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是替身12

趙威廉正和簡以楊說著他和這位私房菜館主人以前的趣事，聲音卻突然頓住。

簡以楊注意到對方這不自然的停頓，問：「怎麼了？」

趙威廉收回了往剛才那個方向看的目光，搖頭：「不，沒什麼。」

他只是覺得剛才那個方向好像有人在看這邊，但這畢竟是公共場合，有人看也不奇怪，或許是別的客人，也或許服務生，是他神經太敏.感了。

趙威廉這麼想著，把剛才的事拋到了腦後，對簡以楊接著說起了自己和這裡的主人當年的黑歷史，「……姚浩就這麼直接說了，人家還以為他是找茬的，我們幾個差點被從裡面轟出來。」

*

和簡以楊趙威廉之間的氣氛融洽、和樂融融比起來，霍烽回去的那間包廂像是把人扔到了西伯利亞。

徐助理不禁想起了自己最開始感受到的僵硬，和現在比起來，那時候的氣氛簡直可以說是春暖花開了。

說實話，徐助理也不太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他這會兒只能根據先前的線索猜測：霍總接了通電話回來就變成這樣，該不會那個項目徹底黃了吧？

徐助理都不知道內情，樓卓就更是如此了。

而以他現在和霍烽才剛剛再見面沒多久、還有點生疏的關係，又不好問的更加深入，只能在這近乎凝滯的氣氛中乾熬著。

這家私房菜館能在圈子裡面打出名氣，又在寸土寸金的A市佔了這麼大塊地方，味道著實沒話說，但是在場的三個人這會恐怕吃著龍肝鳳髓都要味同嚼蠟，實在浪費了主廚的一番心意。

過了十多分鐘，實在受不了這包間里的氣氛，樓卓道歉說了句「去衛生間」，以這個當借口，總算暫時出去透了透氣。

而另一邊趙威廉也出了包廂，他倒不是出來透氣，而是被剛剛上菜的服務生哥倆好地手臂架在肩膀上、被強行壓下去好幾厘米的高度。

對方半點不見外地調侃：「好啊，你小子，能耐了，哄到手這麼一個大美人。算你還有點良心，知道帶過來給兄弟看看。」

這個假冒服務生上菜的人正是私房菜館的主人，也就是趙威廉的那個朋友，姚浩。

正兒八經當廚師的人手臂力量都不會差，姚浩這會兒出於某些「誰先脫單誰是狗」的羨慕嫉妒恨心態，還實打實的用上了力氣。

趙威廉費了些力氣才把那條鉗子似的手臂從自己肩膀上拉開，這才站了直。

他抿了抿唇，正色解釋：「不是那種關係。」

姚浩「嗤」地笑了一聲，滿臉「你哄我呢」的表情，「還『不是』，你當我瞎呢？我剛才可都看見了，眼睛都黏到人家身上。你小子我還不知道，你要對人家沒意思，能這麼面面俱到、連人的口味都記得那麼清楚？……別的不說，我就問你，我不吃什麼你知道嗎？」

到底認識這麼多年，姚浩還是知道，趙威廉看著性格好，好像和誰都能說上兩句，但是真的想要被他放在心上，那可不是一般二般的難，兩個人現在關係這麼近，還是託了從穿開襠褲開始就認識的福。

趙威廉本來臉色還有點兒沉，但是聽到姚浩的最後一句，又有點無語：眼前這人有不吃的東西嗎？

姚浩幾乎又發現趙威廉這神情的含義，狀似跳腳地「哎哎」了兩聲，「你那是什麼意思？老子這張嘴可是挑得很！」

他例行跳腳完，看了兩眼趙威廉的表情，忍不住露出了詫異的模樣，「不是吧，你還沒搞定？！」

他這一下子就想起了當年兩人受歡迎程度的慘烈對比，還有那會兒自己收到手軟的（轉交）情書，強忍著才沒露出「你小子居然也有今天」的幸災樂禍。

看在兩個人這麼多年的「父子情誼」份上，姚浩還是決定幫這個「不孝子」一把，拍著胸脯道：「你等著，看你爹給你露一手。抓住人的心先要抓住人的胃，這一頓之後，保管他以後對你心心念念。」

