上的行人變少了起來，原本擁擠狹窄的人行道顯得更加寬敞起來，旁邊停了一輛黑色寶馬，引擎蓋上冒出的熱氣說明剛停不久，副駕駛的人正探著身子不知道在望什麼。

街道上落遍了枯敗的樹葉，伴隨著風拂過時不時地「沙沙」作響，冰冷的聲響攜著寒意順著衣縫鑽進人們的身體，令人不禁打幾個寒顫。

公安局就在咖啡店南邊，僅僅隔著兩條街道，出門右轉直行，很快就能看見。

孫裊早已將車輛停在了門口，我遠遠地便望見他正在車裡向我揮手，示意我上車。

「哎呦！沒想到你小子今天穿的這麼體面啊！這是準備幹嘛啊？」他打趣道。

「媽的！」我破口大罵。「本來今天還有個相親，被你這麼一攪，又他媽黃了！」。

在當警察的十幾年裡，孫裊在這座城市裡找了對象，安了家，還有了娃；而我恰恰截然相反，至今還沒有找到對象，家裡的老兩口又催得緊，到處托媒安排相親……

「我說老張啊，這可不能怪我啊!發生案子又不是我的意願，你說對不對……咱警察不就是干這個的嘛，畢竟案子大於一切啊……」。

「我知道…我就隨口說說，痛快痛快嘴皮子嘛！你看看人家小趙，才剛剛二十齣頭呢，就抱孩子了，我都快大他一輪了！現在還沒對象！我能不氣嗎？你說咱人緣有這麼差嗎？」

「嗐——找對象還不得看緣分嘛，你就別糾結這件事了。等這個案子結了，我親自給你介紹對象，行了吧！」

「這可是你說的！一言為定啊！咱還是言歸正傳，趕緊說說案子吧。」

孫裊聽完我說的話鬆了口氣，

很顯然他被我給唬住了。其實我也只是想拿這些氣話逗逗他，沒想到孫裊還當了真。

「是這樣……」孫裊隨後向我解釋起來。

案發地點在西北方向約二十五公里處，那裡是一座不起眼的山。

為了方便記錄，我暫且寫為「西北山」。

今日凌晨一點，西北山發生了一場火災，失火地點位於山中的一所兒童福利院。

孩子們正沉迷於香甜的鼾夢時，死亡悄無聲息地降臨到他們身前。當人們發現這起事故的時候，火情已經達到了無法控制的程度，大火瘋狂地席捲起整個建築，並伴隨著不斷發出的物體爆炸的聲音向四周蔓延開來……

