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 29 章

第29章 第 29 章

夏夜的風或許涼爽舒適,但那只是對享受的人而言罷了。

趙景巍這次藏得很好,在遠處迴廊折角陰影處,沒有燈籠,也照不到月光,他獨自站在那個角落,心裡眼裡卻全都是前面獨坐於長廊盡頭的青年。

青絲如瀑,被夜風帶動,蹁躚在他心上。

他又來看榕樹了。

趙景巍自虐一般跟著晏承書從殿內走到長廊,眼睜睜看著那個食不下咽的人緩步走到他常常光顧的位置,前行路上,像是褪去一身沉珂,腳步越來越輕鬆。

他在晏承書身後,看不清他的神色,但即便是看不到,他也能猜到晏承書定然是全然放鬆的模樣。

不同於在他們面前的偽裝,只有在獨自一人的時候,面對榕樹,他才會這般愜意。

中午那一碗葯后,趙景巍看出來晏承書的煎熬,他這個和往事有著千絲萬縷關係的人出現,對於晏承書來說,或許是在早已千瘡百孔的心上撒鹽,他捨不得,所以他退開了。

哪怕再想見面,也不敢出現。

可這顆心蠢蠢欲動,促使著他偷偷走到了晏承書的殿門外,隨著紅書的步伐,悄然進入殿內。

他最終還是停在了屏風后,貪婪地看著對方纖長的身影停留在飯桌前。

人是不能做虧心事的,他最近老是犯這個錯,才會落得個活該難受的下場。

那些食物對於晏承書來說像是□□毒藥,端坐於飯桌前的人依舊有著寧折不彎的傲骨,卻敗給了區區幾道飯食,拿著筷子始終沒有動作。久到趙景巍都以為他不會再吃的時候,卻見他看了一眼旁邊目露擔憂的紅書。

那一眼,趙景巍便知道了,他一定會吃的。

他倔強,卻又溫柔,不願讓別人為難。

在趙景巍瞭然的目光下,晏承書緩緩下箸,他像是中午努力咽下那口糕點一樣,分明很難受,但骨子裡的教養讓他無聲忍著,強咽了下去。

趙景巍守在屏風后,看到晏承書實在吃不下去東西,轉而艱難地喝著雞湯,幾次都想衝出去讓他不想吃就別吃了。

可……

他茫然地按壓胸口,就在剛剛那一剎那,他竟然生出了一絲怯意。

他配嗎?他配關心晏承書嗎?

他自以為是救下他,又自以為是窺探他的往事,不顧他本就千瘡百孔的心,將一切攤開在陽光下。

他真的配關心他嗎?

那碗雞湯被一飲而盡,晏承書皺起的眉頭再也沒下去過。

看著他吃完飯後反而更加蒼白的臉色,趙景巍的心不斷下沉,墜落到谷底。

紅書進進出出收拾東西,最後端著葯進來的時候看了他一眼。

趙景巍搖頭,示意紅書自己端進去。

他不敢出現在晏承書的面前,不論是什麼原因。

只是他沒想到,晏承書會在端起葯碗的時候頻頻朝紅書的背後看。

一下明白過來晏承書在找誰,趙景巍心跳頓時如擂鼓,那雙腿不聽使喚一般想要朝裡面邁進。

可他手足無措,還沒來得及動作,便看見晏承書接過葯碗一飲而盡。

一瞬間像是被潑了一盆冰水,讓他一下就冷靜了下來。

晏承書只是下意識的行為,他卻陷落了下去。

理智回歸之後,他頹然想起自己若是出現,會讓對方有多難堪。

晏承書太苦了,或許是從未吃過糖,所以也不覺得苦。他習慣將柔軟的內心偽裝在傲骨下,他聰明、勇敢,能以一己之力做出那麼多不可思議的事情,甚至在病好之後,胸襟寬廣地將學識教給他這個害他家破人亡的罪魁禍首。

