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躲不掉
這會兒天已經快黑了,落日餘暉還未完全褪去,就被濃濃的霧氣層層籠罩,像是隨意塗抹的抽象派畫作,虛虛實實看不清。
我知道這並不是霧,是屋外的邪祟怨氣太重,化作實質般,遮了眼。
寒氣依舊兇猛地往屋裡可勁兒灌,董老三發現門根本就頂不住,也感覺到不對勁,嚇得三兩步跳上炕。他老婆也發現不對勁,趕緊從地上爬起來,也不管身上疼不疼,連滾帶爬上了炕。
他倆口子這會兒也顧不上計較別的,就像是一對兒顧頭不顧腚的野雞,抱頭扎在炕角旮旯里,扯了床被褥鑽進去,縮著脖頸不敢出來,就好像他看不見別人,別人就看不見他一樣。
怨氣越來越重,連帶著屋裡都有些霧氣蒙蒙,漸漸得連面對面也看不清臉。
我趕忙把屋裡燈點亮,以為見點亮光能壯壯膽。可沒想到,那該死的燈泡也不知道因為啥,懸在空中來回兒晃悠,悠來盪去的,特么就好像是個弔死鬼!嚇得我心裡嘭嘭直跳,想閉燈還怕黑,萬一黑燈瞎火的再竄出個啥玩意咋整!
我心裡狠狠捏了把汗,這玩意到底是個啥?也太猛了吧!
我不能坐以待斃,趕緊摸索著把那包傢伙事拽到手邊。
我抽出山鬼劍,握在手裡,「刷」,山鬼劍四周幾米範圍內,霧氣瞬間退的乾乾淨淨!就好比烈陽下的殘雪,眨眼間消失不見。
「好寶貝!」看著眼前這一幕,我驚嘆道,柳鬍子給我的這一百零八枚山鬼大錢兒當真是好東西,沒想到竟然這麼霸氣,我心裡頓時有了幾分底氣。
「來了,小心!」
幾位仙家突然出現在我四周,呈品字形,把我護在中間,一個個神情戒備,如臨大敵!
「踏啦…踏啦…踏啦…」
由遠及近,耳邊傳來一陣沉重腳步聲,就好像是有人穿著大號拖鞋不跟腳似的,鞋後跟兒拖著地,摩擦出聲響。
我循著聲音向門外望去,霧蒙蒙一片,啥也看不見。
好像心裡有暗示,感覺背後有雙眼睛緊緊盯著,我扭頭向背後的窗戶望去。
一瞬間,感覺渾身毛孔突然就炸開了!
只見窗戶外趴了個東西,隔著層玻璃往屋裡看,正好跟我瞅了個對眼!
卧槽,這也太特么嚇人了!
只見一個白花花的身子,不著絲縷,扒在窗戶上。
臉不知道被啥玩意啃的血肉模糊,五官都看不清了,只能模模糊糊辨認出是張臉。
脖頸上有個血窟窿,血呼淋啦的,露出半截喉嚨,掛在身前晃晃悠悠。身上更慘,密密麻麻布滿數不清的傷口,白肉翻卷出來,混合著血,滴滴答答一片。胳膊明顯是折了,白森森骨頭斷茬露出尖刺,肚子上也爛了幾個窟窿,分不清是五臟六腑里的啥器官,纏絞在一起,耷拉出來好長,拌在腿上,還有一截拖在地上……簡直是慘不忍睹。
「嘔……嘔……」
我顧不上害怕,看著那女屍慘狀,胃裡一陣翻江倒海,趕緊跑到炕邊,「哇哇」直吐,噁心的吐了一地,中午吃的排骨燉土豆……我發誓再也不吃排骨……
我吐的要死要活,連膽汁都吐出來了,嘴裡又苦又酸又辣……
「骨碌碌…嘣噔…」
一個圓咕隆咚的玩意兒,拖著黑漆漆的長尾巴,從屋外彈跳進來,停在炕沿邊地上。
卧槽!
一個血呼淋啦的腦袋!
