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新王登基

第30章 新王登基

渭河,又稱渭水,是秦國境內除黃河外最大的河流。

如今的渭河南岸,跪滿了陽泉君以及犯臣馮希、陸成和韓詰等人的族人、家將以及僕人,總人數接近六千人。

圍觀的人群擠滿為何北岸,人們踮起腳尖、伸長脖子,或指指點點,或相互議論。

呂不韋矗立在高高的看台上,目光冷峻,臉上卻洋溢著勝利者的光芒。

大秦自商鞅變法以來,崇尚法度,法苛且重。

陽泉君諸人勾結六國刺客意欲行刺,罪名坐實,已經犯了投敵賣國、意欲謀反的死罪,秦法面前,不光他們要死,連同他們的九族都要被誅。

待宣讀完一眾犯人的罪行和判決后,呂不韋起身走到台前,對著一眾圍觀百姓說道:「陽泉君羋宸諸人犯所犯罪行罄竹難書,爾等當引以為戒,以儆效尤!」

隨即抓起一面黑色令旗,猛地揮下,振聲道:「行刑!」

只見斧鉞寒光頻閃,斷頭滾滾,一眾人犯盡數身首異處,殷紅的鮮血瞬間將清澈的河水染成了紅色,湍急的渭河成了一條「血河」。

圍觀人群哪裡見過如此慘烈血腥的場面,一個個不由自主地往後退去,更有膽小的當場被嚇暈了過去,此情此景恐怕將伴隨他們一生一世,甚至夜半三更都有可能被嚇醒。

陽泉君事件中,呂不韋自然成了最大的贏家,他料敵先機,剿賊有功暫且不說,陽泉君一族就此被誅殆盡,朝堂上從此無人再敢與他抗衡;鹿公和王齕中箭雖然未死,但二人年事已高,受此重創,恐怕日後只能與床榻為伍。秦軍當中如今級別、威望最高的只有蒙驁,而蒙驁又是他呂不韋一手提拔起來的親信,自然唯自己之命是從……

望著遍地的屍體和被鮮血染紅的河流,呂不韋得意之至,這麼多年來,自己在秦國雖然貴為丞相,卻始終飽受以陽泉君為首的秦國重臣排擠,加上丞相職責主要在政不在軍,無論自己如何努力,哪怕滅了東周也依舊無法染指軍伍。

如今放眼整個秦國,試問軍政兩界誰人還敢與他呂不韋作對?

甘泉宮內,經過一番雲雨,呂不韋與趙姬緊緊相擁。

「呂郎,這次的事情都是你一手安排的吧。」趙姬用她如蔥玉指在呂不韋胸口輕輕劃過,嬌聲問道。

呂不韋得意一笑,輕輕颳了刮趙姬的鼻頭,道:「什麼也瞞你不過,陽泉君羋宸那個蠢貨,自以為自己計劃周詳,百無一失,竟然膽大到私下聯繫六國刺客欲要行刺政兒,我豈能留他?」

「羋宸為人少謀寡勇,當初異人將丞相之位從他手上奪下給了你,他除了不滿外也沒有生什麼事端,這次難道吃了熊心豹子膽了不成?竟敢密謀行刺?」趙姬好奇問道。

「他是有賊心沒賊膽,但經不住我在背後不斷的慫恿啊,哈哈哈……」呂不韋大嘴親在趙姬額頭,笑得像是一個顯擺自己糖果的小孩一般。

「你慫恿他?」

趙姬不解問道:「你與他早已勢成水火,他怎麼會聽你的慫恿之詞?」

「我給他說他自然不會聽,但我的話通過他的心腹傳給他,他不就聽了嗎?」呂不韋得意道。

這麼說羋宸的心腹其實是呂不韋派去的暗諜,想明白這點,趙姬忍不住心中恐懼,以前的呂不韋只是個經商有道的商業奇才,如今看來,他不光懂經商,在政治戰場上更是遊刃有餘,陰謀手段更是辣狠……

「如今我和政兒在這大秦,唯一能倚靠的便只有你了。」

趙姬輕輕依偎在呂不韋胸膛上,嬌聲道:「你可要對我們娘倆好一些才是。」

呂不韋撫上趙姬烏黑的秀髮,道:「那是自然。當年你們在邯鄲受了多少苦楚,如今我便要千倍萬倍地補償你們。贏異人能給你們的我會給你們,贏異人給不了你們的我也會給你們。」

