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6 章 你怎麼會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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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出那通電話的時候,夏油傑正站在一條商業街的盡頭。
這裡曾經被五條悟的一發「茈」轟得牆皮連帶著地磚全部瞬間氣化,只留下一道長而深的溝壑,像是永遠都無法痊癒的疤痕。
都說時間是治癒一切的良藥,但這句話只是自欺欺人而已,已經產生的傷害是永遠無法通過時間來彌補的,時間只能掩蓋它,粉飾出流於表面的太平。
比如現在,比如這裡。
十年能帶來的改變實在太多了,原本人跡罕至的空港小巷已經被多次翻修,現在這裡已經成了人流量極大的商業街。
不過現在時間還早,路上的商鋪都沒有開張,寬闊的街道上只能見到幾個形色匆匆的上班族。他們穿著筆挺劃一的西裝,手裡提著公文包,眼下帶著長期熬夜的痕迹,經過他身邊的時候甚至都懶得抬頭看一眼。
夏油傑甩掉了手上的血跡,抬了抬眉毛。
這是他自己的血。
雖然擁有咒靈操術這樣接近召喚師的術式,但是每次出任務的時候,卻總是忍不住使用體術。
夏油傑甚至有時候會故意受一點傷,皮肉被割開,鮮血伴隨著痛楚一起湧出來,然後他心底那片望不到盡頭的黑霧就會跟著宣洩掉一部分,這是一點小小的技巧。
有關於他保持永遠平靜的秘訣。
所有人都沒有察覺到他是故意在讓自己受傷。
這十年間,他不抽煙不喝酒,不休閑娛樂,不殺生,每頓飯只吃素食。這樣的生活重複了一日又一日,他過得好比一個嚴格遵守清規戒律的苦行僧。
除此以外,夏油傑每天除了教導學生,就是往死里做任務。
最誇張的時候,他在一天二十四小時里一共跑了東京以周邊的兩個城市,祓除了接近五十隻等級參差不齊的咒靈。
東京因為人口集中,社會壓力大,本來是咒靈肆虐的高發地。但隨著五條家神子日漸銷聲匿跡,以及在夏油傑日復一日,近乎自虐一樣的努力之下,整個城市乾淨地像是過了一遍篩子,所有人的任務壓力全都少了不少。
咒術界現在就找不到一個不喜歡夏油傑的人,畢竟這種捨己為人,犧牲自己,成全大家的人實在罕見。
「夏油老師真是個好人。」
「老師心懷大義,但未免也犧牲太多了吧,好歹也休息休息。我們下周約好了和京都那裡的同學一起出去聯誼,老師要不要一起來?」
說這句話的是一個已經畢業兩年的咒術師,名字叫赤谷翔太郎。
赤谷原本的發色已經不可考,不過目前染了一頭張揚無比的金髮。而他的特殊能力是嗅覺靈敏,不僅可以通過氣味尋人,更可以通過氣味鎖定並確認附近咒靈的數量和位置,堪稱咒術界的巡迴獵犬。
說起來,赤谷他在初中的時候不過只是個仗著身體素質異於常人就肆無忌憚的小混混,每天不是調戲女生,就是堵在街上收保護費。但進入高專學習之後,在夏油傑軟硬皆施的教育手段下,他很快就被收拾地比兔子還服帖,夏油傑指東,他不會往西。
哪怕某次夏油傑嫌他煩,特意給他安排了整整一個月的密集任務,赤谷嘴裡也不忘叨叨夏油老師一定用心良苦,他在磨鍊我的心智,老師怎麼會害我呢,不會的,都是錯覺。
這樣的人,即便是畢業了,依然不忘每個月拎著一瓶燒酒來孝敬老師。
不過每次只有他在喝,夏油傑就這麼含笑聽著,也看不出是高興還是敷衍。第二天從酩酊大醉中醒來,發現自己倒在夏油傑辦公室的地板上,明明兩步外就是沙發來著。寒風瑟瑟,他身上只罩有一件單薄的外套,還是他自己的。
