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舞會前夕的暗流
舞會即將開始。
恃迦不愧是有錢的城中學院,宴會廳之豪華,讓窮鄉僻壤的文峪人看得口水都要下來了。
宴會廳四面牆上裝點琉璃雕花,晶瑩剔透,彷彿能滴出水來。
長條桌上擺滿珍饈佳肴,酒杯碼成金字塔形,五顏六色的酒精飲料飄出誘人的香氣,輕輕嗅一下,感覺雙腳就要離地了。
大廳中央懸著水晶吊燈,燈盞緩緩旋轉。落地窗鍍著一層淡藍的薄膜,折射出猶如蝶翼般變幻莫測的光,為舞池更添綺麗。
盛裝的人們一群群地湧入宴會廳,大數人直奔食物,拿了滿滿一碟,吃得放肆,評論得起勁兒。
也有矜持些的,在盤子里裝了淺淺一層,目不轉睛地盯著剩餘的吃食,生怕被旁人洗劫而空。
另有少數眼界高的,用二指夾著酒杯,單手抱胸地便站在一旁,高冷地望著眾人吧唧嘴。
當然,也有不在此三類中的奇葩。
比如洛伊,身為文峪戰鬥科的美少年,此刻被一群少女圍在中央,女生們紛紛把自己盤子里的食物捧到他面前,滿臉殷勤地期待著他選自己。
洛伊左右為難,往後退了半步,立馬就有面前三人跟進,另有幾人有些期待地想被他撞到,不料被小心翼翼地閃過。
還有文峪的福萊斯,身高壓過群雄的他,彷彿指揮官般地四下張望道:「同志們,秘制雞翅端上來新的了,剛才沒吃到的趕緊去!啊,牛排羊排也來了,誰去端一盤過來!你、你去拿雞尾酒和特調伏特加!你們就別喝啤酒了,脹肚的……」
宴會廳一共有三層,霖喻和希爾夫站在宴會廳的二層,這裡雖然沒吃的,但可以放目全場。
霖喻的腦袋左搖右擺,像個忙活的監控器,嘴裡念叨:「馬上就到點了,怎麼關鍵人物還不到場?」
希爾夫打了個哈欠,尤是懨懨的。
「你指的是誰?」
「兩個會長啊。」
「文峪會長那傢伙,誰知道又會搞什麼幺蛾子,至於雪集……」希爾夫抿了抿唇,「大概率不會出席。」
霖喻好奇道:「為何?」
「雪集不喜人多的地方,這種幾千人的大場合,他肯定覺得不自在。」
「但這怎麼說也是兩校的第一次集體活動,他作為領導,也該來視察一下吧?」
「他雖是領導……但又不太像是。」
「什麼意思?」
「嘛,你甭問了,以後就知道了。」
霖喻託了托厚重的鏡片,正色道:「這舞會砸進去恃迦不少經費吧,他難道連面都不露?難以理解。」
希爾夫側目瞥了他一眼:「你覺得我家會長是在乎經費的人嗎?」
「他創造模擬空間給我們試煉,不就是——」霖喻一臉正經,「為了省錢嘛?」
希爾夫「啪」地一把按在霖喻肩頭,手勁兒微大,把霖喻弄得往左一趔趄。
「喂小子,我勸你啊,下次說話之前做做背景調查。文峪的活動經費是從那個小氣會長手裡摳出來的,可我們恃迦的經費,都是拿著計劃書直接找審議團批的,多個零少個零,審議團才不在乎嘞!」
「豈有此理,這也太不公平了吧!」霖喻的聲音漸漸弱下去,「我們可是一分錢掰成三半,精打細算……」
希爾夫抬手指了指透明如水的窗玻璃。
「好了好了,你過來瞅瞅恃迦的夜景吧。說文峪是土包子,可不是空穴來風啊。」
霖喻心裡彆扭,轉過身,幾步來到宴會廳二層的落地窗前。
學院有山有水,山路的彼方,恍然間騰躍出一抹綺麗,月出驚天,輝映夙夜。整個校園的明燈宛若星火燎原,一眼望不到邊,甚至讓人覺得此處自成一片天地。
霖喻的鏡片泛著燈光,不動聲色道:「此後彼此不分家,你們的就是我們的。」
希爾夫聽得出他話里的竊喜,笑道:「假正經,你們真是窮怕了。」
「窮則兼濟天下,我們的胸襟豈是……咦?」霖喻突然湊到玻璃前面,目光停在宴會廳旁邊的小橋,「副會長?」
「哪個?」
「暮川汐。」霖喻蹙眉,「奇怪,副會長向來極其守時,舞會馬上要開始了,他還不進場,更待何時?」
希爾夫歪過頭走來,順著瞧去:「哪兒呢?」
「橋上,距離西側橋頭三米。」
「呃……你視力夠好的啊,我就看見橋上一片白影,就和鬼似的。」
霖喻氣定神閑的嘴角微微抽了一下:「那是副會長的白色西裝。你再往邊上看,旁邊還站著穿一身藏藍的——」
「藍凌何?」
「是的。二人間的氣氛,感覺……很緊張啊。」
「誒誒,」希爾夫揉了揉眼睛,瞪起火眼金睛,卻無奈啥都看不清,不得不嘀咕一句,「你這視力才是見鬼了呢。」
.
