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北原拓也拉了拉身上的男士和服，有些不適。大概失憶前的他就很少穿和服吧，活動起來很不方便。

「宿主，你應該留在任務目標身邊。」

「吵死了，別突然在我腦袋裡說話。」北原拓也回應著，心裡卻想著自己手臂被和服桎梏住的感覺真差。

「恕我提醒，您如果完不成任務……」

「行行行，我知道了，」北原拓也聲音漫不經心地敷衍著，餘光瞥見不遠處靠近的傢伙，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津島拓也，看看你像什麼樣子！」

幾個看起來不過十七八歲的男性逐漸把拓也包圍在樹下，借著人多勢眾，領頭一人有了底氣便大聲呵斥。

系統終於閉上了嘴，拓也用小拇指扣了扣自己的耳朵，弔兒郎當不放在心上的模樣讓領頭人怒氣更勝一籌。

「你、你這傢伙根本沒有點規矩！」

想起那日被對方摁在地上揍的屈辱，那人眼神憤恨，露出一個虛偽的笑容，「區區分家的人，還敢那麼囂張——」

……這都什麼年代了，來找麻煩的台詞都這麼老土。不過有一點倒是說的沒錯，北原拓也就是沒規矩，也不怕這群白痴。

「好巧，老子心裡正煩著呢。」

拓也站起身，活動了一下肩膀和指關節，發出了咔嚓咔嚓的聲響。

送上門的出氣包，不要白不要。

他忍不住咧嘴笑了起來，沒多廢話，徑直一腳踹了過去，木屐底下的凸起準確地嵌入對方的胸口。聽那聲響，顯然至少斷了兩條肋骨。

沒多久便收拾完來找茬的傢伙。

所以說他討厭和服，打架根本就不方便。北原拓也手裡鬆開其中某人的衣領，懶洋洋地想道。

津島修治將自己沉入池塘，任由冰冷的水將自己吞噬，爭前恐后地湧入他的口鼻耳朵，周圍的聲音模糊了下來，逐漸變得寧靜。

他會這樣溺死嗎？……感覺不錯。

津島修治放空大腦，閉眼享受著死亡的到來。一隻手拎起了他的后衣領，身體開始加速，緊接著被人粗暴地揪出了水面，扔在一旁的地上。

「……你什麼毛病？」

北原拓也站在水池中央，身上也濕噠噠的，黑著臉對地上的津島修治罵道。

剛剛解決完麻煩本想去找點吃的填飽肚子，路過水池時他便瞥見水裡飄著一個人影，黑色的頭髮如同水草般漂浮著。

被嚇得心臟驟停的北原拓也本能地跳進去試圖救人，結果發現這裡的水很淺，才剛剛到他的膝蓋。

「扮水鬼嚇人？」

北原拓也從水池裡爬出來，面色不善。

「不是，是自殺哦。」

津島修治眨了眨眼，坐起身，濕答答的頭髮黏在臉頰，漂亮的臉蛋帶著一種脆弱的美感，輕飄飄地補充道，「我的愛好罷了。」

……哈？

他不會精神有問題吧？北原拓也忍不住詢問了一句腦內的系統，自然沒得到任何回答。雖然知道津島家的人沒幾個正常人，他不會是要幫這個居然將自殺當做愛好的傢伙成為津島家的家主。

……那確實很有挑戰性。畢竟在成為家主之前，不知道啥時候就自殺玩脫死了呢。

「行吧行吧，那就當我多管閑事了。」拓也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朝著津島修治伸出了手。

