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十一.我該如何獲得通往你內心迷宮的那張地圖
迎新晚會的小插曲並沒有影響到我的好心情,晚會結束迎來了大學第一個十一小長假,那種感覺對我來說很奇妙,遠在千里之外沒有來自親人的約束,自由支配自己的假期,可以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四處遊玩。想到這裡,看著星空中彷彿出現了婧姐梳著棕色的短髮迷人的笑臉,自己站在漆黑的夜裡望著星辰傻笑起來。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上了短髮女孩兒,記得從前的自己一直都喜歡女孩子扎著馬尾或長發飄飄的感覺,猛然醒悟,原來我們喜歡的不是髮型或是某一個特性,而是這個人,當你愛上了這個人,不論這個人是否符合你最初界定的標準,那些特性與標準都會化作一縷不再重要的雲煙隨風飄散,都說青春歲月的愛情最為美好,我想那是因為那個時候的我們感情都很純粹,沒有過多的摻雜雜質。就那樣站在操場,沐浴著皎潔的月光與閃爍的星光,渴望著與婧姐一起的第一個十一假期。
後來有人問我,喜歡她什麼。我想喜歡一個人並不需要原因,因為是她,因為是我,所以喜歡。聽人說,心中有愛的人是溫暖的,不僅可以溫暖自己,也可以溫暖著身邊的人;也因此當一個人無法溫暖自己的時候,又該如何溫暖這個世界。
我不是一個多麼溫暖的人,但與婧姐相遇后,的確想用自己的柔情去溫暖她冰冷的內心。梳著酷酷短髮的婧姐右手手腕上布滿密密麻麻刀割的痕迹,在我們剛剛相遇的時候,敏感的我感受她外表硬撐起來的堅強,其實那是一種自我保護的本能反應,她在保護自己內心柔弱,外表開朗內心卻總是那麼哀怨。
她說:我的天空是灰濛濛的。
於是血氣方剛的我心生強烈的保護欲,想要為她撐起一片布滿陽光的綠地,在她灰濛濛的內心照進一絲光亮,讓她感受到些許暖意。而這些,我想是大多男人都曾有過的衝動,只不過我的內心所想,不知當年的婧姐能否真切的感受到。
小長假,婧姐來到了我上大學的城市,荊州。在我的記憶中,她一共來過四次,而每一次的感覺都不同。第一次是欣喜,第二次是愛戀,第三次是平淡,而第四次卻是悲傷。
第一個小長假對於我和婧姐來說,感覺差不多,興奮中夾雜著相互間的思戀。我們之間沒有所謂的轟轟烈烈,就像大多數普普通通的學生一樣,相互之間卿卿我我,說著各自在學校中發生的開心與不開心的事。
我喜歡給生活添上調味劑,喜歡搞點小驚喜。晚會結束的當天,難以抑制的思念之情促使我連夜搭上了去武漢的最後一班動車,沒有告訴婧姐我去找她,坐在火車上,透過車窗,看著窗外呼嘯而過的黑暗與淅淅瀝瀝下起的小雨,感覺一切都是那麼美好。也許年輕就該釋放自己的情感,不讓自己後悔。如今的我很慶幸當年的自己能夠隨心而動,沒有拘束自己,未來的我們漸漸都會體會到生活中的無可奈何,再也無法肆意妄為。當我站在她寢室的樓下,撥通了她的電話。
我故作深沉的撥通了婧姐的電話:喂,你在幹嘛?
聽著婧姐電話里慵懶又關切的聲音,內心不覺升起一絲暖意:在床上躺著呢,你們晚會結束了?感覺怎麼樣?是不是累壞了?
我故作疲憊的說:可不是么,累完了,不過一想到你就不覺得累了。
婧姐笑呵呵的說:怎麼一想到我就不覺得累了呢?
