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吉凶難料的鎮校墨碑
雪集回到恃迦時正好午夜,天色尚暗。
文峪學員全體入住恃迦的臨時宿舍,經過兩校會戰的生死洗禮,所有人睡得無比香甜。
雪集現身在學院的主幹道上,向四周看去,校園裡空蕩蕩的。月色下,風聲颯颯,草伏窣窣,樹枝殘葉嘩啦啦作響。
他略一考慮,帶著墨碑原地消失,繼而穩穩降落在學院旁的空地。
這片偌大的荒地,是十年前北方學院廢校時受損最嚴重的的區域,之後被清空了地皮上的所有廢墟,進行了一番徹底的大清掃。
十年來,此地無人管理,落得雜草叢生。恃迦學院和附近的牧羊農民談妥,隔三差五來此地放放羊以啃掉過剩的野草,可野草也汲取了有機肥,長得愈發肥沃。
可常年荒蕪的空地,今日卻迎來了客人。
雪集現身半空,只見在荒地的入口處,有個鬼鬼祟祟的黑影在半人高的雜草間竄來竄去。
看這矯健的身姿,純黑的不帶一點反光的制服,自然是半夜不睡覺的文峪會長。他一個人在空地溜達,這兒走走,那兒晃晃,一手拿著本子,一手夾著筆,時而陷入沉思,時而塗塗畫畫。
幾小時前,雪集作出承諾:讓審議團的「空間轉移」能力者協助,把整個文峪學院囫圇吞棗地搬到這片大空地,和恃迦學院肩並肩,合二為一。
大遷移選在夜深人靜時,自然是為了儘可能避免讓市民以為自己看到了巨型UFO或者天空之城。
這片荒地的總面積比恃迦學院大,但形狀不符,於是會長忙活幾個小時,把學院規劃圖初步畫出來了。他就著月光,看著小本本,琢磨著還要做什麼最後的更改。
突然,會長察覺到身後有人,像兔子似的驚了一下,驀地扭頭,望見雪集飄在半空,明媚的身影後跟著大塊黑壓壓的東西,就像背著一堵牆。
「誒呀呀,你神出鬼沒的,真是要嚇死個人呀!」會長放下心,一邊走向他,一邊揉了揉發酸的眼睛,「你去哪兒了?這是帶回來的啥呀?給我的禮物嗎?」
雪集緩緩降落,身影純白,語氣平靜如往常。
「是也不是,你好好看看。」
會長來到距離他二十米,這才辨出那石碑的輪廓。
然而不明則以,看清后,會長的臉色唰地難看至極,就如同吃雞蛋吃得正香,結果猛地被骨頭咯了牙,不僅如此,還把牙給硌掉了一塊。
「喂!你你、你怎麼——把這玩意兒給整回來了啊?」
他一手指著黑壓壓的石頭,過於激動,說話都不利索了,險險咬了舌頭。
「別告訴我你不告而別,就是為了回審議團總部取它啊!?」
雪集指揮著墨碑緩緩降落,在會長面前一米處落地,悄無聲息。
「是的。這墨碑和北方學院頗有淵源,算是兩校合併的見證物吧。」
「啊!」
會長叫了一聲,如驚弓之鳥般猛地躥到幾米外,讓雪集有一剎懷疑自己難道不小心壓了他的腳。
「喂喂,你這又是幹嘛!要殺了我圖財害命啊?」
雪集無奈搖頭:「這麼多年過去了,你還是怕它。」
會長只覺背後發毛,話里話外充滿嫌棄與警惕。
「這是一輩子的陰影,我才忘不了嘞!更一點都不懷念與它相伴的日子啊!」
雪集淡然道:「它過去幫你練就了接近於『不死之身』的力量,算是有恩於你吧。」
「有恩於我——個頭啊!」
稍一回憶,會長就牙齒打顫、全身冷戰。
十年前,北方學院被廢校的第一年,他被關押在審議團的死囚監獄中。
他的眼中死氣沉沉,毫無反光,典獄長來探查,他一連說了三遍:「請處死我。」
十日後,處刑沒有到來,他卻被挪到了一間奇怪的獄房。這裡和公寓般,生活用品一應俱全,冰箱里盛滿了食物,作為監獄未免過於豪華了。
唯一的不尋常處就是,客廳和卧室的隔斷牆極為突兀,便是這漆黑黑的墨碑。
就在端詳墨碑時,房門打開,他第一次相遇了雪集,一時驚為天人。