此話正中趙姬心窩,使她一時竟忘了當初呂不韋將自己拱手送人時的傷心,也忘了當初呂不韋攜嬴異人逃脫邯鄲,留下自己和年幼的政兒時內心的絕望……

這一刻的趙姬,只想用自己迷人的身體,牢牢鎖住呂不韋的身心,讓他毫不保留地支持和維護自己和嬴政。

當然,趙姬也知道,自己如今貴為秦國王后,馬上將成為秦國太后,如此與一個臣工竊通,有違禮法。

每當她心存負罪感時,便會用大秦宣太后的事迹來安慰自己,宣太后與義渠王乃至別國使臣的風流韻事世人皆知,她可以我趙姬怎麼就不可以?況且呂不韋本來就是自己的第一個夫君,如此說來我比羋八子強多了……

經過陽泉君一事,受牽連的秦國宗室貴族、王公大臣有很多人,呂不韋將願意歸順於自己的人盡數免責,對於不願意歸順自己的人則小罪重罰,一時間整個秦國上層幾乎都倒向了呂不韋一黨。

華陽太后則因為陽泉君羋宸是自己親弟弟的緣故,雖然未被追究連帶責任,但威望和權勢已經大不如前,或許是弟弟被人誅殺使她對政治感到厭惡,華陽太后從此深居宮闈,不再過問世事。

秦軍中的泰斗人物鹿公和王齕,因為被所謂的「六國刺客」所傷,鹿公被射中肩窩,傷勢倒還算輕,休養個一年半載基本可以復原。

但王齕的傷勢就比較嚴重,返回咸陽后靜養三個月便因傷重而亡了。

這使得秦國軍中人人自哀,也使得六國人無不額手稱慶,看來秦國東出的進程終於要暫停一段時間了。

公子成蟜比嬴政只小三歲,原本還只是個不諳世事無憂無慮的孩童,卻因為陽泉君欲擁立他取代嬴政的緣故,莫名其妙地被扣上了犯上作亂的罪名,呂不韋礙著老氏族的面子,也擔心世人戳他脊樑,最後並未過多難為這個可憐的孩子。

公元前247年,嬴政終於在呂不韋的扶持下登上了秦王之位,是為秦王政。因為嬴政尚且年幼不能親政,秦國暫時由趙姬和呂不韋輔國。

趙姬受封王太后,呂不韋仍然任相邦一職,同時被嬴政尊稱為「仲父」,其權勢和地位一時無二。

公子成蟜被封為長安君,隨著自己的母親秀麗夫人移居長安縣,未經召傳不得入咸陽。

秦咸陽宮,理政殿。

嬴政一身王服頭戴王冕端坐在王座上,王太後趙姬居於其右後方,呂不韋居於其左前方。

早朝開始,一眾文武行跪拜大禮,山呼「我王萬年!」

身居殿上的嬴政三人等於一起接受朝拜,嬴政一臉漠然,呂不韋則神色沉醉。

對於早朝內容,小嬴政並不太關心,一方面他聽不太懂,另一方面所有的決斷均出自呂不韋和太后之口,自己在那裡不過是充當擺設罷了。

熬過枯燥又乏味的朝會,嬴政急不可待地返回書房,褪去繁瑣的王服,換上輕便的常裝,嬴政斜坐在書桌后,雙腳擺上龍案,接過侍女奉上的剝了皮的橘子,掰下幾瓣橘肉丟入口中,細細地咀嚼了起來,雙腳還有一下沒一下地左右搖晃著。

