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
趙景巍像是一隻受驚的野獸,倏然猛地將柏溪推開。
晏承書一言難盡地看著反應不及撞在地上的柏溪,忙不迭去扶:「你這是……」做什麼。
剩下的話被咽回去,晏承書的手臂被柏溪死死抓住,那力氣大得驚人,晏承書雖然不覺得疼,但也感覺到手上攥緊的力度。
柏溪肯定是緊張了。
哎呀,他也不是故意偷看的。再說了哪兒有人談戀愛在別人門口談的啊。
晏承書大度地拍了拍柏溪緊繃的手臂,示意他不要在意。
他緩緩拉著柏溪起來,眼神暗含鼓勵,無聲告訴他自己並不會戴有色眼鏡看待他們。
哪怕他們走的這條路,在封建的古代終將與世界為敵,他也會堅定不移站在他們背後,為他們的絕美愛情打call——即便世界都不看好你們,我也相信你們會走在一起的!
在柏溪幾乎落淚的眼神中,晏承書回頭略帶責怪地看了趙景巍一眼。太粗魯了,怎麼能這麼對柏溪,下手沒個輕重,看你以後追妻火葬場。
你看你,那麼用力幹嘛,把人摔哭了吧。
「用早膳了嗎?」晏承書溫柔地看著柏溪,像是在關心自家乖巧的大孫子,聲音溫和得不可思議:「早朝下來直接過來的嗎?」
「沒有吃飯的話再一起用一點。」
他的溫柔從不流於表面,而是潤物細無聲,在你還沒來得及產生壞結果的時候,就已經將你的情緒照顧好了。這是柏溪第一次看到晏承書這麼直白的關心,和他想象中一樣美好,美好到讓他幾欲落淚。
可晏承書剛剛還食不下咽的模樣,現在卻堅強地來安慰他,面對那雙毫無陰霾的眼睛,柏溪心頭一顫,眼淚奪眶而出。
他抿起嘴唇,絕望地問道:「為什麼不好好吃飯?」
晏承書被他的眼淚怔在原地,好半晌:「嗯?」
「我看見了。」柏溪抓著晏承書的手一直不曾放開,啞聲道:「你有多久沒吃飯了?像今早這樣,什麼都吃不下去的日子有多久了?」
柏溪曾崩潰於晏承書永遠挺直的脊背,在他心目中,那是晏承書永遠不曾被壓到過的信念,但他又何曾想過,他亦不是相似的桀驁。
不計較後果,非黑即白,勇往直前,哪怕結局是頭破血流,但只要他相信自己正確,他就會堅持他的自己道路做下去。
他和趙景巍站在差不多的地點,甚至更為嚴峻,但他敢問。
趙景巍眸色深沉,看著柏溪的眼神說不清是嫉妒多一些還是怒氣多一些。
他嫉妒柏溪能在晏承書面前想說什麼就說什麼,沒有任何後顧之憂的說,但他又憤怒,憤怒柏溪再次逼著晏承書到了一個抉擇的時候。
可他還是克制住了自己,沒有打斷柏溪的說話,因為這次他們的目的一致。
他想,但他不敢,柏溪敢。
他看向晏承書,眼裡是和柏溪一樣的祈求。
被兩雙殷切的眼神看著,晏承書恍然大悟:「統子!我就說最近伙食這麼好!原來是我不吃飯被發現了!他們倆這麼閑嗎連這事兒都查!?」
系統義憤填膺:「就是!他們怎麼連別人關著門的事情都管啊!晏晏別理他們!」
「……咳,那還是不行,崩人設了。」
晏承書看著柏溪,笑容勉強:「我不是不吃,可能是最近日頭太大,有些苦夏,沒什麼胃口。」
柏溪氤氳水汽的眼睛注視晏承書:「那找太醫看看好不好,你這樣我很擔心,你瘦了好多。」
晏承書哪裡受得住這個,美人垂淚,他看著柏溪的眼神柔軟得都要化成水了。
趙景巍重心不穩,立在原地的身形稍微晃了下,柏溪背對著他沒看見,但晏承書剛好抬頭目睹,一下也顧不上柏溪的問題了,趕忙鬆開柏溪的手,把趙景巍拉到椅子上坐下:「你怎麼看起來不太舒服?身體不好嗎?」
被晏承書關心的一瞬間,趙景巍原本不平衡的心態一下就安穩下來。