雪集並不多言,只是告訴他:「觸摸這塊墨碑會讓你死,但你的力量能讓你活。究竟選擇何者,你的命運如何,全憑你定。」
會長一語不發地望著雪集,當即抬起手掌,狠狠按在墨碑上。半分鐘后,他的生命力被抽干,陷入第一次死亡,也第一次進入「通道」。
幾天後,他蘇醒過來,想起傑的所作所為,依舊心痛欲裂,於是第二次摸了墨碑,很快失去呼吸。
九個生死輪迴后,他似乎明白了什麼,覺得自己再怎麼死亡,也無法獲得救贖。於是破天荒地飽餐一頓,一個人在卧室發獃。
當日,雪集又來了,給他提供了一個新的想法:以墨碑為道具,磨練「死而復生」的力量,這將會是能力者史上的一個里程碑。
會長很清楚,這是史無前例的「損招」,成功的概率很低,但他還是照做了。
接下來的一年,他被石碑一次次抽盡生命力,折騰來折騰去,拼著一股狠勁,終於越挫越強。所以現在的他,就算是心臟停止,身體也會自動發動能力將他復活。
九年過去,如今再見到這吃命的惡碑,會長心裡湧起諸多情緒,手中的本子被捏緊又鬆開,再捲成一卷后搓緊,整夜未眠畫的設計圖眼看就要被捏爛了。
雪集伸出手在他眼前晃過,幾個細小的冰晶忽閃忽閃。
「說起來,我當時也是突發奇想,誰知,你真的做到了。」
會長用力深呼吸幾次,重新舒展開手中紙張,嘴裡卻多了一股火藥味。
「你還好意思說啊!都說『幫人幫到家,送佛送到西』,你直接把我送到西——無數次!現在還說得這麼輕飄飄的,你對得起我嗎?!」
雪集的口吻依舊平靜:「你那時在監獄甚是無聊,每當不能及時復活,正好去『通道』里走一遭,看看更廣闊的世界,也為日後做通道管理者做準備。」
會長睜大黑眸,恨恨地盯著他:「啊哈!我就知道你早有預謀,欺我當年年少無知是吧!」
雪集光明正大道:「不錯。」
會長見他完全不加掩飾,頓時蔫了,心裡不住地泛苦水:「你這人啊,坑的我呦呦呦……」
雪集反問:「你怨我,可在通道中的幾年,你又失去了什麼呢?」
會長想了許久,扁扁嘴道:「遇見了小憐,卻不是這個世界的小憐,唉……」
「重續前緣吧。」
會長瘋狂噘嘴:「你說得輕巧啊……」
雪集給了他修復玻璃心的幾秒,隨後上前幾步,拿過他握在手中的小本子。
雖然知道這是會長畫的設計圖草稿,但翻了兩頁,雪集的眉頭不由得皺起。
「你這建築輪廓畫得恰當,」他微微眯起眼睛,似乎夜色昏花了視線,「建築上的那些……是什麼?」
會長快速接話:「字啊!」
「字?」
「要不呢?」
「……我以為是被壓扁的蜘蛛。」
會長的臉發燙,用筆擋住幾個「趴腳蜘蛛」,沒好氣地道:「你買眼鏡去,去去去!」
雪集無奈:「罷了,你在夜色下書寫,字跡潦草也有情可原……」
話到一半,他的視線定格在會長的製圖上。
與奇醜無比的漢字截然不同,小本本上圖例非常清晰,豎線不用尺子卻出奇得直。最重要的是,會長把建築群擺放的方位、樓與樓的角度和間距都以最小單位標註,設計圖堪比電腦製圖,精度非常高。
雪集顯然無法為他找借口了。
「你有空,還是練練字吧。」
會長努了努嘴,湊過來:「這是我的個人風格嘛,仁者見仁智者見智。話說回來哦,除了把文峪學院原封不動地挪過來,我還需要你們幫我拆了恃迦學院的外圍牆哦。現在這個太丑了啊,和大型羊圈似的。」
「行。」
「還有啊,我要把我的塔放在最中間哦,塔基加高,塔底下是一個『C』形的人工湖,然後旁邊的綠化,我要用四方大陸南部特有的四季常紅樹,它開白花的時候太美了啊……」
雪集耐心聽他說完,點頭道:「這些都依你,只要你不亂用學生會的資金,我只有一個要求。」
「你說吧!」
「我會在湖中建一個人工島,專門放置這墨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