扮作內侍的吳戰屏退一眾侍女和太監,然後走到嬴政面前搖頭笑道:「你現在可是秦王,怎麼坐沒坐相吃沒吃相?」

「連你也取笑我?」嬴政小臉一寒,嘴裡含著橘肉含糊不清道。

「我說的可是事實,你是秦王,自然時時處處都應該擺足王的派頭才是。」吳戰調笑道。

「哼,王難道就不食人間煙火,不用吃飯拉屎撒尿啊……哈哈哈……」話還沒說完,嬴政自己先笑了起來。

轉眼間吳戰與嬴政已經相處多半載,這段時間裡二人同吃同住形影不離,彼此間的關係自然非常人可比。

「再說了,我這個秦王不過是個擺設罷了,誰會把我當回事呢?」小嬴政又丟了瓣橘肉入口,顯得有些傷神。

吳戰探手從盤子里拿起一隻橘子,悉心地剝了起來。

「話不能這麼說,雖然你現在還沒有親政,但於法於理,你都是大秦無可爭議的王,這點毋庸置疑。」吳戰將剝好的橘肉分出一半遞給嬴政,另一半放入自己口中。

「嗯,這橘子還真甜!」

嬴政咯咯笑道:「你說我沒有王的樣子,你又哪裡有內侍的樣子,哈哈,信不信我送你去凈事房,讓你當個真的太監?」

「嘿,你小子長能耐了?」

吳戰挽起袖子露出自己粗壯的手臂,咋呼道:「別忘了我還是你老大呢,你敢送我去凈事房,我就敢揍你信不信。」

「哈哈……」

嬴政從王座上跳了起來,做好逃跑的準備道:「你敢,我現在可是秦王……」

「秦王又怎麼了,我揍得就是秦王!」

就在兩人調笑胡鬧的時候,門外突然傳來「相邦到」的聲音。

嬴政和吳戰連忙整理儀容,各自歸位,扮作認真學習的樣子。

「吱呀!」

書房大門洞開,呂不韋風風火火地走了進來,見嬴政正坐在龍案后看書,便假裝要施禮問安。

「仲父不必多禮!」

此刻的嬴政彷彿換了個人似的,滿臉的鄭重和沉穩:「仲父前來有何見教?」

呂不韋哂笑道:「哦,也沒什麼特別重要的事,只是見王上朝議剛一結束就匆匆離去,老臣還以為王上有什麼重要的事。」

「仲父有心了!」嬴政依舊不急不緩道。

「不知王上最近在學哪些功課?」呂不韋沖著龍案上的卷冊望去。

嬴政頭也不抬道:「無非就是些孔孟之道諸家之言罷了。」

「孔孟之道只會空談,過於理想主義,當此大爭之世,王上應該多學點帝王之術。」呂不韋一副很懂的樣子。

一旁的吳戰聽到帝王之術,想起上次自己給嬴政舉薦過的李斯,忙道:「王上不是不想學習帝王之術,只是這宮中的先生無人精通此學……」

呂不韋對於嬴政身邊這個形影不離的內侍很是厭惡,但一個閹人而已,對自己又能構成什麼威脅呢?

