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F七年之前12
父親的懷抱到底是個怎樣的感覺,飛鳥已經記不清了。
作為警察的女兒,從小被教育要獨立堅強的她向來都很少撒嬌,更別說在那個11月7日之後,連向父親撒嬌的機會都被永久性地剝奪。
埋進丹羽誠一懷裡,飛鳥其實是有些緊張的。
她只敢小心翼翼地輕貼,很是拘謹,甚至膽怯到有一點身體發抖,還是對方主動把她攬緊,她才放開地把自己的重量交了出去。
「爸爸……」
丹羽誠一不是沒有抱過女兒,但女兒這樣的主動撒嬌,還是第一次。
埋在胸口這一聲悶悶糯糯的叫喚,幾乎要把他的心融化。
他想到神奈川家裡還在上小學的那個,從小就堅強又乖巧,就連哭都沒有哭過幾次,更別說撲在自己懷裡示弱這種事了。
這可是為數不多的機會,被女兒貼貼撒嬌的感覺,丹羽誠一還是挺享受的,思忖間,他不覺又收緊了攏著女兒的手臂,溫柔地拍起了女兒的後背。
大概是身在爆.炸物處理班的職業病,丹羽誠一下意識地算著時間。
下午還要上班,原本中午從警視廳趕回來就是急急忙忙擠出的時間,哪知道因為某些人的存在,多耗了他一點功夫。
沒過一會,丹羽誠一就鬆開女兒,隨後拍了拍她的腦袋,低沉渾厚的聲線並不失那份僅對女兒一人的溫柔:「時間差不多了,爸爸得去上班了。」
「嗯,謝謝爸爸!」
「謝什麼。」要不是時間不夠,再多來點都沒問題。
「好~那爸爸路上小心!」
飛鳥跟著丹羽誠一一直走到玄關,松田陣平亦是一言不發地跟在飛鳥的背後,出於禮貌地點了下腦袋錶示禮節性的道別。
畢竟那是女友的父親,如果是八年前的那個自己或許不會這麼做,但現在的他還是選擇了成熟的做法。
丹羽誠一眉角一抖,沒什麼好臉色地斜了松田陣平一眼,雖然很想罵一句「穿件衣服吧你」,但高傲如他,他才不屑和不重要的人說話!
未來的事他插不了手,但是當下吧……
「哼。」
丹羽誠一的鼻間嗤了一聲,隨後轉向飛鳥時,又是教科書級別的川劇變臉。
他輕輕拍了兩下飛鳥的頭頂,柔聲道:「飛鳥,那爸爸走了。」
飛鳥:「嗯。」
「八年後再見。」
「……」
好似道別,也好似承諾。
最後那句簡單的話語,卻是讓飛鳥站在原處愣神。
她看著男人的背影跨出門外,門板合上,金屬鎖銷發出咔的一聲,都還在恍惚之中。
一直到丹羽誠一出了門,腳步聲都在門外消失了好一會,松田陣平察覺了飛鳥默不作聲的情緒波瀾,從背後輕輕抱住了她,才把她拉回神。
飛鳥的目光怔然地顫了顫,弱弱地喚出了除了父親以外、能在自己心裡撐出了一片天的依靠:「陣平先生……」
「嗯,我在。」
青年的臂彎一如既往的有力又溫暖,低沉的煙嗓強調著「只為她一人存在」的守護和溫柔。
飛鳥有些壓抑不住因為那句「八年後再見」的話在心裡激.盪起的漣漪,她索性轉過了身,雙臂從青年的腰間穿過,繞到背後然後收緊。
這是她今天撒的第二次嬌。
「回去之後……八年後……真的可以再見爸爸嗎?」
飛鳥就貼在松田陣平的胸口,弱弱地出聲問著。
尾音帶著一點點顫抖,像在傳達著一個她自己都清楚或許不可能達成的祈願,所以才格外沒有底氣。
松田陣平的襯衫被他
自己給洗掉了,現在並沒有可以換上的衣服。
而飛鳥就埋在自己胸膛上說話時唇瓣翕動,兩瓣柔軟毫無阻隔地就在胸口的皮膚上摩擦,加之吐息時的溫熱氣流,弄得他有些痒痒的。
「……」
松田陣平知道飛鳥是無意,但這種皮膚間摩擦的微妙感覺,其中一邊還是嘴唇……
老實講,有點糟糕。
於是,松田陣平把飛鳥稍稍推開了一點點,轉而用一隻手掌托起了女孩的臉。
一仰一俯的視線交匯,女孩也在這道注視中落進了他的眼底。
看著飛鳥的如此模樣,眸光顫動的杏目好似泛起了水霧一般,松田陣平的呼吸一窒,托在對方臉頰的手掌止不住憐惜地用拇指的指腹摩挲了起來。
不過,這份曖昧的親近氛圍並沒有持續太久。
眼見著眼眶中隱隱的水霧很快就要凝結,松田陣平一改溫柔的動作,十分煞風景地捏住了飛鳥的鼻子。
「……唔!」
飛鳥眉毛一皺,抓住了松田陣平的手腕,本能地做著抗議的動作。
在把他的手拉下之後,她恍然意識到,自己剛才還有些感傷的情緒,確實因為這點分心而減緩了一點。
停下動作,對上的是松田陣平挑著眉毛的散漫表情。
至此她馬上就明白了,這是松田陣平風格的安慰,讓她不要被負面的情緒困擾住。
松田陣平抬起被飛鳥抓住的那隻手,絲毫不受妨礙地用手指在後者的額頭上彈了一下。
帶著幾分沙啞感的煙嗓在飛鳥的上方響起,語調是松田陣平一貫的漫不經心:「笨蛋,你在說什麼蠢話?那種問題還需要問可不可以?」
「誒?」
「答案當然是可以啊,我不就是你救下來的最好的例子嗎?」
「可是……」
「你不是自己說的,見過在摩天輪里有警察官殉職的新聞?」松田陣平說著,剛才彈在飛鳥額頭上的手指轉了個方向,對向了他自己的鼻子,「『那個警察官』現在不就活生生的站在你面前?那個新聞也已經搜不到了吧?未來被你改變了,難道不是嗎?」
這話說得是沒錯……
「可是,只是簡簡單單地和爸爸說了下個月七號的事,這樣就夠了嗎?」
在「三年前」飛鳥那是用自己的命去換的再來一次的機會,所以她覺得如果只是口頭的三兩句話就能改變未來,是不是也太隨便了一點?