我故作無奈的說:因為想你唄,一想到我累點不要緊,
重點是得讓婧姐覺得她找到一個靠譜的男朋友啊。
婧姐笑罵道:你就會說,說真的累不累啊。
我笑著說:還好,不是特別累。
婧姐關切的說:那你一會洗個澡,早點睡吧,忙活一天了。
我:我想你了。
婧姐收起笑聲說:我也想你了,明天咱們就能見面了。
我強忍著笑意說:我想現在就見你。
婧姐想了一下說:那把電話掛了,你回寢室連上無線,咱倆視頻。
我不依不饒的說:我想見你真人,不想看視頻怎麼辦。
婧姐無奈的說:你啊,那你說怎麼辦,咱倆離這麼遠,你怎麼見我。
我故作略顯失望的說:唉,那好吧。哎,對了武漢是不是下雨了。要是下雨了,明天還得帶著點雨傘,別挨澆,再著涼。
婧姐毫無防備的說:我不知道啊,你等一下昂,我去陽台看看昂。
說著,婧姐走到窗邊,拉開窗帘窗戶,看向窗外。我站在宿舍樓下,看著她傻傻的樣子,一瞬間覺得特別可愛,油然而生一種想要一直在她身邊保護她的想法。
婧姐:恩,武漢是下點小雨。荊州下了嗎。
我強忍著笑意,調侃著說:應該是沒下,你想我了么?
我在樓下看著婧姐的身影,她轉身靠在窗檯說:想你了。
我笑著說:那你想不想見我啊。
婧姐佯怒的說:你說的不是廢話么,想見你,你還能馬上出現在我面前啊?
我笑著說:哎,你可別亂許願,萬一就實現了呢。
婧姐不屑一顧的說:行了,你可別從這逗我了。咋可能呢…
我調侃著說:那可說不好,這樣吧,我猜猜你現在在幹嘛呢。我猜錯了的話,你說咋辦就咋辦,想吃啥想買啥都行。
婧姐一聽來了興趣說:行,那你猜吧,和你打電話可不算。
我笑嘻嘻的說:知道知道,我猜你現在在陽台,剛關上窗戶,背靠著窗檯在給我打電話。
我從樓下看著婧姐猛的直起了身子轉身看向窗外的四周說:你咋知道的?
我強忍笑意說:行了,別從那找我了,你看樓下那棵樹了沒,旁邊有一個帥小伙。
說著,我舉起電話沖她揮了揮手說:恭喜你,你剛才許的願實現了。
婧姐難以置信的看著我說:我去!你,你,你。
我笑著說:我我我,我咋的了。
婧姐看著我愣了片刻說:你等我,我現在穿衣服下樓,外面下雨了你也不帶傘,到我們宿舍樓門口等我吧,避避雨。
我笑著說:知道了,沒事雨不大。
說著,婧姐轉身回屋,把電話放在桌上開始收拾東西,我聽著電話里噼里啪啦的聲音,想起婧姐剛才從樓上看我的眼神,那一瞬間我們彼此間的感覺無比真實,那種幸福的流露無法掩蓋。有時候幸福來的得很簡單,也很突然,生活的美好,在於一雙發現美好的眼睛,和一顆願意享受生活的心。幸福不一定轟轟烈烈,卻在於點點滴滴。
聽著婧姐電話里傳來她和室友的對話「這麼晚你幹啥去」「我對象來了在樓下等我呢」「啊?不會吧,你剛才不還說他在學校忙學生會的事嗎」「我也不知道啊,也嚇我一跳,他突然間就出現了,不說了,外面下雨了,他等我挺長時間了,沒帶傘他再著涼感冒」。這一瞬間疲憊感一掃而空,淋的雨也覺得值得。愛情有時如此傷人,卻依舊有那麼多的人願意為其赴湯蹈火,在於其中的魔力讓人無法抵擋。
那時候的婧姐笑著對別人說,我總是給她意想不到的驚喜。
我們在武漢玩了幾天,回到了荊州。記憶中,那個假期是唯一一個我們沒出去旅遊的假期。看似平平淡淡,卻一解彼此間的相思之苦。熱戀中的我們總是能把一切無聊的日子過得甜蜜,前方的生活也總是充滿著未知,我和婧姐也在那個假期里,埋下了一顆日後傷痛的種子。
不僅僅是感情,其實這世上除了試卷中的判斷題,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對與錯。無論堡壘如何堅不可摧,卻始終無法抵抗來自內部的崩塌。同樣,腦海中無比清晰的記憶也永遠是一些悲傷的過往。
我們回到荊州的當天深夜,她在洗澡,我躺在床上看電視。突然她電話響了。來電顯示是一個陌生名字,我以為是她的朋友或者是同學,並未在意。孰不知這個陌生的名字會在多年之後仍在我腦海中揮之不去。
我看了一眼電話,沖洗浴室大喊著:婧姐,來電話了。
婧姐漫不經心的問:誰啊?是我家裡人嗎?