赤谷捂著宿醉后劇痛的腦袋,心想老師真是照顧他,還會給他蓋衣服,下禮拜還要來找老師喝酒。
夏油傑一直單身至今,目前已經換了五個女朋友的赤谷覺得不能再這麼下去了,夏油老師每天沉迷做任務一定是因為缺少感情生活,於是最近熱衷於給夏油傑做媒。
「老師,京都那裡超多美女的,我上次認識一個,哇,頭髮又長人又漂亮,超級正點。」
「聽說這次聯誼也會去呢。」
夏油傑對此的反應就是微笑傾聽,然後告訴他自己這周接了大概二十個任務,一個小時后就要去趕飛機。
把人糊弄走之後,夏油傑確實也沒有撒謊,他接的任務向來比其餘咒術師加起來還多,七海一直說他再這麼下去一定會猝死,灰原就在旁邊點頭,傻乎乎的。
「能者多勞。」夏油傑笑得溫文爾雅。
灰原現在比十年前更加崇拜夏油傑了,他和七海曾經差點在一次任務中遇難,要不是夏油傑來得及時,他現在可能已經斷成好幾節了。
「我也要向夏油前輩學習。」曾經黑髮黑眼的少年已經成長了獨當一面的青年咒術師。
但他的眼睛依舊溫柔,看人的時候充滿感情,像是一隻熱愛全人類的金毛犬。
七海沒加入他們的對話,他只是盯著夏油傑手臂上的白色繃帶看了一會兒,忽然出聲。
「上次的傷口還沒好嗎?」
「啊,這個……」夏油傑低下頭,盯著自己的小臂看了一會兒,然後緩緩笑起來。
「硝子最近太忙了,只是小傷而已,就不麻煩她了。」
為了證明所言非虛,他抬手用力握了一下舊傷的位置,隨即面容輕鬆的說道:「甚至都不疼了。」
七海皺了皺眉,他看著夏油傑一如往常的面容,忽然毫無預兆地開口。
「已經過去這麼久了,前輩你也該放下了。」
夏油傑快速眨了兩下眼,隨後點點頭:「我知道。」
「畢竟時間是最好的良藥,我會調整好自己的狀態的。」
「別擔心。」
聞言,七海這才鬆了口氣,他倒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夏油傑平時崩得太緊,灰原是個單細胞生物,別人說什麼都信,七海卻總是覺得不安。
但此時見夏油傑並沒有矢口否認,反而回答得妥帖又不介意他的冒犯,這讓七海放下了疑心,只覺得自己可能是想多了。
畢竟十年過去了,生活不是童話故事,哪怕再怎麼刻骨銘心,離開的人就是離開了,而生者會將其逐漸淡忘。
無論是愛還是恨,時間的洪流沖刷而過,最後什麼都無法留下,這才是現實。
七海建人搖搖頭,下意識想要回憶那位學姐的臉,卻發現時過境遷,他已經記不分明了。
唯一印象是她似乎總是很有活力,五條悟當時總是被她氣得跳腳,夏油前輩就在旁邊微笑著看。
但當時只道是尋常。
一直等到七海和灰原離開后,夏油傑才轉身走到辦公桌前,坐了下來。
他的面容平靜,眼中甚至帶著愉快的笑意。
隨後隨手扯開手腕上的繃帶,雪白的織布上暈著深深淺淺的血漬,邊緣處已經乾涸成褐色,不過中間的部分卻是鮮紅的,剛剛從他的身體里流出來沒多久。
夏油傑的將繃帶隨手一團扔進垃圾桶,他看了一眼表,沒有再重複包紮,而是就這麼直接出了門。
這次的任務地點就在這條商業街上。
雖然物是人非,已經完全看不出原來的樣子了,但夏油傑還是在某個地方停了下來,他盯著嶄新的石板路看了一會兒,想象它們原本的樣子。
身體像是一個爆破裝置,隨時會把他炸得四分五裂。
他發現自己開始逐漸控制不了呼吸的頻率。
夏油傑飛快地眨了眨眼睛,然後忽然抬手,用力按了一下自己的手臂上的舊傷,剛癒合了一點的傷口再次開裂,隨後劇痛安撫了他悲鳴至今的靈魂。
萬幸。
這招尚且奏效。