「聽聞相邦府中門客數千人,均是些能人異士,不知可有深諳帝王之術的人才,好舉薦給王上?」吳戰看似隨意道。

呂不韋原本想要斥責這個閹人不懂規矩,但聽他說道要從自己的門客中選一人來教秦王,敏銳的他馬上想到這是個好機會,一個可以掌控秦王的好機會。

於是呂不韋悠悠一笑,道:「小六子公公的話甚合我意,我這就回去看看誰人能當得如此大任。臣告退!」

嬴政這才起身,與吳戰一起將呂不韋送了出去。

送走呂不韋,蒙毅恰好走了進來,幾人關上房門后,蒙毅疑惑問道:「我剛剛碰見呂相,見他一臉的興奮,不知何故?」

嬴政翻了翻白眼,道:「這你得問小六子公公。」

「你……」

吳戰一聽到這個稱謂就覺得噁心,但有蒙毅在場,自己又不好發作,一時只能強忍著。

「究竟是怎麼一回事?」蒙毅望著吳戰,好奇問道。

吳戰吁了口氣,這才轉向嬴政道:「我上次給你推薦的呂府舍人李斯你還記得嗎?」

「李斯?」嬴政似乎早已不記得了。

吳戰於是道:「這李斯師從荀子,滿腹才學,尤為擅長帝王之術,若得此人相助,我們以後行事就更加妥當了。」

經過吳戰的提醒,嬴政也終於想起了之前他給自己推薦過這麼一號人,但礙於沒有合適的理由找呂不韋要人,便只好將此事擱置了。

「話雖如此,可你也說了這李斯乃是丞相府的人,他若入宮,我們的身邊豈不是又多了個呂不韋的耳目?」蒙毅不無擔憂道。

「你的擔憂不是沒有道理。」

「我與那李斯有過一面之緣,此人雖然師從荀子滿腹才學,但因為加入呂府時間太晚,又得不到呂不韋的器重,所以整日鬱郁不得志,過得窮困潦倒。」

吳戰微笑道:「但此人雖然窮困卻有氣節,他的志向是能輔佐一代賢君,建不世之功名,所以大家完全可以放心。」

「你與他不過一面之緣,為何對此人竟有如此之評價?」蒙毅不解問道。

「這純粹是一種感覺罷了!」

吳戰狡黠一笑,道:「而且我們現在把問題拋給了呂不韋,呂不韋自然要抓緊物色一個合適的人來,不為別的,只為在秦王身邊埋一顆棋子,他也會想盡辦法的。」

「可萬一他推薦給我的人不是李斯又該如何?」嬴政忍不住問道。

「哈哈,這還不簡單,如果不是李斯,說明他推薦的人能力不足,我們大可因此而要求換人,直到換來李斯不就行了?」吳戰笑道。

嬴政和蒙毅對視一眼,異口同聲道:「你可真是個狐狸!」

三人隨即打鬧在一起,彼此之間的感情自然更進一步。

且說呂不韋返回府邸,還未喝上一口熱茶,便著人找來一眾心腹密謀商討。

片刻功夫,「三毒」和「三呂」陸續到達。

幾人剛剛坐穩,便聽呂不韋批頭問道:「我們府上有沒有擅長帝王之術的人才?」

「帝王之術?」呂熋疑惑問道:「什麼是帝王之術?」

此話一出,對面「三毒」忍不住搖頭嗤笑,呂不韋也跟著翻了翻白眼,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道:「莫圖先生給這個不學無術的傢伙講講什麼是帝王之術吧。」

莫圖聞言起身,捋了捋嘴角邊的鼠須,道:「帝王之術古已有之,主要講的乃是作為帝王如何明辨是非、如何駕馭臣下、如何治理國家的法術,各國君主自然都有修習。」

「當今之世,百家爭鳴,試問誰家的帝王之術最為著名?」呂不韋好奇問道。

「若論誰家的帝王之術最著名,莫某以為當屬集眾家之大成者荀子是也!」莫圖搖頭晃腦道。

「荀子……」

呂不韋若有所思:「可是當過稷下學宮的祭酒那個荀子?」

「正是!」

莫圖拱手道:「此人雖出自如家,卻崇尚理性,尊崇法制,他的學說很受當世人追捧。」

「荀子?」呂熋一聲驚叫,聲音直刺眾人耳膜。

呂不韋用小指捅著耳朵,對著這個呂族的大老粗不悅道:「你沒事瞎叫喚什麼?難不成你也認識荀子?」

「嘿嘿,我不認識誰是荀子……」呂熋搓著雙手尷尬道。

眾人聞言無不對他嗤之以鼻。

卻聽呂熋強辯道:「我雖然不認識誰是荀子,但我認識荀子的學生。」

「哦?」

此話一出,頓時引起眾人的好奇心來。

「你認識荀子的學生姓甚名誰?目下身在何處?」呂不韋來了興緻,急聲問道。

「嘿嘿,咱們府上便有一位,他平日里沒什麼能耐,卻總說自己乃是荀子的學生……」呂熋繼續道。

「此人是誰?」呂不韋起身一把揪住呂熋的衣領,五官扭曲問道。

「那人叫作李斯,楚國上蔡人,加入相府有一載了吧……」呂不韋的表情令一向兇狠的呂熋有些接受不了。

「哈哈哈……」

呂不韋揚天長笑道:「真是天助我也,天助我也啊!快,快去請這位李斯來見我。」

呂熋見他一會表情猙獰,一會又仰天大笑,心中不免一陣嘟囔,自己這位堂兄怕不是得了失心瘋?但對於呂不韋的命令,他還是執行得很徹底的,於是一步三回頭地朝外走去。

見呂熋出去找人,呂不韋如熱鍋上的螞蟻,心中焦急,恨不能立刻就見著這位李斯。

一旁的「毒先生」莫圖卻眼珠連轉,只聽他若有所思道:「秦王怎會知道我們府上有李斯這麼一號人?」

呂不韋聞言一愣,旋即又釋然道:「王上怎會知道李斯是何許人也?更不會知道他正在我府上。王上只是想找一位擅長帝王之術的人好施教於他,讓我去尋找,在這之前連我都不知道府上還真有這麼一位,秦王自然就更不會知曉了。」

「我總覺得此事似乎太過於刻意了些……」莫圖仍是有些疑慮。

「先生怕是多慮了!」

呂不韋端起侍女奉上的熱茶,飲了一口,穩了穩心神,這才道:「諸位如果沒有其他事便各自去忙吧,我想與這位李斯先生單獨談談。」

待到眾人離開后,呂不韋不由得陷入沉思:既然這個李斯從楚國不遠千里跑到我的門下,所求不過錢財或權力而已,這兩樣東西我呂不韋都可以給他,只要他肯聽我的話。

只要他肯聽我的話,從此政兒身邊便多了我的一雙耳目,他每天幹了什麼說了什麼,和什麼人見過面我都能一清二楚。哈哈哈,而且我還可以通過這個李斯去影響政兒,讓他漸漸轉變對我的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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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之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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