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舊旅館
老闆娘掃了何嶼菩一眼,眼神帶著懷疑與惡毒,見對方並沒露出半分慌張的模樣,這才認同了那接近荒謬的信息。
她冷哼一聲,用帶著皺紋的雙手將登記薄合上,放入前台的柜子中,用鑰匙上了鎖。
老闆娘順手在柜子上拿了塊乾巴巴的麵包,往前台底下扔去。
前台響起清脆的鎖鏈聲,伴隨著幾聲含糊的嗚咽聲,半個人高的「深紅色肉團」在地上拱著,身上覆著腥臭的粘稠狀物。
它的嘴巴被黑色線縫住,對著眼前的食物無可奈何,只能硬生生用「爪子」撕裂嘴巴的肉,再將食物扔進□□中,混雜著血跡,它艱難地進食著。
場面過於血腥,許多人都下意識地後退,就連沈巍然也戒備地將手放在腰間的槍上。
何嶼菩倒是沒多大感覺,但他現實世界的病弱體質似乎影響到了遊戲,此刻聞著這股讓人胃水翻湧的騷腥味,竟有點缺氧,臉色蒼白如紙。
謝璟言以為他害怕,將手輕輕地覆蓋在對方眼睛上。
「小狗乖,我馬上就處理好這邊的事了。」
老闆娘再次抬起頭來,看著眾人舔了舔嘴角,笑容帶著古怪的猙獰:「現在大家都已經登記完畢,過來繳費吧。」
玩家們的身份卡都是富家子,隨便往口袋一摸,都能摸到幾十張鈔票跟三張卡。卡上貼著小型便利紙,寫著每張卡的密碼。
繳費也是按順序來的,灰頭男看著其他玩家的表現,終於看出了這個老闆娘有問題,但已經晚了,他已經將身份證遞過去了。
他將現金與卡緊緊拽在手上,不敢輕易相信老闆娘,先問道:「你拿我身份證是要幹嘛?你不會害我吧?」
老闆娘:「哪個旅館入住不用登記,其他人不也登記了嗎?」
灰頭男訕訕地問道:「那你這是收現金還是信用卡?一天要多少錢?」
「我們這不收現金,收冥幣。」
老闆娘面容慘白得詭異,微笑著直視他:「五百萬冥幣,可以住半天;一千萬冥幣,可以住一天。」
「冥幣?拒收人民幣是犯法的!」
灰頭男驚恐地看向她,嚇得連退三步:「你違反了《中華人民共和國人民幣管理條例》第三條,信不信我報警抓你!!」
[敲你喵!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打賞3積分
[救命,靈異世界講法律,這是什麼天才新人哈哈哈哈哈哈!]
[老妖婆的鬼生受到了最嚴重的威脅,笑死我了!!]+打賞1積分
老妖婆冷嗤:「哦,那你報警吧。」
謝璟言敲了敲前台,問老闆娘:「可我們身上沒有冥幣,那怎麼辦?」
副本不會設置無解的問題,既然NPC提出來了,那就說明這樣東西能有途徑去獲得。
「旅店允許賒賬,你們在三天內湊齊夠額的冥幣就可以。」
老闆娘眼睛睜得欲裂,聲音帶著讓人不適的怪異,笑著說:「如果沒辦法湊齊冥幣的話,就留下來當我的夥計吧。」
她扯著鏈子,將那不斷蠕動的「深紅色肉團」拉出來,玩家這才得以窺見全貌。
這是個被鐵鏈囚住的人類,臉上儘是血痕,手跟腿都被直接砍斷了,兩個眼框是血肉模糊的窟窿,還在不停地往外滲血。
眼睛男視線掃過它身上的紋身,瞬息間渾身無力發冷:「他是玩家,他身上的紋身是一種很常見的遊戲道具!」
話語一出,所有人都臉色聚變。
老闆娘從底下拿出幾張房卡:「看樣子你們都沒有冥幣,那就先上樓休息吧,過來領取你們的房間號。」
【已觸發主線任務——入住旅館】
【玩家辦理手續后,以登記完成為限,72小時之前結算離開旅店。】
【如果玩家在72小時內無法結清房費3千萬冥幣,則旅館午夜12點,由老闆娘做清房處理,一切後果由玩家承當。】
【倒計時71:59:59】
何嶼菩跟在謝璟言身後,接過房卡,漂亮精緻的眼眸垂下,從兜里拿出厚厚一疊冥幣:「這是4千萬冥幣,先交我和謝哥兩天的房費。」
老闆娘伸手接過冥幣,分成兩摞塞進左右各口袋裡,褲兜鼓起兩個饅頭似的形狀,看上去有些可笑。
「行了,我該下班了,你們自便吧。」
她的腰半彎著,走路的姿態格外不自然,像是怪物在模仿人類走路一樣:「對了,作為這兒的老闆,我有義務警告你們一句,無論發生什麼事,只要天黑了,就絕對不能離開房間。」
天黑不能離開房間?
