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第三支舞

「不要。」

藍凌何答得很乾脆。

魯德都傻了，一邊小碎步後退，一邊心道：這都能拒絕，藍姐姐厲害啊。

雪集的表情淡淡的，流光般的金髮被束上一半，落在黑色西裝上，煥著流光溢彩的高貴。

「那便這樣。」

他毫不猶豫地鬆開手。

「誒……」

藍凌何一翻腕子，攜住他的手。

「別走，我還有話要說。」

「什麼？」

「嘶……你的手好涼。」

「說完了？」

「不，我想說，汐已經在生我的氣了，答應你的話只會火上澆油，也正稱了月詠翔的心意。」

「心意？」

「讓暮川汐覺得我水性楊花，還有——」藍凌何臉一紅，「和你之間有些不清不楚……」

雪集淡淡道：「我幫你，自有我的考量。我之後會離開學院一段時間，有些正事需要今晚交代給你，僅此而已。」

藍凌何一愣：「就這樣？」

「嗯。」

「所以你找我當舞伴——是為了辦公？」

「是。」

「沒有其他的原因？」

雪集下意識瞥了一眼窗外，停頓片刻：「基本沒有。」

魯德想插話，但欲言又止，持之以恆地縮著脖子。不知為何，他總能從雪集身上感到一種危險的氣息，比剛剛被藍凌何電了一下要恐怖百倍。

藍凌何長舒口氣，可同時心裡的邊邊角角處又有些難以言表的空落。

「這麼說的話，理由很正當……我可以答應。」

雪集的手腕雖然被她握著，卻沒有絲毫升溫，仍舊有種微涼的觸感，一如他拒人千里的語氣。

「我無意干涉你的生活。若違你願，若此事不重要，何必耽誤時間。」

藍凌何也覺得自己太磨唧了，果斷點頭道：「我隨你。但交換條件是，你要正面回答我三個問題。」

「可以，但不是在這裡。」

「那我們要出去嗎？」

「可以。」

「去哪裡？」

「不重要。」

「怎麼去？」

「這便是我要與你說的正事。」

「聽起來不像啊……」

魯德黑溜溜的眼睛仍停在他們身上，可身體已經不聽使喚地出溜老遠，只能在心裡默默祈禱：我不是逃兵不是逃兵……只是去廁所久一點。

藍凌何鬆開雪集，好奇道：「你需要我如何配合你？不只是跳舞吧。」

雪集略微揚起臉，示意藍凌何向上看。

「你應該發現了吧，你的情緒波動會對精神力帶來增幅。」

藍凌何快速掃了一眼仍舊傾斜的水晶吊燈，用精神力細細探測，能隱隱感知到水晶吊墜被崩開的細紋，表面看不出，實則已然千瘡百孔，讓她覺得自己的破壞力的確可圈可點。

「我之前幾次激發出力量都與情緒有關，但我控制不了，只能劃歸偶然。」

「偶然性是因為，『意念控物』的成長不僅需要能激發情緒波動的情景，還要有其他能力者的干涉。換言之，你獨身一人時難有寸進。」

藍凌何思索著點點頭：「怪不得我第一次和汐交手時感覺到了『電』的控制，在和晴洌搭檔對戰時慢慢掌握了控制小兵器，和傑過招的時候領會到了『氣流』，甚至模擬戰到最後時刻，我隱隱約約發覺到你的『空間』，朦朦朧朧，就像一面折射光的水霧牆，可惜沒能完全……」