消防隊在接到報警后便第一時間趕往了現場，鏖戰六個小時后終於熄滅了這場大火。

這場火災目前造成了三名兒童死亡，十一名兒童和一名管理人員重度燒傷並已緊急送往最近的醫院進行治療，其餘多人輕度燒傷。

在前往福利院的路上孫裊將整件事告訴了我，車輛漸漸遠離了市區，不久后掉頭駛離了主路，從一條不知名的路向深山裡駛去。

「經過初步調查，目前判斷起火原因是配電室的線路老化，火零線之間造成了短路，最終引發了線路燃燒。」孫裊又補充道。

「聽上去倒挺像是一起意外啊。」

「我最初也是和你一樣的想法……你再看看這個。」孫裊說著便將手機遞給了我，那是一幅照片。

「這是……」。

「大火熄滅后，消防隊的人對現場進行了搜查，最終他們在現場的配電室發現了一具已經被灼燒炭化的屍體，目前還未查明遇難人的身份。這是現場人員發送過來的照片。」

從照片中可以清晰看到一具炭屍側躺在地面上。

「還真是出乎意料啊！監控呢？」

「沒有。」

「這樣啊……」

「畢竟深山老林的，人煙又少……」

「雖然看上去是一起意外，但卻扯上了人命。不過……如果真是有人蓄意行兇的話，那還真是一件棘手的案子。」

「說的沒錯，雖然已經查明起火原因是線路老化，但是有人因此遇難，而且遇難地點是在起火的配電室里，更何況還是在半夜。這麼巧的事……你怎麼想？」

多年的警察經驗讓我迅速分析起來。

「有兩個疑點，『半夜』和『配電室』。他為什麼選擇在晚上去配電室而不是白天？第一種情況：如果是正經的工作人員——那麼考慮到白天工作可能會影響到院內孩子們的生活，選在夜晚進院工作還算合理，但這樣的話不可能在深夜只留他一人在現場工作，至少應該還有人在現場進行監管，但現場只留有一具屍體，也就是說那位監管人員成功逃離了，那為何處在相同環境下的他們卻有人逃離失敗？但假如工作人員是熟人的話，有著嫻熟的技術又受人信賴，讓他一個人在配電室工作也是有可能的。但是，無論是不是院里的熟人，也只有電工才會在配電室工作……」

「插一句！插一句！如果那個人是電工的話，那還真是不夠專業的。畢竟在自己操手的時候引發那麼嚴重的事故，還搭上自己的性命。怎麼想都不可能吧。」孫裊皺著眉頭反駁道。

「你那種漫不經心的態度真讓人火大啊！聽我說完行不行？」

我撇了孫裊一眼。

「第二種情況：如果他是小偷扒手之類的人——什麼樣的小偷扒手會選擇夜晚潛進配電室偷東西，就算是走錯房間，但是在福利院里，無論哪個房間恐怕都壓根沒有值錢的東西可偷吧，更何況小偷在行竊前通常都會到行竊地點進行踩點確認，我想誰都可以看出福利院是個沒任何油水可撈的地方，所以可以排除入室行竊的可能。」

「第三種：他既不是電工也不是小偷——但是很難想象普通人會在深更半夜前往配電室，如果出於某種必要的原因，那會是什麼？是見不得光的事？又或者是被人威脅？但如果配電室里真的存在某些線索，估計也早就被燒灼殆盡了；還有最簡單的情況：遇難人就是縱火犯。既然起火地點是在配電室，很可能他自己在配電室引發火災時突發意外，導致自己被困在配電室，只能被活活燒死。」

「不對，如果真是因為意外導致被困，被困的人肯定會本能的大聲呼救引起人們注意才是，但結果卻是沒有任何人注意到配電房裡的他。」孫裊向我投來了不滿的目光。

「這樣的話……只有第三種情況成立了……還以為能輕鬆點兒！」我嘆了口氣，這種模糊不定的案子往往最令人頭疼。

「這些還只是猜測罷了，總之……一切等死者身份確認下來再說吧。不過話說回來——你丫能不能把煙掐了！」孫裊突然沖我喊道。

「啥——？」

回過神時我手裡的煙已經吸了大半。這是我多年的習慣，總是忍不住在思考案子的時候來一根，因此也挨了不少批評。我這才明白剛才孫裊為何盯著我。

「真是的，又弄得衣服一股煙味兒，我倒是無所謂，晚上我還得去接宇濤，到時候一聞見煙味兒又得埋怨我！」

「這不時間還早嘛，一會兒就沒味兒了。話說，你們家宇濤讀幾年級了？」

「好像……馬上升初中了吧。前幾天想讓我輔導功課，但你知道局裡的事又多，忙不過來，這不現在還生我氣呢。要是讓他以為我又抽煙……張夻！我可被你害慘了！」

「虧你還當爹呢，孫裊！連自己兒子讀幾年級都不確定，宇濤不和你生氣才怪。晚上買點禮物好好安慰他一下，真是的，當爹的還要我這個叔叔教。」

「買點禮物就行了？真的假的？雖說我自己也感覺對不起他，我也不是沒有考慮過做點事彌補彌補，但是局裡……咱這工作性質和其他的不一樣，工作不能耽誤。這一點你應該也有體會吧，畢竟你都到當叔叔的年齡了，還……」

「你給我打住，別哪壺不開提哪壺！閑話就此結束，我們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