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 62 章
雨總是來得突然。
尤其是春.夏.之.交,冷暖鋒交疊的時期,綿密漫長的雨季里,即便是太陽也會被雨雲淹沒。
浪漫一些地想想,生命中的最後三天應該是玫瑰色調的。無論是和心愛的人事物待在一起,還是鼓起勇氣做一直以來沒敢嘗試的事物,無論是孤獨亦或熱烈地迎來終結,都是用眷戀、痛苦和瘋狂共同演奏出讚頌生命的樂章。
但是川島未來什麼也沒做。
情緒是被層層枷鎖按死在地牢的瘋犬,一旦逃脫就無法拉回牢籠。
他平靜地去租房,順手舉報給食物下藥的那家黑店,在購物吃飯乃至散步途中圍觀各種情殺仇殺以及自.殺現場,感慨米花町還能存在也是一個奇迹。
瞬間從某種名為存在意義的事物中抽離,在解脫的同時也滑落到虛無感的深淵,對此有所預料的川島未來只打算按部就班地過完這幾天,然後悄無聲息地消失。
系統銷毀的軀殼除去逸散的光點,連一片衣角都不會留下。這麼一想,說不定連太宰君都會感到羨慕,多麼完美的無痛死亡,連死後慘狀都不必擔心。
系統存在感再度微弱得宛若失蹤。
他有些相信系統是中立方了,對統好感度因為對方的沉寂出現微不可查的上升。
在米花町的第二天,藍天被烏雲籠罩,雨勢不大但卻格外纏.綿。
川島撐開透明雨傘,手裡提著一小袋速食產品,冰冰涼涼的空氣濕潤得彷彿能夠浸透衣衫。
他總在陰天遇見流浪貓。
不遠不近地望著他,髮絲沐浴著水汽,眼睛里也好似落著不見盡頭的雨。
「是太宰君啊。」
他低聲感慨,而且是出現次數稀少的SSR,一隻總會讓他產生錯覺的憂鬱版太宰治。
就像是想被他撿走一樣……
腳步踏進淺淺的水坑,漾開一圈圈的漣漪。波紋接二連三蔓延到流浪貓的跟前,又重歸平靜。
素凈得幾乎融入霧氣中的川島未來手腕微傾,將他籠罩在雨傘之下,似乎是無可奈何地笑了笑。
「我身上是裝了定位嗎?太宰君為什麼總能輕易找到我呢?」
傘下有限空間里,是狀似親密無間的兩道身影。
太宰沉默不語,垂眸視線輕飄飄地從執傘的手,落到交疊的影子。
淅淅瀝瀝的雨點打在傘面,滴滴答答的聲音將緩慢的呼吸圍困,收緊得只剩方寸空間。
早已揉皺成一團的紙張藏在口袋裡,太宰指尖動了動:「未來……」
忽然舉到眼前的塑料袋打斷了他未結束的話語。
「既然已經見到了,就幫忙拿一下東西。」川島未來舉著袋子看他,眼眸乾淨。
掃開立場和算計之後,將本周目的太宰勉強划入朋友範圍的市長先生,理不直氣也壯地提出要求。
太宰略微怔愣地接過袋子,沉甸甸的重量壓在指節,有種奇異的不真實感。
川島撐著傘向他傾斜,漫不經心地說:「米花町安全的餐飲店不多,不想中途被兇案影響的話,只能去我暫住的房子了。吃速食產品可以嗎?」
反正人都被找到了,臨時租住的房間也不是什麼值得隱瞞的秘密。
這話的信息量有一點點大,還夾著縷人間煙火氣。
太宰在腦海里將這句話轉了三遍,因為其間透露出的小委屈忍不住失笑。兩天不到的時間裡,這得是遇到了多少次才忍無可忍到吃速食產品呀。
將嚴肅的事情暫且按下,他輕快地蹭到未來旁邊,伸手握住傘柄,就在對方手指上方一些的位置,然後稍用力就奪走了傘。
將傘面向青年傾斜,大珠小珠落玉盤
的雨聲伴著少年人愉悅起伏的聲音共同響起。
「真是危險啊,未來活下來一定很艱難吧?哈哈哈,好可憐~」
「……如果繼續笑的話,晚餐就自己解決吧。」
「咦?未來不要這麼絕情嘛~晚飯我來做也可以哦!」
「靠堪比煉丹的廚藝嗎?」
「是仙丹嗎?」太宰浮誇地害羞單手捂臉,「真是過獎了啦!」
……
最後也沒有動用上太宰的神仙廚藝,萬能的微波爐和電飯煲搞定了作為晚餐的包子與盒飯。
新租的房子大部分傢具都沒有添置,兩人就著一張小小圓圓的餐桌,面對面拆開塑料飯盒。
幸運在未來腳邊晃悠一圈,確認太宰無害后,又自己跑進房間里折騰床鋪去了。貓貓最近解鎖了新樂趣,蹦床外加揮灑貓毛,然後在辛苦打下的江山裡刨個窩安然入睡。
靜謐的空氣流淌著,在食物的騰騰熱氣熏染下,哪怕不熱鬧也不會尷尬。
太宰挑剔著吃完願意入口的部分,其餘的也就擱置一旁。
目光好奇地繞著房屋轉悠,轉著轉著就變成盯著川島未來看,專註得好像在觀察什麼新鮮事物。
川島夾菜的動作頓了頓,實在沒有辦法在堪比大熊貓的待遇下心無旁騖地用餐。
他有些苦惱地皺眉,還沒開口,就發現太宰的視線已經偏移開了。
略有些微妙地吃到八分飽,川島放下筷子,給自己裝了杯涼白開后重新坐回桌旁。
手肘懶散地撐在桌面上,指尖摩挲杯沿,市長先生抬眸看向太宰,似乎終於面對堆積到開學前一字未動的作業,帶著些許已經觸底后的坦然:「太宰君,是為什麼要來找我呢?」
無論去哪方都一樣的太宰君,即便被他撿走後,也沒有表現出明顯的偏向性。他以為,對方應該是最不在意誰當市長的人。
川島輕聲細語地說,本就柔和的日語腔調就更像是在念睡前故事一般。
「橫濱政局的變化,你應當是不在意的。而我們交情只能算是一般,得知我離開也不至於這麼急切地來找,所以我很好奇理由是什麼。」
纖長的睫毛顫動,太宰似真似假地抱怨:「好過分啊~我們明明感情深厚,一同出生入死,深入虎穴狼窩。」
「這麼突然地消失辭職,」少年難過垂眼哀嘆,宛如一座神台上目光哀憐的雕塑,「難道因為是太宰治,就不能感到擔心嗎?」
川島未來卻向來不容易被人類外貌打動,他深思片刻后,緩慢而篤定地開口:「太宰君,你是知道了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