腦袋上還拖著根長辮子,看起來像是尾巴……
那腦袋面目猙獰,下巴殼還連著半截脖頸子,擰擰巴巴的,像是被活生生擰斷,布滿了淤青發紫的手爪印!眼珠子一隻是凸出來的,連著筋膜血管耷拉在臉上,另一隻乾癟癟粘在耳朵邊,明顯是擠爆了,還有些黃不拉幾的水黏糊糊的。鼻樑塌了,連帶著腦袋也多了個窟窿,嘴巴大張著,舌頭伸的老長,斷了半截,牙也掉沒了,七竅流血,死相凄慘。
我腦袋嗡嗡的,脹鼓鼓的疼,意識里有點昏昏沉沉的感覺。
這也太驚悚了,我聽董老三描述過,這應該就是他大嫂和二嫂。
「醒來!」
昏昏沉沉的意識里突然響起一聲晴天霹靂,震得我渾身激靈,赤倮的死屍、骨碌的腦袋,這些畫面如潮水般飛速褪去。
「你著道了,得虧猛哥及時發現你不對勁兒!」
黃勇敢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他聽起來有點緊張,沒了平日里嘻嘻哈哈樣。
我使勁晃晃腦袋,又拍了幾巴掌腦門,那種沉悶的感覺一掃而空,腦袋裡一片清明。
「念清心咒,別停!」
說話的是常小猛,聲音依舊那麼冷。
我趕緊照做,不敢大意。
「清心若水,清水即心。
微風無起,波瀾不驚,
幽篁獨坐,長嘯鳴琴。
禪寂入定,毒龍遁形。
我心無竅,天道酬勤。
我義凜然,鬼魅皆驚。
我情豪溢,天地歸心。
我志揚達,水起風生。
天高地闊,流水行雲。
清新治本,直道謀身。
至性至善,大道天成。」
我心裡默念清心咒,一刻也不敢停,怕不知不覺再著了道,那東西著實厲害,在仙家守護下我剛剛還能著了道!
「小黃,映雪,你倆守住白風,記住,一會兒不論發生什麼,都別離開他,我出去看看。」
常小猛說完身形化作一道流光,穿牆而過,直奔外面去了。
「嘿嘿嘿嘿…嘿嘿…」
常小猛剛走,院里就傳來一陣陰惻惻笑聲,那聲音聽了讓人打心底恐懼,四肢發涼。
「在哪兒呢…我找你們找的好辛苦啊…」
「快出來吧…別藏了……我的好三弟,還有弟媳婦兒…嘿嘿嘿嘿……讓我猜猜你們在哪……
「嘿嘿嘿嘿…原來在這呢…我找到你們了…嘿嘿嘿嘿……」
那聲音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發出的,像是再尋找什麼,尖銳刺耳,讓人聽了牙酸。
炕角旮旯里的那對「野雞」兩口子嚇得大氣不敢出,斷斷續續能聽見,那娘們兒嚇得抽抽搭搭小聲哭,一股子屎尿臭味從他倆藏的那被子里隱隱透出來,熏的我噁心勁又上來了,差點又吐來。
剛才那恐怖的聲音由遠及近,很快來到門外,戛然而止……時間像是凝固了,彷彿下一秒就有什麼東西將要破門而入……
我的心不禁提到了嗓子眼,「撲騰撲騰」蹦的厲害,像要不受控制地跳出來一樣……
「蹭」
黃勇敢第一時間跳到我身前,展開架勢把我護在身後。
忽然身後噼啪作響,我猛一回頭,只見白映雪身形大變,不再是那個窈窕少女,竟化作一棵頂到天花板高的槐樹。
那槐樹枝杈叢生,茂密繁盛,像把圈椅似的從後面將我籠罩。眨眼間槐樹急匆匆抽出嫩芽,鼓出花苞,下一秒搖曳生姿,綠葉遍布,槐花飄香。在迎面兜來的寒風裡瑟瑟發抖卻又穩如泰山,這一幕恰如那夜初見。
黃勇敢和白映雪一前一後,把我穩穩護在中間。
屋裡的霧氣在白森森的燈光下,又濃了幾分,有種濕漉漉的感覺。
那盞燈泡突然忽明忽暗,閃爍起來,好像隨時都會滅掉。
「嘭」
燈泡炸了!
在燈光消失的那一瞬,我分明看見一張血呼淋啦的臉,從門外探進來,正在向屋裡張望……
一個圓滾滾的東西,拖著黑漆漆的長尾巴,骨碌碌蹦跳著,跨過門檻……
一個晃晃悠悠的身子,腦門插著根鐵棍,白花花的腦漿子順著臉往下淌……
一個黑乎乎的東西,躲在後面來回踱步,看不清臉,隱隱有股糊巴拉啃焦臭肉味……
我心裡忽地湧上一股惡寒!
該來的還是來了,躲也躲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