夏油傑長出一口氣,他放鬆了下來,標準的微笑像是縫合在他臉上一樣,他保持著這樣悲天憫人的表情,緩緩走進了任務地點。
這次是一個準特級咒靈,本來是安排給七海建人的,但是因為知道他不喜歡周六上班,所以夏油傑一聲不吭,主動幫他把任務做了。
沒有比夏油老師更加貼心善良的人了。
人人都這麼說,就連歌姬暗地裡都嘀咕過兩句,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先入為主看錯眼了。上一次從京都來東京出差的時候還巴巴地給他送了伴手禮,為了感謝夏油傑上次救了她的兩個學生。
我會當一個完美無缺的老師。
我會嘔心瀝血,殫精竭慮,毫無怨言。
夏油傑劇烈地喘息。
他沒有放出任何一個咒靈協助自己作戰,平時這個時候,應該差不多要進入到降伏的階段了。但可能是因為故地重遊的原因,夏油傑故意讓那隻咒靈在自己身上留了足夠多的傷口,才在徹底失血昏迷之前控制住了自己,抬手將其降伏。
血快要將衣服都浸透了,還好現在時間還早,自己又穿的黑衣服。
夏油傑強撐著在路上走,眼前一陣黑一陣子白,腳下像是踩著棉花,有一種飄在雲端的不真實感。
再這樣下去會休克也說不定。
再這樣下去說不定會忽然停止呼吸也說不定。
夏油傑這麼想著,抬頭看向一碧如洗的天際,臉上帶著近乎心滿意足的微笑。
他是虔誠無比的信徒,只有在付出一切之後才能得到解脫,從此歸於永恆的平靜。
直到刺耳的簡訊提示音將他從這種似幻似真的狀態中驚醒了。
「啊,有新任務。」
夏油傑單手插在褲子口袋裡,露出一點苦惱的表情。
但不是現在,真可惜。
任務時間在下午一點,果然還是要抓緊時間,不然恐怕就要來不及了。
雖然自己一直喜歡找借口不去硝子那裡治療,但他今天倒是真的沒有胡說,家入硝子被京都的人借走,估計今晚才能回來。
乙骨猶太在國外出差,高專里能用反轉術式的兩個人眼下都不在東京。
夏油傑回憶了一下今天後續的任務行程,然後輕聲嘆了口氣。果然今天還是太過失控了,明明以前都能控制得恰到好處的。
他靠在牆角想了一會,決定給五條悟打個電話。
五條悟曾經在對戰伏黑甚爾的那一次領悟了反轉術式,但是和家入硝子不同,五條悟的反轉術式只能針對他自己,並不能對其他人起作用。
他從骨子裡就很自我,習得的反轉術式只能治癒自己也不足為奇。
但就連天上的星軌都會發生意想不到的變化,更別說是人了。
就在十年前的那一天之後,五條悟的反轉術式忽然就能對別人起效了。
鈴聲響了好幾聲都沒人接,但夏油傑很耐心。
他安靜地站在街角,然後電話被接通了。
一開始並沒有任何聲音,夏油傑也不意外,五條悟又不是什麼熱心腸的大閑人,於是他準備自己開口。
「是傑。」
但電話那頭傳來的並不是五條悟的聲線,那是一個直到他躺進棺材那天也不會遺忘的聲音。
只有兩個字,輕而模糊,但對於夏油傑來說已經足夠了。
他怔忪地站在街頭,像是一個瘋癲的患者,一邊發抖一邊笑。路人終於注意到了他身上的血漬和異常的表現,有人驚慌失措,有人試圖報警。
夏油傑捂著臉,感覺身上的傷像是在一夕之間全好了。
隨後他無視了那些嘈雜的聲音,抬手撥通了赤谷的電話。
*
「混蛋,被咬出印子了。」
我拿著鏡子,皺眉看向脖子上的紅色痕迹,小小的一塊,曖昧地壓在雪白的皮膚上。
五條悟重新躺回我腿上,他小小地打了個哈欠,假裝沒聽到我的抱怨。
我對此很不高興。
五條悟這才無奈地伸出手,輕輕摸了摸我的脖子,隨後那塊發燙的皮膚一涼,痕迹消失無蹤,只除了一小塊地方還有點紅,也不知道他是故意的還是不小心。
「誒?」我驚訝地看向他,「你的反轉術式什麼時候可以對別人使用了。」
