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馬寡婦竄氣
「猴子」大名馬文慶,因為長的瘦,我們管他叫「大馬猴」,叫習慣就成了「猴子」。
「猴子」他娘不是親娘,是他爹后娶的,他親娘早些年病死了,他爹去年也出車禍死了。
家裡就剩「猴子」和他後娘一起過日子,靠他爹出車禍留下那點賠償款湊合活。
他後娘是個四十上下的娘們兒,大伙兒背地裡都叫她馬寡婦,長的還挺年輕,不像四十歲的人。
身材豐滿,要啥有啥,走起路來一扭一顫的,臉腮邊長了顆很明顯的痣,村裡人都說那叫「桃花痣」,一準兒是個……
還有人背後編排她,說是總有陌生男的去她家,每次都把「猴子」攆出去玩,要麼就讓他出去打醬油。
久而久之,馬寡婦名聲臭了,但凡村裡哪個男人敢瞅他一眼,或者跟她嘮句嗑,回到家一準兒被自己媳婦撓的臉花出不了門。
聽說「猴子」他後娘對他一點也不好,整天不是打就是罵,我們一起玩也經常能看見他身上青一塊紫一塊的。
村裡人議論紛紛,都說後娘靠不住,哪能像對待自己親生孩子一樣。
前段日子還聽說那娘們兒不知道擱哪弄大了肚子,也不知道是誰的種。
村裡人背地裡都戲說她是老蚌懷珠,這麼大歲數了也不荒廢一畝三分地,可真有本事。
沒成想,最終她還是沒忍住跟人跑了,扔下「猴子」不知道怎麼活,十四五歲的孩子,哪能照顧自己?
跟狗剩子和鐵蛋兒玩了會,師傅喊我回家吃飯,我不情願地回去了。
漸漸的,馬寡婦跟人跑了這件事也就被人淡忘了。可誰也沒想到,過了十來天她又回來了。
玄乎的是,她並不是活著回來的,是死後自己爬回來的!
那天剛蒙蒙亮,老王太太早起抱苞米杆子燒火做飯,遠遠地看見馬家大門外站著個人,撅著屁股趴在大門上一動不動,看身形模模糊糊像馬寡婦。
老王太太好奇,聽說馬寡婦不是跟男人跑了嗎?這咋又回來了?怪冷的天,咋不進屋呢!
她湊近想打個招呼問問,誰知走到眼前馬寡婦也不吱聲,兩手死死的抓住大門欄杆,耷拉著腦袋怎麼問也不說話。
老王太太納悶,這人是咋啦?平時挺愛說話的一個人,左鄰右舍關係處得也都不錯,今個兒咋不搭理人呢?
老王太太伸手拍了馬寡婦一下,也沒啥反應,只覺得她渾身硬邦邦,拔涼拔涼,心想著該不會凍暈了吧。
趕緊拍著大門叫「猴子」開門,把他娘弄家裡去緩一緩,可別凍壞了。人不管犯了多大錯,能回來就好。
等「猴子」出來打開門,和王老太太一起把他娘從大門上拽下來,這才看見正臉。
這會兒天剛亮,借著剛升起的陽光,就看見馬寡婦身前衣服破破爛爛,像被什麼撕扯過一樣,面色鐵青,眼珠子一隻耷拉著掛在臉上,像個玻璃球子,另一隻癟癟著,明顯是破了。
馬寡婦臉上血肉模糊,不知道被啥玩意啃去半邊臉,露出森森白骨。血水凍成冰碴子粘在臉上,大張著嘴巴,舌頭少了半截,耳朵也被啥啃的禿了,脖子也被撕開幾道大口子,缺不少肉,能清晰看見氣管裸露著,一副慘相,太瘮人!
倆人差點沒被嚇死!
「猴子」嚇得吱哇亂叫,撒腿就跑,一高竄出去老遠,王老太太更是嚇得當場背氣。
等緩過神來,「猴子」趕緊左鄰右舍叫人出來,商量著怎麼處理,不一會村裡人就來了一大幫,圍在一起七嘴八舌議論紛紛。
王老太太哆嗦著躲在後邊說啥也不敢上前,把來龍去脈跟大伙兒說了。
有人說馬寡婦是被「猴子」他爹娘折騰死的,是怪她沒好好照顧「猴子」,想跟別的男人跑。
還有的說八成是撞邪了,得趕緊請白師傅來瞅瞅,別禍害村裡人。
也有人說馬寡婦失蹤那天,看見她拎了鎬頭從村裡奔山上去了,問她幹啥,她說是挖藥材賣錢,給「猴子」上學用。
我和師傅來的時候,就看見村裡人圍得左三層右三層,手裡都拎著傢伙事,三齒耙子、斧子、鐮刀、鎬頭、掃把、鎚子、剪刀、棒子、還有拿菜刀的,五花八門!
一群人擱那舞舞扎扎的,也不知道想幹啥。
師傅皺著眉頭擠進人群,圍著屍體轉了幾圈,隨口問我,「小風,你開天眼瞅瞅,能看出啥?」
我知道師傅是想考驗我,趕緊凝神靜氣,雙目微閉,眼觀鼻,鼻觀心,心觀丹田,片刻后心裡默念了聲「開」。
眉心一陣發熱,靈台空明,眼前豁然開朗,只見馬寡婦渾身散發著淡淡黑氣,腦袋部位尤其嚴重,烏漆麻黑一片,就像大鐵鍋底下的灰一樣黑。
我跟師傅說了,師傅滿意地點點頭,誇我有長進,解釋說:「記住嘍,這種特徵就是竄氣起煞了。她死了約莫能有半拉月,應該是山裡野狗,狼什麼的把她屍身啃了,這才竄的氣起煞!」
「不對啊師傅,她竄氣起煞是咋回來的,為啥現在沒反應了,也不像作怪樣啊?」我看馬寡婦消停地趴著,一動也不動,感覺奇怪。
「你看她面目安詳,並沒有怨氣,只是被山裡野物啃食竄了氣,並不是什麼厲害的邪祟。趁著半夜陰氣重才能活動,白天太陽一出陽氣重,把煞氣壓住,就跟死人一樣,動彈不了。看她這樣估摸著是心裡有什麼執念太深,放不下。」師傅抽著煙,指著馬寡婦,緩緩解釋給我聽。
「活該,她就是自作孽不可活!」「猴子」指著他後娘破口大罵。
「猴子」對他後娘一直有意見,活著那會兒三天兩頭總吵架,他越說越來氣,說她後娘肯定是被人拋棄了,挺著大肚子沒臉見人,想不開自盡了。
「猴子」破口大罵他後娘,說她活著就不檢點,死了還敢詐屍回來作怪!還說要劈了她,說著抄起一把鐵杴迎面就劈了上去。
我想攔住他,畢竟死者為大,即便她犯下再大的錯,死了也就一筆勾銷了,犯不上侮辱屍體!
我想抓他胳膊攔住,沒想到他手勁太大,一時沒抓住。
他手裡鐵鍬是奔著馬寡婦腦袋去的,結果被我一拽歪了方向,劈在了他後娘肚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