藍凌何突然反應過來，睜大了湛藍的眼眸。

「你說的正事，該不會是要我和你一樣控制『空間』吧？」

「不錯。」

「可空間——也是意念控物的範疇嗎？」

「只要你把維度看成可以量化的數值就可以。」

藍凌何處於一種「天將降大任」的狀態，明明偌大的機遇如臨門一腳般到來，但伸手去接又覺得前途未卜，故猶豫不定。

「哦……有些複雜，但不是不能吧。問題是我是不是學得太雜了？」

雪集平靜依舊，眸中的燦光耀眼而清冷。

「莫要低估自己。」

藍凌何和他不經意眼神相碰，趕忙避開，心道：別說得顯得你比我還了解我啊……

此刻，第二支舞已到尾聲。

暮川汐和月詠翔的配合愈發流暢，默契得好比幾十年的老搭檔。

周圍一群人的溢美之詞已然說得盆滿缽滿，接下來迫不及待要進入舞池，與自己的舞伴相伴在兩位副會長旁邊，沾沾郎才女貌的意境。

雪集仍在等待藍凌何的回復。

藍凌何垂著頭，此刻心裡很亂，許多沒有答案的問題糾結在一起，彷彿一團沒有頭緒的亂麻。

魯德很少見她如此猶豫，若不是怕雪集，鐵定走過去戳她一下，調侃一句：你老說我笨，自己也聰明不到哪兒去呀！這麼好的機會都不抓住，是不是蠢。

他們雖然站在會場的最邊角，但已然有幾個邊緣人注意到了雪集的到場，他們下意識挪開，確認距離足夠遠了再開始竊竊私語。

吊燈依舊不自然地傾斜著，久得讓很多人都忘了這茬。

隨著幾個渾厚的重音，第二支舞曲結束了，迎來了換場的時刻。

雪集見藍凌何默不作聲，上前一步到她的面前，用食指關節輕輕抬起她的面龐。

「想好了嗎？」

魯德兀地乾咽了一下，竟生出些不合時宜的代入感，小心肝砰砰跳。

藍凌何深深吸氣，徑直握住他的手。

「我……豁出去了。」

「何必說得那麼悲壯。」

藍凌何五味雜陳地笑了笑：「怪我想得太多了吧。」

她不再猶豫，率先走向人群，雪集緊隨其後，不顧背後一路僵硬的學員，躍入舞池中央。

「啊！」

眼看雪集進入場地，有個女生沒忍住，不禁叫出聲。

一嗓子吼出，所有人都注意到他。

「雪集會長！他是什麼時候來的！」

「居然換了黑色西服……」

「會長過去可從沒來過這種場合呀！」

「誒誒，你看他的舞伴，居然是——」

「喂喂喂，別看了，趕緊撤撤撤！！」

暮川汐沒有答應月詠翔的第三支舞，此刻正好來到舞池邊緣。他看著相伴的二人，目光有些複雜。

「還是來了。」

月詠翔亭亭玉立地站在他身邊，用手輕輕撩了下額角的長劉海，嗓音帶著幾分嫵媚的倦意。

「是吧，我就說會長會來。」

「你希望如此？」

月詠翔輕笑：「我哪裡有什麼個人意願，只是從沒見過罷了。雪集會長向來不近人情，我伴他幾年，卻是第一次見他換上黑色衣服，真是稀奇。」

暮川汐不動聲色：「按你所說，我們初識他變便能看到他不同的一面，也算是幸運了，怪不得所有想跳舞的人都撤出去了。」

「有誰會傻到和他搶風頭呢？不，是他們。」

暮川汐的眼神微微顫了顫。雪集固然出眾，但在他眼中，藍凌何毫不遜色。

「何……好像哭過了。」

月詠翔溫柔地抱著雙臂，細膩如玉的肌膚沐浴在藏藍的燈光下。

「您看得很仔細呢。我倒覺得他們的出場十分應景——」

「為什麼？」

「這是支悲傷的曲子。」

舞曲的前音響起，無數目光匯聚在中央，寂靜覆蓋全場。

壯麗的音樂拉開序幕，悶重的鼓點似烏雲壓在天空，轉眼凄厲砸在地面上。

雪集和藍凌何相距兩米站定，望著對方被燈光縈繞，清晰的輪廓仿若覆蓋冰霜。

樂曲在浩大的爬音后，改為精密安寧的小調，讓人似乎看到雨後初晴，浮現出一塵不染的晴空。

二人越來越近，身影漸漸重合。手心交錯，五指相合，侵染上對方的溫度。

一個旋轉，雪集的手放在藍凌何腰間，不用力，卻又能恰到好處地擁緊她的身子。

藍凌何揚起臉，問道：「你希望我怎麼做？」

雪集的臂彎正合著她的腰身，錯身之際，他答道：「感受我周身的空間。」

「怎麼感受？」

「我身邊的空間與外界略有不同，你觸碰我的時候，應該感覺到屬於空間的力量波動。」雪集頓了頓，「這是最直接的方法。」

藍凌何一個側身，後背與他的臂彎緊緊相貼，可感受到的不是虛無縹緲的空間，而是他的氣息，讓人心亂的呼吸。

「你這是要我一心兩用啊，既要跳舞，又要體悟精神力。」

「舞只是形式罷了，你隨意便好。」

藍凌何笑了笑：「那我便隨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