我隨意的答道:應該不是,我不認識,是你朋友吧。
婧姐:昂,你接吧,你要是不接一會我洗完再給他回吧。
我毫不在意的說:你一會兒洗完再回過去吧。
說完,我把手機丟在一旁,繼續看著電視,過了一會兒,婧姐洗完澡出來,拿起手機臉色微變,眼神的餘光有意無意的瞄了我一眼,見我沒有起疑,她的臉色隨即恢復正常。
我沒過多在意,隨口問了一句:這麼晚了誰啊?
婧姐:一個同學,沒啥事,太晚了,明天再說吧。
我點點頭,沒再說什麼,看了一會兒電視,關燈睡覺。
第二天早上,我們起來正準備收拾東西出去轉轉,婧姐化妝的時候,她的電話又響了起來,我拿起手機準備遞給她,不經意間再次看到電話上的名字,依舊是這個人。我並沒多想,只是叫婧姐接電話。
我:婧姐,你同學又給打電話了。是不是找你有什麼事啊,你接一下吧。
婧姐和我在鏡子中對視了一眼,她故作鎮定道:先不用接,一會兒我化完妝再說吧。
我看眼電話,隨即將電話扔在一旁。這個人彷彿是不打通電話不罷休,一遍兩遍一直在打,這時候婧姐化完妝走了過來,我把電話遞給婧姐。
我:快接吧,是不是學校有啥事啊,你同學這一個勁給你打電話,看樣子找你是有什麼急事。
婧姐拿著電話,眼睛直直的盯著我,我有點被她看毛了說:看我幹啥,你倒是接電話啊。
婧姐一瞬間表情顯得很不自然,把手機塞給了我,急躁的說:願意接你接,我不接。
我看著她的表情變化,一時心中起疑,不解的問:咋的了,為啥不接啊。
婧姐不耐煩的說:我說了我不想接。
我看了看她,拿起手機剛要接電話掛掉了,我追問道:電話掛了,這人誰啊,找你啥事啊,有啥不能接的。
婧姐看了看我說:我也不知道啥事,想問你自己把電話回過去問。
這時,電話再一次打了進來。
我舉著手機看著婧姐,她見我準備接電話,說:你接吧,就說我出去了。
我接通了電話,電話那頭傳來一個地道的武漢男性口音的聲音:喂,你幹啥呢,咋不接電話。
我清了清嗓子,儘可能客氣的說:喂,你好,婧姐出去了,沒帶電話,你是哪位,找她有什麼急事么,等她回來,我幫你轉達。
那人一愣,顯然一時沒反應過來說:噢,那我一會兒再給她打吧。
敏感的我忽的心中一沉,不卑不亢又像是在宣示主權的說:你是婧姐的朋友吧,沒事,有啥事你就和我說吧,我是她對象,看你從昨天晚上就一直打電話,有什麼急事嗎。
對象兩個字我特意加重了語氣,那人在電話那頭楞了幾秒,像是沒聽清我的話,又像是神情恍惚似的聽清我說的話卻沒反應過來,楞楞的問:你剛才說什麼?你是她的什麼?
我加重了語氣和音量說:我說,我是她對象,怎麼著?聽不懂?我是她男朋友,這回聽懂了嗎?朋友你是誰啊,有啥事就直說,我幫你一字不落的轉達給她。
那人語氣尷尬略顯慌張的說:昂昂,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剛才沒聽清哥們你說什麼,沒什麼事,就是這不放假了么,大學同學剛認識,想叫婧姐出來玩會兒。
我冷冷的說:我倆沒在武漢。
那人慌張的說:那行吧,那你倆好好玩。
說著那人不等我再說話,匆匆把電話掛掉。此時向來相信自己直覺的我感覺事情不對勁,我握著電話,轉頭看向婧姐,她神情略帶緊張的站在我身邊,從頭到尾聽著我把電話打完,她感覺到我情緒上的變化,直直的看著我的反應。
我面色冷淡的盯著她看了片刻問:這人誰啊?
她小心翼翼的說:就是大學同學。
我:沒了?就這麼簡單?你覺得我信嗎?