何嶼菩撩起視線,有些質疑地看著前台的柜子。
老闆娘離開前台消失在眾人的視線里,但聲音卻沒有絲毫減弱,詭異的笑聲讓人毛骨悚然:「記得不要離開旅店哦,不然碰上我餓了的話……嘻嘻嘻!」
沈巍然煩躁地擰起眉心:「這老妖婆是在挑釁我們?」
何嶼菩看著老闆娘離去的方向,小聲說道:「她就是在挑釁我們,因為這冥幣,必須在晚上十二點整時,離開房間去走道上撿。」
沈巍然缺德地說:「你不是來自殺的嗎?都要死了還交什麼錢,直接住啊!」
何嶼菩幽幽道:「如果你自殺被連續打斷39次,我相信你也會交錢。」
「對不起小菩,是我的錯。」
謝璟言在旁乾脆利落地道歉,又不解地問道:「可她又是怎麼打斷你的?你不是在房間里嗎?」
「她那時候來敲我門,我不搭理她,結果下一秒就出現在走道上了。」
何嶼菩回想當時的場景,身體控制不住地發抖,不自禁地抱緊謝璟言:「她拿著把刀,逼著我給利息,我那時太害怕了,身上有什麼扔什麼,其中包括兩張冥幣。」
沈巍然:「她拿了冥幣就走了?」
何嶼菩點點頭。
謝璟言若有所思道:「所以我們最好不要賒賬,否則她晚上來找我們算「利息」時,我們會被迫隨叫隨到。」
眾人聞言臉色驟變,前台頓時陷入詭異的沉默。
【系統公告:玩家黃延沒有按時完成登記身份證信息,現在公開進行清除懲罰,請其他玩家引以為戒,認真對待遊戲。】
中年男黃延聽見系統公告后,抬腿拚命跑出前台:「草!!我不玩了,我要離開這個鬼遊戲!!」
但他剛跑到門框處,心臟陡然間劇痛,他還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心臟瞬間爆炸開來,血液四處飛濺。
他的上半截屍體漏了個洞,直愣愣地摔在地上,臉上的表情猙獰而難看,格外瘮人。
眾人愣愣看見這一幕,人群中發出此起彼伏的慘叫聲,幾個新人玩家蹲在地上抱頭痛哭。
何嶼菩本就身體不適,聞到這麼強烈的血腥味,瞬間止不住地乾嘔,整個人有些發虛,差點跌倒。
謝璟言眼疾手快地扶住何嶼菩,伸手攬住對方的腰身,將他單手抱了起來。
他邊安撫著何嶼菩,邊對著眾人道:「大家別慌,這只是個F級副本,撿冥幣估計是個探索型任務,給我們線索的。我們先回房間休息,晚上集中出門。」
或許是謝璟言的狀態較為冷靜,又是一位老玩家,幾個新人不自禁地將他當成主心骨。
新人竭力止住嗚咽,有些擔心地問著:「那我們要怎麼集合,如果第一個出門房就會遇到老闆娘……」
「我剛才看了眼大家的房號,我們都在同一層樓。」
謝璟言耐心地說道:「不用擔心這個問題,午夜是十二點,所有人準時出門,在走道集合。」
這是個相對安全的辦法,不僅新手們同意了,老玩家也同意按照這個方案來。
何嶼菩扯了扯謝璟言的袖子,有些小心翼翼:「我想跟你一起住。」
「當然可以。」
謝璟言不禁低笑一聲,溫柔地看著他:「小菩不用害怕,我既然回來找你了,就不會輕易把你丟下。」
何嶼菩這才展露出笑顏:「那我去之前的房間收拾東西!」
謝璟言將房卡給他:「我跟沈巍然有話講,小菩收拾完就先在房裡休息吧。」
何嶼菩表情瞬間冷了下來,他接過房卡,視線在兩人之間遊離,眼神幽幽。
沈巍然:「?」
他猛地跟謝璟言拉開距離,嫌棄道:「我純直男。」
謝璟言無奈地笑著,伸手摸了摸何嶼菩的腦袋:「快去吧,待會天黑了。」
何嶼菩這才依依不捨地離去。
謝璟言與沈巍然并行,沈巍然一邊罵髒話,一邊擦掉臉頰被濺上的血液,指尖留下的溫熱的觸覺:「系統究竟搞什麼?F級副本第一個任務就開始死人?!」
[這個副本是不是有bug,第一個任務就開始死人,這不是A級副本才有的開場嗎?!]