「你不相信丹羽前輩嗎?」
「……沒有不相信。」
「那不就得了,提前提供了這些信息,已經是最大的幫助了。之後應該要怎麼做,丹羽前輩也好,還是萩,還是這個時候的我自己,能夠提前得知炸.彈有問題,就已經足夠應對了,怎樣都不會至於像當年那樣……」
那段過去同樣是刻在松田陣平記憶深處的傷痛。
他的期待和飛鳥一模一樣,希望一個月後的那天爆.炸不要發生,沒有任何人傷亡,也希望在八年之後……
能與萩原研二再會。
見飛鳥還是揪著眉毛出神,松田陣平無奈地嘆了口氣。
「飛鳥,你已經做到自己能做的事了。」
「嗯……」
「與其糾結那些,不如把這些餘裕留在思考晚上要怎麼辦。」
「對哦,晚上……」飛鳥知會地點了下腦袋,「今天早上我是在警校的宿舍里醒來的,要回去的話還得睡在原來的位置上,陣平先生的話……只要留在公寓里就可以了對吧?」
兩人是分開來的,如果照著「三年前」的復刻方式,那確實是需要這麼做。
但飛鳥總算提及了自己一早出現的精確位置之後,松田陣平當場就
是一個要素察覺:「警校的宿舍?誰的宿舍?」
「陣平先生的宿舍……啊,那是八年前的陣平先生,是松田君~」
「……」
被飛鳥那清甜的聲線喊著「松田君」,松田陣平有些不大習慣地哽了一下。尤其飛鳥好像在調侃,尾音上揚得有些俏皮,眯起眼睛仰頭看他……
可愛是真的可愛。
這種無意識的純情展露,依然會猝不及防地撩撥到松田陣平的心弦。
「……咳。」
假咳了一聲來掩飾自己的情緒波動,松田陣平整理了一下表情,重新把注意力放在了地點上。
在八年前的自己的床上醒來,再參照「三年前」自己的經歷……
好怪。
有一種自己綠了自己的感覺。
飛鳥要回去的話,那豈不是要和二十二歲的自己睡在同一張床上??
不行!
他不能接受,即便那是過去的自己。
「陣平先生?怎麼了?」
飛鳥看著面前松田陣平的表情突然在數秒鐘之間情緒轉換了好幾種,她微微歪頭,有些困惑地喚了一聲。
「飛鳥,你晚上和我一起吧,正好和萩約的居酒屋就在警校附近。」
飛鳥答應得很快:「這樣嗎?那太好了!和陣平先生一起的話,我安心很多!」
一起?那當然要一起了。
此時松田陣平的腦海中有了一點關於如何「回去」的新想法。
反正兩個都是自己,也沒必要讓女朋友和八年前的那個睡在一起對吧?
之後,就是再去和萩原研二會面之前的準備了。
飛鳥洗完了上午借來的那套警校女學員的制服,烘乾后疊好裝進紙袋,然後把松田陣平那件皺巴巴的黑色外套也熨好了。
松田陣平重新穿好衣服,飛鳥親手給他打的領帶。
那個端端正正的領結實在是卡得他有些難受,沒過一會,松田陣平又把領帶給拉得鬆鬆垮垮,歪在領口。
傍晚兩人一起出發,比照約定好的晚六點,要提早了一些到達居酒屋。
於是,二人就隨便找了個座位入座。
等待期間,松田陣平眼角的餘光正好瞥向了居酒屋門口的位置。
這個角度和這個場景……
思緒放空地冥想了一會,松田陣平猛然想起了什麼。
他終於知道從進到居酒屋內那股熟悉的違和感是哪來的了——他在夢裡夢見過自己來過這裡。
夢裡也是坐在這個位置,當時萩原研二也坐在他的身邊,幾個好友都坐在一起喝酒。
後來喝酒喝到一半的時候,門被人狠狠地打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