五分鐘前。
夜色下,小橋頭。
槐香襲人,樹葉簇擁明月,漫枝花朵努力地綻放。
藍凌何上身穿黑色天鵝絨禮服配寶藍絲質緞帶,裙擺漸變為幽蘭色,細小水晶做流蘇。栗色長發倚偎肩頭,一縷秀髮上盤,被一枚小指大小的海藍寶發卡別起。她的雙手藏藍手套,左手腕系純黑玫瑰絲絨,襯得手臂潔白如玉。
她站在拱橋頂,瞭望溪流清湖。恃迦的校園內四季如春,穿著晚禮服而袒露的肩彷彿被擁著一般溫暖。
「不是六月才會有荷花嗎?」她自言自語地吐出幾個字,「現在明明是寒冬時節。」
靜寂的道路中又走出一人,緩步上橋。
「這裡地勢特殊,氣候常年溫和,當然會綻放不依時令的花。」
暮川汐身著純白色西服,身材無可挑剔。他落步于波光粼粼間,荷葉田田,蓮花亭亭,俊秀的輪廓被光影襯托,感覺萬物都為欣賞這一幕而消寂。
藍凌何驚喜異常,若不是打扮得有模有樣,此刻很可能就撲上去了。
「汐,我下午想去找你,但挑選衣服花了好多時間。」她笑嘻嘻地轉了個圈,「好看嗎?」
暮川汐點頭,她的確很美,笑靨遜色了一池白蓮。
可他站在原地,和她保持兩米距離,沒有再上前,敷衍地應了一聲。
「嗯。」
藍凌何立馬察覺到異樣,試探道:「汐……怎麼了?」
「沒什麼。」
「那個,昨天晚上,我……」
「我工作到凌晨。」
藍凌何知道會長不會告密自己的「視察」之舉,尋思片刻,想不出自己哪裡做得不妥。
「汐,你是不是累了?」
「沒有。」
「我下午本想去找你的,但我怕你在忙……」
「我是在忙。」
藍凌何笑得有些勉強:「那你現在有空了,我們走吧?舞會馬上就要開始了呢,你是主人,大家都在等你呢。」
暮川汐的面孔十分平靜,彷彿波瀾不驚的海面,其下卻暗流涌動。
「我是有空,但比起入場,有更重要之事。」
藍凌何一怔:「什麼事情?」
「你欠我一個解釋。」
「解釋什麼?」
暮川汐神情微沉:「你覺得呢?」
藍凌何真誠道:「抱歉,我和晴洌不該貿然接下霖喻和希爾夫的挑戰,即便應戰也該告知你。我不辭而別,對不起。」
「你和晴洌的作戰,是會長的安排,你何錯之有。」
藍凌何咬了咬下唇:「兩校會戰的時候,我本可以早些來,但我找來的時候……迷路了。讓你們受苦了。」
「模擬戰就是要講求真刀實槍,我們的劣勢是能力不足。哪怕文峪全軍覆沒也不怪你。」
「那——」藍凌何挺直身子,語氣也重了,「你到底在生什麼氣?」
暮川汐乾脆把話挑明:「你早已現世,為何遲遲不回歸?」
藍凌何的心頭驀地收緊。
「起初是我的身體太虛弱了,根本起不來,連說話都費力……」
「『現世』的最初兩天的確如此。但那之後呢?你恢復了行動力,會長甚至親自去恃迦找你——你又在哪兒?」
藍凌何側過頭,眼神閃動:「恃迦會長……收留了我。」
「他對你如何?」
「也算周全。」
「若僅此而已,你為何不離開?哪怕只是聯絡我們報個平安也好。」暮川汐說話時怒氣外漏,「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
藍凌何不知如何回答,有心想撒嬌糊弄過去,卻被暮川汐眼中的冷意逼退。
「我知道……抱歉。」
暮川汐正色道:「你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你放心,雪集什麼都沒有做……只是,我不能走。」
「為何?」
藍凌何垂下眼帘:「沒有原因,就是不能。」
暮川汐見她一再迴避,心頭火起。
「你耽擱了這麼久,是太虛弱了不能走路嗎?是他不允許你離開,把你反鎖在屋子裡?他威脅你?還是一直瞞著你他的身份,藉此把你作為人質……」
藍凌何猝然打斷他。
「你能不能想好了再猜,別說這些不過大腦的話。」
暮川汐輕哼一聲,悠遠清明的眉宇間透出淡淡諷刺。
「我明白了。你在他的床上睡慣了,所以不能走。」
不是問句。
藍凌何驀地抬頭直視他:「我不允許你這麼說我!」
暮川汐自嘲地搖了搖頭,轉身就走。
「罷了,如你所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