[我玩過這個副本!這個那個叫何嶼菩的美人NPC開場就死了,但他不僅活著,還是玩家陣營的?]
該評論涉及副本內容,已屏蔽。
[草!不會是羊皮紙被刷出來了吧!?這個神級道具每次出來,副本就會變難!!]
該評論涉及副本內容,已屏蔽。
謝璟言打開懸浮面板,看著稀少的彈幕:「第一個任務就死人,觀眾評論卻零零散散,有點反常。」
沈巍然愣怔了會:「不會是神級道具出現了吧?」
「是,沒有第二種可能了,只有神級道具才會導致副本難度加大。」
謝璟言眼神沉了幾分,這才說出瞞著新人的真相:「神級道具一旦出現,玩家陣營基本全軍覆沒。」
沈巍然揉了把頭髮,有些絕望:「草,這不是基本死定了嗎?」
……
何嶼菩並沒有回到原本的房間,而是躲在前台暗處,等兩人走遠后才出來。
原身比他們先來一天,掌握的信息也比較多,其中就有關於前台柜子的記憶。
他之前在房間休息時,看見報紙上的尋人啟事信息,與無意間看見的登記薄上的人名,完全重合了。
這是鬼怪的世界,何嶼菩用鉗子砸不開柜子,乾脆放棄,轉而用手指翻轉結印,讓高強度電流集中在手上,往柜子處打去。
鎖頭當場裂開,不斷地冒出詭異的黑霧。
樓上的腳步聲不斷移動,何嶼菩打開眼銹跡斑駁的柜子層,看見裡面赫然躺著兩個濕漉漉的紅色蝴蝶結,還有一本老舊的登記薄,以及小塊碎羊皮紙。
何嶼菩將登記薄拿起,發現除了玩家,其他旅客身份證的前六位數都相同,連姓也相同。
何嶼菩按壓住心中的疑惑,快速地翻閱著,餘光卻瞥見角落裡的蝴蝶結。
上面的紅色似乎不是圖案,而是……血跡。
何嶼菩放下登記薄,先用手機拍了幾張照,再將蝴蝶結拿起來。
【恭喜玩家獲得隱藏道具(A級)】
【獎勵積分20,副本完整度11%】
何嶼菩聽見系統通報,抱著試一試的心態,將柜子最角落的羊皮紙碎片拿起。
【恭喜玩家獲得羊皮紙道具(S級),收集2/3】
【新手提示:旅館怪物將在三分鐘內接近您,請玩家做好準備!】
系統通報聲剛落下,柜子落下一個人形陰影,將何嶼菩整個人覆蓋住。
上方傳來陌生的氣息,冰冷的寒意覆上後背,何嶼菩的血液似乎凝固住了,連呼吸都不敢用力。
何嶼菩抬頭望去,一張慘白的微笑面容正對著他,兩顆布滿血絲的紅眼球似乎要落下來了。
小姑娘咯咯地笑著,聲音尖銳得不似人類。
「嘻嘻嘻……抓到你了,小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