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最後川島和太宰還是齊齊坐進了森鷗外的小醫館,頂著從浴室出來熱騰騰的水汽,抱著薑茶面面相覷。
空氣也彷彿跟著凝固了起來。
森鷗外抿一口速溶咖啡,率先打破僵局:「所以,有誰能告訴我,你們為什麼會進水裡嗎?」
川島眼睫顫了顫,輕輕呼氣吹散薑茶上裊裊的白霧。他沉默不語,看起來有些不近人情的冷漠。
「誒?這個很重要嗎?」太宰治拿著繃帶往臉上繞,動作嫻熟,漫不經心地想要略過這個話題。
拖人下水是一時興起,或是普通的惡作劇,他自己也分辨不清。
但川島未來那求死的姿態,他倒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探究的目光掠過川島毫無情緒流露的臉,太宰在心底輕嘖一聲,現在反而什麼也看不出來。
「那種情形很難不在意吧?」森醫生左右看看兩個難搞的青少年,長嘆一口氣,「就當滿足在下那難以抑制的好奇心吧!發發善心唄,兩位小先生?」
「那你還是請求未來吧,只要未來點頭,我一定知無不言哦~」太宰將繃帶繫上結,把細軟蓬鬆的亂髮從繃帶間撩出,隨意地就把皮球踢到川島這邊。
森鷗外灼灼的期待眼神瞬間定格在川島身上,太宰望著這一幕,散漫且戲謔的勾起唇角。
轉眼就成為交談中心的川島終於從靜止畫面變成了動圖。
青年淺淺喝一口吹涼的茶水,被辛辣的味道刺激得皺了皺眉,隨手就將杯子放回了桌面。
想要明哲保身怕是不行了,好在川島也習慣了事與願違。
他抬眼,漂亮的金瞳毫不迴避地直視他們,直接明了地給整個事件畫上休止符:「失足落水,還得感激太宰君捨身相救。當然,也感謝森先生的幫助。」
一句輕描淡寫的感謝,就將他與兩人的摩擦,全部都蓋下翻篇了。
「這點小事,川島君不必放在心上。」森鷗外親切地說,心底卻在感慨,川島君真是好難接近啊。
無論是試探還是拉攏,全都不為所動。
想起那束紅艷艷的彼岸花,森鷗外只想嘆氣,警告效果確實拉滿了,就是娛樂效果也跟著高了些。
現在□□上上下下都在猜他的情人是誰。他心裡明明只有可愛的愛麗絲醬!!
太宰怔愣一瞬,旋即綻開一個明媚到虛假的微笑:「未來可要記得報答我呀。」
川島禮貌而疏遠地點頭,彼此心知肚明這報答不過是空頭支票。
烘乾機滴滴響了三聲,衣物幹了。
他起身,將過長的衣袖挽起,露出瓷白纖瘦的手腕。
川島徑直去將衣服抱進衛生間,好似忽然想起什麼,青年轉身補充道:「謝禮之後會讓下屬送到貴府,太宰君可以留一個地址。那麼我之後就先走一步了。」
在座三人,一個無證行醫,一個失學兒童,就屬自己咖位最大,享有說走就走的自由。
人果然要學會珍惜遊戲開局的簡單模式。
被遺留在原地的二人假惺惺地微笑對視。
「那麼,太宰君需要我提供紙和筆嗎?」森鷗外打量面前這位問題兒童,雖然類型完全不同,但相處起來和新市長一樣棘手。
太宰哼笑一聲,擺擺手,語氣歡快:「不用,謝禮我會自己去要的。」
他站起走去拿剩下的衣物,完全沒有多留一會兒的願望。
留下來和黑心醫生聊天嗎?咦惹,算了吧。
他會難受到吃不下飯的。
動作也要快一點,假如回晚了,未來君絕對會拋下他頭也不回地離開。
抓住衣物的手指收緊,太宰的臉龐隱沒於樓梯轉角的陰影。真討厭啊,那種事不關己的旁觀
者眼神。
等到川島從浴室出來時,太宰正恰巧從二樓蹦蹦跳跳地往下走,輕快的步伐讓人懷疑他會不會骨碌碌從樓梯上滾下來。
纏上繃帶滿血復活的少年雙眼亮晶晶地看向他,聲線好似在蜜糖罐里浸泡過,甜膩得讓人驚悚。
「我們一起走吧,未來醬!」
「抱歉,我已經告知下屬過來了。」川島扭頭,從頭髮絲兒到腳跟都透著拒絕。
「誒?那我想坐未來的車!」太宰舉手嚷嚷道,「救命恩人的這一點小要求,市長大人不會拒絕的吧?」
得寸進尺的傢伙,川島心底暗罵,他不信太宰治看不出自己的態度。
偏偏森鷗外還在圍觀,撒了謊總得繼續裝下去,他試圖垂死掙扎:「那我可以替你單獨叫一輛。」
「不用這麼麻煩,送完未來再送我也可以,我不介意的啦~」
太宰拿捏著女子高中生的語氣,笑吟吟地追加道,「人家偶爾也想和未來君待得久一點嘛~」
川島微不可查地停頓了一下,胃部隱隱作痛。這差別未免太大,完全適應不.良。
前幾周目見面時,黑時宰早已在黑暗中紮根,滿身都是晦暗的氣息。宴會上碰面不是冷笑就是假笑,看自己一會兒就會不感興趣地移開目光。
當時還有點遺憾,但現在不了,這樣的熱情更加恐怖!