趙威廉：「……」

眼看著人就這麼風風火火地要走，趙威廉連忙把人拽住，「真不是！簡總是我上司。」

姚浩腳步一頓，滿臉震驚，他上上下下打量趙威廉：你小子居然想靠裙帶關係上位？！

這當然是玩笑，不過他倒是聽出了趙威廉解釋裡面的認真，困惑倒是真的：這小子明顯對人家有意思，現在這態度又是怎麼回事？

就他的了解，眼前的人可不是個畏手畏腳的性子。

都一塊兒長大，誰不知道誰啊，趙威廉也就是看著像個品學兼優還有點溫吞的優等生，人其實倔著呢，認定的事兒就從牛都拉不回來，要不然當年也不至於和趙叔趙姨鬧翻，一個人收拾行李跑國外了。

姚浩打量的目光停在趙威廉腕間的手錶上，又想起了剛才在另一個人手腕上看見的表，那樣式似乎大概可能……是Y家情侶款，明顯不跟趙威廉的配套。

姚浩：！！！

好傢夥，這小子不是靠裙帶關係，這是想當曹賊啊！

再看看趙威廉這認真解釋的模樣，姚浩忍不住在心底嘆氣，知道以趙威廉的性格，恐怕也就是曹賊他兒子曹植的份兒。

他安慰地大力拍了拍趙威廉的肩膀，「行了，哥知道了，這頓我請。」

看在好友失戀不易的份上，他很勉強給自己降了個輩分。

趙威廉：「……」

在這兩下差點把人拍地上的熊掌下，趙威廉就算再有什麼「山有木兮」的心思這會兒也酸楚不起來，趕緊把人推開，那一向溫文有禮的氣質都綳不住，連聲道：「滾滾滾——」

姚浩：這個不孝子！

應付完了明顯是過來看熱鬧的朋友之後，趙威廉繞了路去了趟衛生間，對著鏡子整了整被剛才的勾肩搭背壓出褶子的西裝，這才重新折回去。

路上，免不了又想起了姚浩那句「眼睛都黏到人家身上」的話，他下意識做著平常出神時整理袖口的小動作，人有點心不在焉：真有那麼明顯？

想著唇邊不由勾起點自嘲的笑。

他還以為自己藏得很好呢……畢竟晚了一步，他也沒有插足人家戀愛的意思。

只不過今天邀請的舉動出來，他發現自己好像也沒有自己想的那樣堅定。

趙威廉晃著神想著這些，差點跟一個迎面走過來的人撞上，正準備道歉，看清對方的長相后，卻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

樓卓：「不好意思，我走得太急。」

趙威廉看著對方的臉，慢半拍才回應，「不，是我走神了。」

本就是素不相識的陌生人，這種擦身而過每天不知道凡幾，按理說沒什麼可放在心上的，但是趙威廉稍微往前走了兩步，還是忍不住回頭：那個人和簡以楊有點過於像了，是親人？

這一回頭，正好看見樓卓推開包間門進去，趙威廉的這角度恰好能看見裡面坐著的人的側臉，他腳步一下子定住了。

——霍總？！

*

趙威廉從出去了一趟回來后就心不在焉，表現明顯到簡以楊都忍不住問了句，「怎麼了？」

趙威廉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欲言又止。

就在簡以楊錯覺自己問了個什麼特別為難的問題、讓對方不好回答的時候，趙威廉卻開口，「說起來，今天霍總沒和您一起？」

簡以楊被這個問題問得越發一頭霧水，怎麼按照趙威廉這語氣，好像霍烽經常陪著他似的。

怎麼可能？這根本不是替身能有的待遇。

簡以楊現在能想起來的也就是有幾次他要司機的時候，霍大總裁也順路，正巧把他送到了公司附近，簡以楊敢保證，霍烽根本連『趣樂』的大門都沒踏進去過一次。

簡以楊有點奇怪地看了趙威廉一眼，但也沒有多想，只當是對方隨口找了個話題。

畢竟陪領導上司吃飯總不能當個啞巴，他這會兒又擺明了態度不想聊工作，趙威廉想要開口，也只能聊些私事了。

簡以楊也沒有表現出什麼被戳到痛處的不高興。

畢竟在真愛的特別性展現出來之前，他這個替身就是霍大總裁的「真愛」，這會兒趙威廉提這個很正常，倒也沒什麼演的必要，簡以楊不太在意地隨口道了句：「霍哥現在應該還在公司吧。」

