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 44 章
晏承書一個踉蹌衝下雲家。
刺鼻血腥氣息將他包裹,濃郁到近乎實質,他每一步都踩在血液上,很快就沾濕了鞋子,那微不足道的重量此刻重如千鈞,每一步都攥著他不讓他前行。
「晏晏。」系統不放心地叫了一聲,晏承書沒有理會。
它不放心,繼續喊道:「晏晏這不是你的錯。」
晏承書像是聽不見,沾著血液的足尖輕點,重新飛上半空。
系統擔憂地叫了一聲:「晏晏!」
「噓——!」
晏承書終於回應,卻是要求安靜,系統又驚又喜,連忙閉嘴,焦急地看著晏承書接下來的動作。
只見他偏頭側耳做出傾聽的姿態,薄唇緊抿,滿臉專註。
系統連運行都不敢了,生怕發出一丁點聲音吵到他。
黑夜裡,除了還在吹拂的風聲,還有一絲微弱到凡人聽不見的微弱震動。
晏承書沉浸心神,抽絲剝繭尋找那一點震動的來源,神識奔襲朝震動的地方猛衝。
越過斷壁殘垣,他的神識多次撞擊在躺倒在地上的屍體上,然後一往無前地掠過,沒有駐足。
系統做不到監視晏承書的神識,只能擔憂地看著晏承書靜立於半空,面色嚴肅。
不知道過了多久,先前還靜立的人驟然足尖點地,整個人如離弦的箭一般迅速朝一個方向衝過去。
那個方向系統很熟,雲家西院,雲不驚所在的院子!
雲不驚!
系統強迫自己不要發出驚呼,但云不驚是主角受!他一定還活著!
晏晏是去找雲不驚嗎!
系統胡亂猜測了一下,迅速回歸狀態做正事,幫晏承書注意身邊環境。雲家情況不定,暗處很大可能潛藏危險,它不允許自己在這個時候拖後腿。
只是它還是慢了晏承書一步。
視角受限,在它終於發現的時候,晏承書已經站在了一道漆黑人影的背後。
系統根據分析對比,是之前在樹林里埋伏晏承書那個黑斗篷。
只不過這次他臉上沒有戴面具,斗篷也滑落在背後,脖子上的繫繩鬆鬆垮垮,勉強牽引鬥篷沒有落下。
黑斗篷不復初次見面那般張狂,一瘸一拐朝前方走著,警覺性甚至低到背後站著一個虎視眈眈的人都不知道。
但即便如此,他身上卻洋溢著狂喜,這點連看不到他正面的系統都能感受到。
那一拐一瘸的足尖不見笨拙,反倒像是給了他一個蹦跳的理由,輕快得不行。
他凌亂的斗篷上沾著鮮血,在他走路的時候偶爾會貼在地面,走動的時候輕輕卡一下脖子。
或許是終於意識到了不舒服,黑斗篷扯下礙事的斗篷,看也不看,隨手扔在地上。
晏承書跟在身後,沾血的鞋底踩上那塊破布一樣的斗篷。
布料摩擦的聲音終於引起了前方黑斗篷的注意。
他猛然回頭,臉上是癲狂的笑容,雙目猩紅,浸染瘋狂的殺意,在還沒有看到背後人的瞬間,手掌便弓起做爪狀朝晏承書襲去。
晏承書匆匆閃身躲開,黑斗篷卻不依不饒追上來,想要追殺這個竟敢站在他背後的人。
晏承書接連躲開幾次攻擊,突然道:「你竟然是雲家人!」
雲家人,竟然是個魔修,還是個修為不低的魔修。
初次見面,他被擊敗,無力地躺在地上,那黑色斗篷在眼前晃悠,和黑斗篷同色的暗紋時不時反光,露出一點波浪形狀的反光。
那時他以為是繡的什麼花,今日雲家大亂,雕刻著族徽的各種器物亂七八糟散落一地,晏承書神識從那些東西上面越過,後知後覺發現那圖案熟悉得驚人。
當然,穿著綉了別人族徽的斗篷或許也能說通,但他有更明確的理由。
系統:「晏晏,這個人我之前在練武場看到過,絕對是雲家的長老一輩,地位很高,看弟子練習的時候,他坐在正中間的位置上。」
晏承書脫口而出:「你是雲家族長?!」
「你認識我?」雲族長露出一個狠毒的笑容:「那你就不能活了。」
竟然真是雲族長!
晏承書頭皮發緊。
雲族長在雲家遭逢大難的時候露出狂喜姿態。
他甚至還是一個魔修!
雲家出了一個魔修族長,屠殺了全族修鍊魔功!
若非他今晚看見,誰會相信一個族長會為了修鍊魔功殺了自己全族!