對方仰頭幽幽地看向他。

「拉你起來去換衣服。」拓也耐下性子，多說了兩句，「還是說我找下人帶你去？」

「我沒有下人哦。」

「呵呵，那你賴著不起，是想等我抱你呢？」

「也不是不行。」他裝模作樣思考了一下，打開雙臂。

「想得挺美。我可不要抱臭烘烘的小屁孩。」北原拓也翻了個白眼，「要抱也是抱漂亮的大胸美女們。」

津島修治的表情僵硬了一下，不留痕迹地聞了一下自己臉頰邊的頭髮味道。果然帶著一股水的腥臭味。他忍不住反駁道。

「那你也不是臭烘烘的。」

北原拓也沒有理他，只是把手收了回去。

見對方沒有繼續動作的意思，津島修治收起剛剛偽裝的笑臉，正準備站起身時，后衣領再一次被人抓住，如同提溜著一隻落水的黑貓後頸。

他下意識看向那人，而手臂的主人朝他挑了挑眉，笑嘻嘻地說道。

「拎小鬼自然是要用這種方式咯。」

津島修治有試圖反抗，看起來沒什麼效果，被對方一路拎著回去。

簡單洗漱后重新換了一身清爽衣服，津島修治躺在榻榻米上，潮濕的頭髮在地上蔓延開一片水痕。他閉上眼，就聽到肚子咕嚕嚕叫著。

一條白色的毛巾丟在臉上。

津島修治不滿地坐起身，看向來者。

「擦腦袋，我去問問還有沒有飯。」

在他洗完澡之後，拓也跟著沖了一下——他也受不了身上那股水腥味。

「不用問了，肯定沒有。」津島修治垂下眼睛，無所謂地說道。

拓也隨即上下打量他一眼，瞭然，「怪不得你看起來瘦得跟只小雞仔似的。」

「……」

津島修治把手裡的毛巾扔了回去。

對方輕鬆地伸手接住。他走到津島修治的身邊，盤腿坐下后，用毛巾蓋住津島修治的腦袋狠狠地搓起來。

「小雞仔可別感冒死了啊。」

「呵呵，要是能死那就太好了。」

拓也的動作看起來粗魯，實際上力道控制得很好，擦過頭髮時酥酥麻麻的感覺讓津島修治下意識眯起眼睛。

掌心的溫度擱著毛巾透過頭皮，格外的溫暖。

連生自己的母親，

都從未如此溫柔地對待過自己。

津島修治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別睡，小傢伙。」

擦到半干后，北原拓也把毛巾扔到一邊的地上。說起來他幫津島修治擦乾頭髮，卻沒有為自己擦頭髮的打算。

「帶你出去吃東西。」

等到津島修治回過神，他就已經被青年抗在肩上，像是扛著一個米袋似的。他不滿地伸手扯了扯對方的頭髮。

「臭小鬼，再拉我頭髮我就把你扔下去。」

北原拓也罵了一句，隨後嫻熟地抓住樹榦，三下五除二便竄到了樹杈之間，和圍牆不過咫尺距離。

「抓緊了。」他低聲說道。

隨後單手托住背上的人的大腿，直接從樹杈上跳到了圍牆邊，另一隻手臂扒住后，踩著牆壁的腳一齊使勁，這才穩定好身體停住。

終於重新接觸到地面的津島修治，心中總算多了幾分實感。

他忍不住扭頭看了眼身後古樸的宅子，眸光一暗，又很快收回自己的目光，大步跟著上前面的北原拓也。

……

津島修治和北原拓也坐在便利超市附近，看著不遠處熱鬧的集市，捧著最便宜的蟹肉飯糰，齊刷刷地咬了一口手中的食物。

拓也囫圇吞棗地將手裡的東西吃了個乾淨，挑眉對他說道，「我還以為你會鬧著要吃別的東西。」

「你不是沒錢嗎。」

津島修治淡淡地說道。不過他對吃食本就沒追求，反正填飽肚子就好。

輪到北原拓也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嘖。」他抓了抓自己的腦袋，像是安慰小孩似的對身邊的津島修治說道，「你要不等一會兒，說不定……」

「不用了，說正事吧。」

津島修治跟著將最後一口飯糰吞進肚子，打斷了他的話。他看向北原拓也，漂亮的臉不像他的父親，遺傳自他那不知名的母親。

「你是故意把我帶出來的。」

北原拓也沒有否定。

氣氛凝固了幾秒，拓也先聳了聳肩，

「嗯啊，我確實有事情想要問你。」

「不過在此之前，先解決麻煩的傢伙吧。」

雖然他們同病相憐，在津島家被排擠，不過衣著放在平民之中，仍然算得上華麗精緻。

尤其是津島修治，那張臉充滿了欺詐性，看起來又柔弱又乖巧，標準的小肥羊模樣。

這樣的人周圍又沒有任何護衛，自然而然成為了某些小流氓的勒索目標。

「吃完飯，順便活動一下筋骨吧。」

北原拓也站起身，抻了抻手臂。

在津島修治的注視下，拓也幾乎是不費吹灰之力，便將圍上來的幾個不懷好意的混混放倒，然後數著從他們身上摸出來的皮夾克里的紙鈔，確定數字后吹了個口哨，心滿意足地塞入自己的和服口袋之中。

他坐在那群昏死的人身體之上，用手托著自己的下巴，正好與一旁坐在長椅上的津島修治平視。

「平等的態度。」

「他向我展示了自己的作用。」

津島修治眼神平靜。

「嗯，那麼繼續說正事吧。」

拓也沒有再用之前哄小孩子的態度，如對待成年人般，冷靜地問道。

「津島修治，你想成為家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