趙威廉怔了下，他當然相信簡以楊沒道理說假話：那剛剛……是他看錯了？

他正這麼想著，原本暗下去的手機屏幕卻突然亮起來，上面刷過了一條消息，是姚浩：[你怎麼突然問起這個來了？]

趙威廉實在有點在意那個疑似霍烽的側臉，回來路上發消息問了姚浩，對方這會兒回復的語氣可不像是否認的樣子。

趙威廉下意識瞥了眼對面的簡以楊，見後者正在埋頭苦吃沒注意這邊，才鬆了口氣，但是還是下意識的拿起了手機，讓屏幕面向自己。

姚浩發了第二條消息，[是你們公司有什麼項目，要找霍總談？]這話算是變相地承認霍烽就在這邊。

這種私廚菜館對客人隱私都很注重，不透露客人身份算是行業內默認的潛規則了。姚浩現在這樣，算是把自己的招牌會不會砸放在趙威廉的分寸上，也是很講義氣了。

趙威廉看著姚浩發來的消息，想著簡以楊那句「在公司」，忍不住一點點皺起了眉。

還有剛才那個和簡以楊很像的青年……

兩個人單獨相處，還是瞞著簡以楊，對於那個圈子的亂象也有所耳聞的趙威廉臉色控制不住的難看下去：那位霍總該不會在外面有什麼吧？

*

簡以楊是被霍烽開車載過來的，回去的時候沒有多餘的車。

簡以楊本來想要叫霍家的司機來接，但是趙威廉主動提出把他送回去，他想了想，覺得這也不錯，就算萬一不巧碰到了霍烽，也能解釋他這次真的不是和霍祈安一塊出去，沒把毒爪伸向他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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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簡以楊這個打算被證明是有點多餘了，他路上走了一半就收到了徐助理的消息：霍大總裁今天加班。

簡以楊看著這消息，禁不住鬆了口氣。

上次本該接真愛白月光回來那麼重要的劇情點，霍烽那麼早回來，總叫簡以楊覺得心裡怪虛的。雖然後面似乎也找到原因了——是因為霍氏集團內部的事務，但是按照簡以楊這麼多年任務的經驗，他總有種特別不好的預感：這種小的劇情誤差滾雪球似的越滾越大，讓人不知道最後會滾出個什麼結果……

好在這回總算沒再出什麼問題，簡以楊從上次之後一直隱約懸著的心總算放回肚子里去了。

一旁的趙威廉也注意到了簡以楊看手機的舉動，他並不是一個會多窺探他人隱私的人，即便身邊的人是他想要更了解一點的暗戀對象——應該說正是因為如此，他才更注意地保持距離。

只不過這一次實在是情況特別。

想到包間中看見的那半張側臉和後來從姚浩那邊得知的情況，再看看這邊一無所知、還以為霍總在公司的簡以楊。趙威廉努力說服自己，這裡面或許有什麼誤會在，他也是因為這種顧慮才沒有在剛才就直接把這件事告訴簡以楊。

……就像是姚浩說的，霍總只是和合作方吃頓飯而已。

這是商場上很常見的應酬，他不能因為自己那點莫須有的猜測就隨意為兩人之間的關係增加裂縫。

但是再怎麼勸說自己，趙威廉的想法卻仍舊忍不住的往那些地方歪，他沉默了少頃之後，終於在一個紅綠燈停下的路口忍不住半是試探地開口，「是霍總的消息？」

簡以楊愣了一下，但是轉念一想，這麼說好像也沒錯：徐助理髮來的霍大總裁的消息。

想著，他「嗯」了一聲，又隨口接了句：「他今晚加班。」

趙威廉：！

後面的車子鳴笛提醒，簡以楊也奇怪的看了一眼突然僵住不動的趙威廉，「綠燈了。」

趙威廉這才如夢初醒，他僵硬地看了眼還什麼都不知道、神情放鬆的簡以楊，在對方那無聲催促的目光下，幾乎是憑藉著肌肉記憶重新啟動了引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