他一個人粉飾太平,所有人都忽視了他承受的傷害,哪怕他單薄到像是能被一陣風吹走,他們也漸漸開始覺得他無堅不摧。

所以才有柏溪肆無忌憚的那一跪。

那是他的放縱,他放縱柏溪去探查往事,亦是放縱清高到幼稚的柏溪走到晏承書面前。

只是誰也沒料到,那些他們懷揣著感激的事情,輕而易舉打碎了晏承書堅強的面具。

他從未見過那般狼狽的晏承書。在匈奴都不曾彎折過的傲骨,在他眼前破碎成凌亂的衣衫和髮絲、一雙緋紅的眼睛和慘白的面頰。

那些事究竟在對方心裡留下過怎樣深刻的痕迹,他不敢去想。

一開始他有多驚怒,現在就有多慶幸自己心血來潮時移栽的榕樹。

至少能有一個地方能讓他自愈。

趙景巍在長廊下站了許久許久,終於看到晏承書抵不過睡意,緩緩垂下頭。

他遲疑了很久,還是緩緩上前,將人抱在懷裡,腳步沉穩地將人送回床上。

系統傻愣愣地看著趙景巍,怎麼又……不過這也不是第一次了,晏晏也不計較,就隨他去吧。

翌日,望眼欲穿的晏承書並沒有等來趙景巍,宣布埋榕樹的計劃暫時擱淺。

柏溪更沒有看見了,估計在家裡抑鬱呢,也不知道去上朝沒有。

晏承書本來還想跟兩人解釋一下自己和趙英旗之間沒有任何關係來著,誰知道那天之後,兩個人約好似的齊齊不出現了。

這是什麼傳說中的婚嫁習俗,婚姻之前不能見面嗎?

只是過個中秋燈會而已,趙景巍不會為了抽出時間現在正在埋頭處理奏摺吧。

這麼一想晏承書又有些不好意思去打擾人家了。

他戳了戳系統:「我琢磨了一下,我跟趙英旗之間有沒有關係好像也不是很重要吧,反正人家都死了,只有兩個小輩偷摸腦補我們倆之間認識,大不了也就是覺得我是因為趙英旗才幫他們的,這樣一想,我幫他們那些事的邏輯還能更圓回來一些。還剩幾天我就走了,解釋來解釋去反倒麻煩,實在不行就不解釋了。」

系統向來是聽晏承書的,晏承書說啥它都覺得好,搖著小花花:「晏晏拿主意!」

那就是不解釋了。

時間已經再次來到了深夜,他一整天沒好好吃東西,人有些懨懨,坐在長廊下幾乎沒有移動過。

晏承書心態躺平:「解釋這事兒算是過去了,但榕樹還是想淺埋一下。我看隔壁主角系統不是經常有輪迴事故嘛,搞不准我以後再來這個世界,還能混個舒服點的墳頭。唉……你說趙景巍啥時候能處理完事情啊。」

系統發出奶呼呼的聲音:「不知道啊不知道~」

「那就出宮的時候找機會說吧,反正還會再見面的……」沒有痛覺的身體不會有任何不適,只是比起平時沒有精力一些,晏承書和系統玩兒了會兒大富翁,再次沉沉睡在長廊的椅子上。

他未曾發現,當他睡著時,長廊角落裡的趙景巍從陰影里出來,緩步踏向他,純黑錦袍寸寸籠罩上月光,像極了從黑暗走向光明。

鴉羽般的眼睫遮擋住眼下洶湧情緒,珍而重之將人抱起,手微微用力,像是想把人揉進骨血里,卻又害怕傷害到他。

這一整天政務繁忙,他用最快的速度將事情處理好,便寸步不離守過來。

晏承書依舊什麼東西都吃不下去。

晏承書餓了多久,他便跟著餓了多久,只不過是一天,他身強體壯尚且煎熬,晏承書卻像是什麼感覺都沒有一樣,古井無波。

沒有他們的打擾,晏承書愜意自在守著榕樹,像是守著那個再也不會回來的人。

不同於剛醒來時激烈的求死行為,他現在更像是一朵逐漸枯萎的花,是有多深刻的絕望,才會讓一個人連求生的本能都沒有了。

黑暗中,一抹晶瑩墜落在晏承書素白的衣襟上,迅速暈開,和白色融為一體。

系統習以為常看了趙景巍一眼,自顧自更新遊戲庫。

反正晏晏說出宮后和趙景巍說榕樹的事情,現在就不要吵醒晏晏啦~趙景巍做這種事超熟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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炮灰並不想當白月光(快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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