五條悟原本正一臉可惜,聞言忍不住翹起尾巴:「我本來就這麼厲害。」
「嗯你厲害。」我隨口敷衍他。
五條悟對我的反應不太滿意,但是他似乎是真的困了,於是就保持著這個姿勢,躺在我腿上睡著了。
他睡得臉頰發粉,看起來憑空小了好幾歲,就連臉頰上肉被壓出來一小塊,鼓鼓囊囊的,像是一塊撒了糖粉的糯米糍。
而我正因為五條悟剛才冷不丁的兩句話正感到有些心虛,因此哪怕大腿被壓得有些發麻了,還是沒有推開他。
反正無事可做,我盯著大腿上那張甚至能稱得上是乖巧的睡眼看了兩秒,然後將食指和大拇指併攏,形成了一個小圈,隨後框在了五條悟的臉頰上,將他的臉頰肉也「圈」出了貧瘠的一小團。
唯一可惜的是他臉上沒什麼多餘的肉,看起來像是個偷工減料的溫泉饅頭。
我覺得好笑,下意識地拿起手機對著五條悟咔嚓咔嚓拍了兩張。
只可惜拍完之後才意識到根本無人可以分享,動作一僵,又訕訕放下了。
本來還擔心會不會把人弄醒,偏偏五條悟對此表現得毫無所覺,他睡得非常非常沉,被我這一番騷擾,也是加重的手上的力道,把我的腰環得更緊了一點。
好重,好熱。
我被迫在靠在床頭上維持這個動作待了一個半小時,坐得腰酸背痛,整個人都不好了。
五條悟還是沒有清醒的跡象。
最後我忍無可忍,小心抬手,試圖把對方的腦袋挪開。
原本還睡得人事不知的五條悟瞬間睜開眼睛,眼神清明,就像是剛才的酣睡只是我產生的錯覺。
只見他一把拽住了我的手腕:「你要去哪裡?」
我心中有一種莫名的預感,要是順著他可能今天一整天都下不了床,於是便安撫地摸了摸他的發頂。
「我去一下盥洗室。」
「我陪你。」五條悟毫不猶豫。
我沉默著和他對視,數秒后,對方不甘心地放開手。
「好吧,這個不讓陪。」
你想得倒是很美。
我從床上站起來之後,五條悟很自覺地抱著我的被子,整個人蹭到我最常用的那個枕頭上。
「你要去多久啊。」他眼巴巴的,哪怕知道這人在裝樣子,但確實看起來很有欺騙性。
「十分鐘。」我扯了扯身上有些發皺的裙子,「換個衣服而已。」
見我推門出去,五條悟一下子直起身體。
「盥洗室你房間里不是有嗎?」
「怕你偷看。」我眯起眼睛,警告他,「不許跟上來啊。」
「喂!」
把門合上了,我長出一口氣,腳步輕快的往外走。
沒走多遠,我就看到了形色匆匆的強尼二,這位彭格列的技術人員我已經好久沒有見到他了,只見他此時急地一腦門都是汗,步履匆忙。
見狀,我立馬喊住了他。
「怎麼回事?」
他看到我,連忙停了下來。
「夫人,我們的設備在基地外圍檢測到大量不明的能量體,我們懷疑是密魯菲奧雷的新型攻擊手段,正在派人前去事發地查看。」
我頓時把剛才和五條悟說的十分鐘忘到了腦後。
「你們別去了。」戰鬥力比較靠譜的幾個守護者都不在,萬一真的有點什麼,普通成員去了也是送死。
我不容拒絕地看向強尼二:「我去,你把具體坐標發給我。」
*
等到出了門,我才發現剛才自己找借口拿出來替換的衣服不是我想象中的那條黑色的連衣裙,而是五條悟的羽織外套。
反正也不是真的為了換衣服,我隨手把它披在了肩上。五條悟的衣服對我來說實在有些太大了,穿在他身上只是到大腿,穿到我身上看起來簡直像是一件寬大的披風,將我整個人從頭至尾包裹了起來。
不過今天天氣有些冷,用到擋風倒是正好。
我身姿輕盈,像是一片無根的落葉,憑著風往前飄。看起來慢慢悠悠,實際上動作很快。
還沒到強尼二給我標的目標地點,我就被看到了鋪天蓋地的咒靈,數量之多,密度之高,把我狠狠嚇了一跳。
簡直像是傳說故事裡百鬼夜行的畫面。
其實我在這周目幾乎沒有遇到過咒靈,甚至周圍的人也從沒有提起過這些,導致我有時候甚至都會忘了自己曾經是一個咒術師。