尤其是看到晏承書眼裡只有他的時候,趙景巍露出個放鬆的笑來:「有點餓,我們一起吃點東西好嗎?」
晏承書幾天沒吃飯,他就有幾天沒吃飯了,此下看著晏承書的眼睛亮晶晶的,像一隻乖巧等主人摸頭的忠誠狗狗。
怎麼回事,他被主角攻受接連美顏暴擊了。
晏承書一瞬間手足無措,但理智還記得趙景巍的身份地位,沒敢手賤真去摸,趕忙借口倒水,順便吩咐紅書去拿些吃的來。
一番兵荒馬亂,幾樣精緻的吃食才重新出現在桌面。
晏承書鬆了口氣,不知道趙景巍和柏溪在做什麼,一個垂淚敏感,一個乖巧溫順,兩人爭著和他說話,紅書出去這麼一點時間,他兩頭應付,差點忙不過來。
食物的出現簡直救大命。
「你們快吃。」晏承書積極布菜,公平地給趙景巍和柏溪各自夾了些食物,自己抱著葯碗在邊上吹。
趙景巍看見了,幫他在小碗里夾了一片藕:「你也吃,這個脆。」
年輕帝王的聲音乖順,晏承書聽得像是背脊過了道電,人都快軟了。
但趙景巍似乎並沒有覺得自己有哪裡做得不對一樣,我行我素。
晏承書遲疑著回頭看了一眼柏溪,卻見柏溪也是一臉理所應當的樣子,甚至也幫他舀了一勺玉米粒,用比趙景巍還要央求的聲音道:「嘗嘗這個好不好,甜甜的,你一定喜歡。」
晏承書眉毛挑得老高,他覺得他必須解釋一下了,現在的氛圍非常不妙,兩個人從來他房間里就開始不對勁,情緒一個比一個反常:「你們不會以為我是在絕食吧?我只是有些苦夏,胃口不好而已,你們不要太擔心,我真的沒事。」
柏溪含著一團米飯,笑得眼睛都看不見,嗯嗯點頭,等米飯咽下去:「那你嘗嘗玉米,真的很甜。」
這個夏天已經到來很久了,晏承書坐在那個四下沒有任何遮擋的長廊,最炎熱的時候都過去了,不會現在才苦夏。
可柏溪不敢說,他怕自己說別的,討人厭的眼淚又會落下來。
趙景巍藉機開口:「那咱們看看太醫好不好,苦夏也可以有緩解的辦法,一直這樣下去你的身體會受不了的。」
「……」晏承書幾度抿唇,擺爛道:「等從宮外回來吧,現在吃的葯已經夠多了,我沒什麼胃口。」
「正是因為沒有胃口才需要好好調養。」趙景巍擔憂地看著晏承書:「既然出宮,當然要玩得盡興才是,你身體這樣,去外面我們不放心。」
晏承書回頭看柏溪,不出意料和趙景巍的表情一模一樣。
他沒想到他就是趁這幾天不想喝葯才關的味覺,現在反倒被魔法打敗,要喝更多葯了嗎?
這麼一想好卑微。
但他還是同意了。
事情已經這樣,他不想節外生枝,與其花時間和兩人掰扯這些無聊的事情,不如多教教他們怎麼治國。
晏承書一開始還想趁機說說榕樹的事兒,現在這麼一打攪,又覺得氛圍不對,說起來有討嫌的嫌疑。
他重新問起了趙景巍奏摺上有沒有什麼遇到的難題,問起了柏溪在推進項目的時候有沒有什麼解決不了的困難。
氣氛終於重新流轉。
看似。
晏承書精力不振,聊國事已經非常消耗精力,未曾發現眼皮子底下兩人之間的眼神交流。
太醫來看了之後,給晏承書吃了兩個大藥丸子,順便宣布了之前那些葯可以先停一停的好消息。
晏承書在心底和系統歡呼一秒,推開前面還沒來得及喝的難聞葯汁,捏著鼻子丟了一顆大藥丸到嘴裡。
就像是吃了一大坨土,晏承書當著兩人的面盡量沒有露出痛苦的表情,實際上桌子下的手攥得用力,鼓勵自己咽下去。
好不容易囫圇咽下去,黏糊糊的藥丸口感便走到了喉嚨,順著呼吸帶出來一股濃郁的中藥氣味。
蒼白的臉色硬生生被憋得緋紅,連眼底都浮出了一絲水色。
他帶著笑,烏黑髮絲順著肩頭滑落,閃爍著晶瑩的眼睛看向兩人:「這個比湯藥方便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