晏承書驚得差點被擊中,狼狽躲開攻擊后,不得不重新審視起對方的實力。
這個雲族長比起之前在樹林相遇時強了很多,隱隱有種高出他一個境界的感覺,但或許是剛剛才吸取雲家弟子靈氣強行提升修為的緣故,驟然拔高的修為還不穩定。
雲族長起初沒認出來晏承書是誰,他腦子正處於一種極度亢奮癲狂的狀態,目之所及通通都想毀滅,卻在聽到晏承書聲音之後清明了片刻,隨後想起了什麼,聲音竟然有些喜悅:「你是那個礙事的老鼠?你竟然沒死?!」
他沒有停手,甚至因為短暫清明,打鬥起來的時候更有章法:「你經脈逆轉,竟然還能活下來!你可真是個寶貝啊!那日未曾問出個所以然來還讓我懊惱了幾日,你竟然主動找上門來,倒是省了我一番功夫!太好了,你不願說,便讓我試一試最近新學來的搜魂,看看你有什麼奇特之處吧!」
他出手越發狠辣,好在晏承書也沒落下風。
晏承書最近修為大有長進,雖然境界還是低黑斗篷許多,但好在黑斗篷狀態不穩,時而正常時而癲狂,還有一身來不及恢復的傷,勉強能和對方打個五五開。
即便最後不敵,他逃跑活命是完全沒有問題的。
當然晏承書根本沒想過要逃,此時有更重要的事情要知道,他問這個剛殺了自己全家的瘋子:「雲不驚呢?」
黑斗篷心情大好,一個能在魔氣下保持神智,還能在經脈逆轉后活下來的寶貝成了他的囊中之物,這叫他如何不歡喜。
此時他也不介意跟晏承書浪費些時間:「雲不驚?你認識那個孽種?」
晏承書被緞帶遮住的眉頭緩緩皺起:「孽種?」
他聲音低沉,聽在黑斗篷耳朵里成了憤怒的證據,哈哈一笑,蔑然道:「一個外面生的野種,長到兩三歲才被他那個浪蕩親娘抱著來雲家攀親戚,要不是當初老三礙事硬要留下他們,你以為這種東西配到雲家來辱沒家風?」
「辱沒家風?」晏承書還他嗤笑:「雲家讓你屠盡,你還在乎家風?」
黑斗篷大笑:「他們能為我的修為做出貢獻,應該高興才是!」
晏承書大為震驚,完全不理解。
他在心裡敲系統腦殼都要敲爆了:「這個世界的魔修都這麼有病?!還有,主角受拿的竟然是莫欺少年窮劇本?他不該是天之驕子嗎!」
他有種奇妙的預感,原主估計根本沒有做什麼殺了雲不驚全家的事,他確實是綁架了雲不驚帶回去羞辱,但也僅止於此。
殺了雲家全族的鍋可能是雲族長親手給扣上去的!
晏承書一邊敲系統一邊敲自己,他太蠢,西院生存環境那樣蕭瑟,他竟然以為是修鍊卷王不在乎生活質量!
他現在就在西院,看黑斗篷的樣子似乎是打算在西院做什麼——祈禱雲不驚有主角光環保佑,黑斗篷還沒來得及動手。
現如今他出現在這裡,殺雲家人的鍋估計還會落到他身上,這個鍋對他完成任務有巨大好處,但云不驚要是死了,這個鍋有沒有都沒有意義。
何況這還是一個由別人鮮血澆築的任務!
晏承書空前憤怒,恨不得手刃雲族長。
兩人修為比起上次都有了驚人的進步,尤其雲族長發瘋之後亳不收斂,魔氣肆無忌憚地朝外扔出。
晏承書殺意甚濃,也沒有留手。兩□□拳到肉,卻不知為何,原本肆意瘋狂的黑斗篷突然擰眉,眼裡閃過一絲驚懼,遙遙看了一眼天邊,眼神陡然被驚恐覆蓋,篤篤往後退開三步,迅速逃命般躥開,嘴裡發出驚恐地問詢:「為什麼!」
晏承書感受到雲族長的驚恐情緒,神識往天邊探去,卻什麼都沒發現。
就在他要懷疑雲族長是不是在做戲的時候,下一秒,雲族長猛地吐出一口污濁黑血,整個人如同瞬間被抽去生機,裸露在外的皮膚迅速蒼老,變得如老樹皮一般,又干又枯。
雲族長倒地時,已經徹底沒了呼吸,眼珠瞪大,竟是死不瞑目。
晏承書順著他瞪眼的方向望去,是一開始讓雲族長露出驚恐情緒的方向。
他來不及探究,雲族長已死,體內煉虛境的魔氣瞬間被釋放,離得最近的晏承書親眼看見那魔氣濃郁得有多恐怖。
地上雲族長枯敗的屍體在這樣暴虐的魔氣中被反覆割裂,晏承書心中慎重,不敢耽誤,迅速將那些眼看就要釀成大禍的魔氣吸納到自己體內。
煉虛修為的魔氣有多恐怖,晏承書不過化神初期,就像是拿最薄的塑料袋裝榴槤,稍不注意就是一個大口子,若是運氣不好,袋子也會被跟著撐破。
即便晏承書有道具入魔幫忙緩衝,也感受到身體內部迅速受到重傷。
雲族長這樣恐怖的修為都被一個從頭到尾連面都沒露的人輕易殺死,此地絕對不宜久留。晏承書顧不得這具身體的承受極限,硬生生鯨吞了所有魔氣。
那魔氣在他身體里打架,經脈被狠狠衝擊,弄得他人昏昏沉沉。
系統讓他趕緊撤退,晏承書猛地甩了甩頭,試圖讓自己清醒一點,隨後,踉踉蹌蹌朝上次探查的雲不驚房間奔去。
他大無畏地推開了那扇曾讓他受過驚嚇的門。
房間像是被誰洗劫過,所有東西被隨便扔在地上,晏承書神識掃過,輕易感知到一地的狼藉。
這屋沒人,他絲毫不意外,抽身退出去,就要離開。
突然系統傳來期期艾艾地聲音:「晏晏,這兒有個活人,咱們不帶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