怪不得了,強尼二隻是個普通人,而咒靈作為詛咒是不會被電子設備拍到的,這才成了對方口中的能量體。
但奇怪的是,這些咒靈對我這個闖入者並沒有表現出一點點的攻擊性,或者說比起攻擊,它們倒像是在找什麼東西。
在我出現后,原本正在地毯式搜尋的咒靈全部僵在了原地。
它們獃獃地看著我,像是全部在一瞬間死機了。
「找……」
「……找到……」
「……」
*
「老師,應該就是在附近了。」
赤谷聳了聳鼻子,他拿著一件男士外套,尺寸看起來和夏油傑差不太多,但是他從沒看夏油傑穿過這種風格的衣服,而且上面還熏了香。
香味本身並不刺鼻,甚至稱得上是淡雅,但是赤谷的嗅覺敏感,因此受不了任何香水和熏香,一聞到就想打噴嚏。
他一邊說一邊忍不住看向身邊的夏油傑,隨後像是感到牙酸一樣咧了咧嘴。
「老師你的傷口真的沒事嗎?」
夏油傑身上密密麻麻的都是血口,除了那張臉還算完好,身上幾乎找不到一塊好肉,更別說他臉色蒼白的彷彿死人,但偏偏眼中精光閃爍,看起來十分滲人。
夏油傑還沒來得及說話,忽然他的身型一僵,抬頭看向某個方向。
「老師?」
赤谷疑惑地問道。
夏油傑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好半天才轉過頭來。
「你做得很好,辛苦你了。」他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意。
被一直崇拜的老師誇獎,赤谷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
「哪裡那裡,都是應該……」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見夏油傑抬手,在他後頸的某個位置輕輕一捏。
赤谷只感到腦袋一暈,他甚至連半個音節都沒來得及發出來,就直接翻著白眼被捏昏了過去。
*
「傑?!」
我心中已經有了猜測,但真的循著血腥味看到夏油傑的那一瞬間,還是被他嚇了一跳。
他身上的傷口之多實在令人非常震撼,我甚至忽略了還有個不認識的人影昏倒在一旁。
見他搖搖欲墜,我顧不得其他,下意識地上前一步,把人扶住了。
夏油傑像是整個人都脫力了,我抬手撐住他的身體:「你堅持一下,我帶你回基地。」
至於他怎麼來的,出於什麼目的,又怎麼會正好這麼巧在基地外面,我一時也來不及細問了。
夏油傑身高超過一米八五,雖然看著瘦,但實際上渾身都是肌肉,分量一點不輕,好在我力大無窮,哪怕打橫抱起來也毫無壓力。
但是夏油傑到底還沒徹底失去意識,於是我讓他靠在我的肩膀上,半扶半抱準備把人帶回去。
夏油傑垂著頭,把半張臉都埋在我的頸側,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無意,我總感覺他的嘴唇擦到我的皮膚了。
正拖著人轉身走了沒兩步,我忽然看到不遠處的樹下站了一個高挑的人影。
對方雙手插兜,站在那裡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正好有一節翠綠的樹枝正好橫插擋在他的眼睛位置,擋住了上半張臉,我只能看到他雪白的頭髮,在陽光的照耀下,像是有人在上面撒了一把細鑽。
半晌,那張臉的主人揮開樹枝,往前走了兩步。
他面無表情,看都沒看倒在我身上似乎身受重傷的夏油傑。
「十分鐘到了。」
「你怎麼還沒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