就像躺在砧板上,被人打量著從哪裡下手解剖一樣。
森醫生看戲看得津津有味,羨慕地說:「要是愛麗絲醬也可以對我撒嬌就好了,一定超級可愛!」
「嘔,變態黑心醫生出現了!」
「……太宰君,不會說話可以不說。」
「如果不是事實森醫生為什麼要這麼激動?肯定是被戳到痛處了吧?」
川島左右看看,一時間只覺被巨大的絕望籠罩。
不用看了,兩人的師徒結緣已經死透了。
兩人往那一坐,彼此心裡的小九九看得是一清二楚。
由於太宰沒昏迷,森鷗外就沒有契機發現人間失格,更不會試圖招攬他。
未來劇情會不會自動糾偏不了解,但他驚恐地意識到一件事。
無論如何,短期內他都將會面對一個閑得發慌的太宰治!
把坂口安吾丟給他可以嗎?臨時改主意讓安吾出門還來得及不?
他記得這兩人好像還挺聊得來的,哪怕不在同一個組織,下班見面卻能一起喝小酒。
或者提前挖角織田作之助?但他只是隱約知道有這麼一個人存在,具體細節從來沒關注過,人也不一定找得到,頂多作為備選。
再想想的話,如果兩個友人都在自己身邊,宰科生物出沒的頻率不就更高了嗎?
川島眼神飄忽了一瞬,就被突然湊到眼前的太宰治嚇回神。
「未來你,在想什麼?」太宰從下向上仰望他,神情專註,就像湊近獵物嗅聞的幼貓,無害的外表下隱藏著威脅。
有點近,已經超過安全社交距離了。川島頓時後退一步,不合時宜地想,但是好像有一點點被萌到。
少年綺麗的面孔還沒長開,臉頰上還有些嬰兒肥,和記憶中的男人相比更加稚氣青澀。
特別是踮腳的小動作就更可愛了。
他抬手比劃了一下太宰的身高,目測下踮腳的部分,在對方不明所以的眼神中,手掌向下壓了一截,然後收回手。
川島什麼也沒說,但是太宰已經完全看懂了。
少年蹬蹬蹬幾步拉開距離,被激怒后的神情生機勃勃,提高聲音說:「我還在生長期呢!以後會變高的!」
川島敷衍點頭,他懂他懂,還知道這個時間大概要四年。
但是這一
點都不妨礙十四歲的太宰治還是個小矮子。
森鷗外探頭加入對話:「想變高的話,我可以幫忙哦~」
太宰嘲諷臉:「想都別想。」
臉都氣鼓了也不忘初心,非得和他擠一輛車的執著真是令人敬佩。
看著只是幾個小動作的改變,就顯得順眼不少的太宰,川島未來望向車窗外,世界在他眼中留下忽明忽暗的倒影,宛若澄澈金海上虛幻的海市蜃樓。
真厲害啊,未來的操心師。只是一個玩笑,便能窺見他內心的破綻。
唔,他確實對萌物有一點點缺乏抵抗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