婧姐看著我,猶猶豫豫的神情,像在思索該怎麼對我說。我看著她沒說話,放下手中已經收拾好的行李,靠在床頭。一時間房間無比安靜,安靜中伴隨著一種壓抑,那種壓抑壓得人喘不上氣。
婧姐坐在床邊看著我說:我說了你別生氣。
我沒做聲,等著她繼續說下去。
婧姐見我沒作聲,用手戳了戳我說:我和你說話呢。
我點了點頭,婧姐:他是我們軍訓時候認識的,他好像有點喜歡我,然後最近一直聯繫我,我不想和他聯繫,我不喜歡南方人,覺得他們心眼兒多,而且他們也都知道我有對象,也知道你在湖北上學。
我冷冷的說:然後呢?
婧姐:沒然後了。
我點點頭沒作聲,拿出手機玩了起來。婧姐盯著我看了片刻,上床慢慢的爬到我身邊,靠在我胸前,拿掉我的手機。
婧姐小心翼翼,口吐蘭香小聲的說:我在學校和所有人都說我有對象,而且我對象對我特別好,從來都是我和他生氣,他都耐心的哄我。本來我對象家裡可以給他安排在省內的好大學,就算是他不想上,他復讀一年家裡也能給他安排到軍校去,他是因為我才來的南方。
我看著婧姐,一瞬間心中的陰霾一掃而空,心中問著自己:明明是想給她溫暖,應該給她足夠的信任才對,況且因為一個外人生氣太不值得了。
婧姐溫柔的安撫我:阿天,你別生氣了,我倆真沒事。
我嘆了一口氣,用手抱住婧姐說:恩,我知道。
那時候婧姐和我一樣也加入了學生組織,校社聯和分院學生會。我知道婧姐性格開朗,喜歡交朋友,當初和她在一起的時候,我就清楚的知道她朋友很多,尤其特別有異性緣。看著懷裡的婧姐,我在內心不住的問自己,明明當時已經想的很清楚了,在這類事情上選擇相信她,為什麼如今真的發生了自己內心依舊不舒服?
想到這,我抱住婧姐,語氣緩和的問:這個人是你們班的么?
婧姐:不是。
我:他是你們分院的?
婧姐:也不是。
我接著問:那他是你們社聯的?
婧姐:不是。
我特別疑惑的說:那你們是怎麼認識的?
婧姐:軍訓的時候,他是隔壁連隊的,我就想著,咱們都背井離鄉的在武漢,一個完全陌生的城市,多個朋友多條路,然後當時他來要我電話,我就給他了。
我點點頭說:恩,他學什麼專業的?
婧姐:他是體育生,我們學校體育生多。
我:你們平時能夠接觸到的情況多麼,或者說他對你有什麼用么,會給你學生工作有什麼影響嗎。
婧姐搖搖頭說:我們兩個專業八竿子打不著,而且他也不是學生組織的,我倆能有什麼接觸。
我點點頭,陷入沉思。
婧姐看我不說話,坐了起來,看著我說:怎麼了。怎麼又不說話了。
我看著她溫柔的說:既然你們沒什麼地方能接觸到,而且對你的學生工作也沒什麼影響,那以後就不聯繫了好么?把他的聯繫方式刪了吧,好么。
婧姐靠了過來說:好,不聯繫了。我這就把他刪了。
我抱著婧姐,摸了摸她的頭髮。
那時候的我天真的以為這件事就此結束了,卻不曾想這件事、這個人卻在未來成了一顆隱形的定時炸彈。許久之後,成了婧姐和我之間最大的隔閡,同樣也給驕傲的我帶來了無比的傷痛和自卑,讓我一度失去了對愛情的信仰。也讓我從一個純真的少年開始慢慢蛻變,漸漸懂得了什麼叫做現實。曾經的我們都天真的以為自己是彼此間的天使,認定了只要彼此間有足夠的愛就可以戰勝路上的一切阻礙。以為別人不曾擁有的矢志不渝的愛情傳說,會幸運的降落在我們身上,我們是人生劇本中的主角,一切都會向著我們所嚮往的最美好的結局出發。但世事就是如此,哪會一帆風順事事順心。
愛情里,最基礎的是彼此間的信任,最彌足珍貴的也是信任,最脆弱的也是信任。信任有時候就像是一張嶄新的白紙,一旦你用力的將它蹂躪,再展開的時候,永遠也恢復不了從前平整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