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97~101。
97.
夏油傑此行的目的除卻打探這位新鮮出爐的賞金獵人的身份,更重要的還是和他背後的五條悟搭上線。
他聽著亞瑟的話只是笑了笑:「那我由衷的希望您能夠穩穩的站在那裡,踩住了中間的這條線。」
這頓飯吃到這裡,已經算是臨近尾聲。
亞瑟在等最後夏油傑口中說出來的交易內容來,而夏油傑本人則在放下酒杯后慢悠悠的抬起了頭,看向對方。
「暴風雨就要來了。」他說,「而我不過只是想在這個還未曾迎來黎明的夜晚中,在這個即將破敗的世界中多找一個能夠避雨的地方。」
亞瑟敲擊著桌面的動作一頓,眼眸眯著看了過去,半晌才笑了出來:「看起來,您本身就不站在暴雨中啊。」
夏油傑似乎也很苦惱這件事情,單手撐著腦袋往前湊去一些,紫色的狐狸眼壓下濃稠的黑。
「雖然如此,這不是以防萬一嗎?」夏油傑反問著,又說,「誰讓下這場暴雨的,是個瘋子一般的上帝呢。」
亞瑟沉默著看著他,刀叉碰撞著錯開,插著的水果自洞穿的地方留下甜膩的汁水,散發的水果清香的氣息卻意外讓人覺得有些難以言喻的腐爛。
身為瘋子的同盟者,還妄想在事態脫離控制的時候找到一條退路來留給自己?
以「上帝」的身份和預警來換取一條退路,當真是萬無一失。
「比起同盟者,看起來您似乎更會是我們的敵人。」
亞瑟數著他的算盤自心底裹挾上幾分不知意味的笑來。然而笑容和話語都並不屬於中間人該說出口的事情。
於是最後他只是問:「我並不會對我的僱主隱瞞』夏油傑』這個名字。所以您做好準備了嗎?」
夏油傑從善如流的點了點頭,禮貌而又紳士:「自然。那就拜託您了,藤丸先生。」
98.
在飯桌徹底散會之前,有過甜品階段作為收尾。
亞瑟的叉子沾染的奶油帶著絲縷的甜膩壓入唇齒之中,將心口都糊上了一層粘糊。
夏油傑戳著慕斯蛋糕慢悠悠的問:「其實有點好奇,藤丸先生對英靈這種存在知道多少呢?」
「大部分吧,起碼聖杯的用途我是知道的。」亞瑟隨口答著,又將問題拋了回去,「我也很好奇,對於夏油先生來說有什麼願望值得重返世界去實現的嗎?」
夏油傑握叉的手停了下來:「為了尚未實現的大義罷了。」
身為王的亞瑟並不是笨蛋,他趨利避害的本能總是十分敏銳。他能夠意識到坐在對面的並不是一個傳統意義上的「惡人」。
人總是多面性的,也正因為有思考的本能,以至於好和壞、黑與白,都無法成為界定的標準。
夏油傑是一個「聖人型」的惡人。
「我的建議是,不要把那種東西寄託於聖杯身上。」亞瑟說,晦暗的目光藏下不知名的情緒。
這顯然不是一個中間人該說的話。
夏油傑似乎也有些驚訝,但很快眼也垂了下來:「倘若不寄託於這種東西,我也不會能夠站在這裡。」
「我不會再失敗了。」
亞瑟坐在對面看著夏油傑,終於明白自己剛剛下意識開口是為了什麼。——那是因為「既視感」。
他彷彿面對的不是死去的、失敗的、失去一切的盤星教教主,而是面對著很多年前固執的站在王座前手握聖杯近乎要歇斯底里的自己。
「可你會追逐聖杯本身就代表你已經又是一個失敗者了。」他說,那並不是說教的語氣,彷彿更像是對著曾經的自己說,「你知道理想的遙不可及和不現實,所以追逐著所謂的許願機,來掩飾自己的失敗和茫然。」
夏油傑握著叉子的手一頓。他緩緩抬起頭來,看著對面金髮的賞金獵人。
他能夠意識到對方並不是在和自己說話。因為他說的是「理想」,而並非「大義」。
可是話語總是共通的。
夏油傑沒再繼續說下去,他只是伸手敲了敲桌面,有些啞了嗓音。
「您該走了,藤丸先生。」
99.
藤丸先生在回去的路上在給五條悟打電話,他一步步的踩著地面往前走,思緒飄的很遠,但是又被拽在自己的手中。
電話的那端自提起來「夏油傑」這個名字開始,五條悟的態度就顯得格外的沉默,話語大多數都是以單字音節作為回應。
直到亞瑟說了很多,將夏油傑的話語和打算全都鋪開來,五條悟才緩緩的開口,聲音有些低悶的問:「saber,你不會和我開玩笑的,對嗎?」
「……是的,我不會和您開玩笑的,五條先生。」亞瑟輕輕的說,再次重複了這件事情的現實,「夏油傑先生的確成為英靈參與了這場戰鬥中來,以caster的身份。」
接受反目的摯友死在自己手裡是一件痛苦的事情,而死在自己手裡的摯友死而復生也同樣是一件不太能接受的事情。
五條悟的態度不如說是在亞瑟的預料之中,甚至比他所想的還要好上不少。
五條悟沒有立刻馬上的給出答覆,他只是說這件事情之後再仔細商討。亞瑟張了張嘴還想說什麼來著,目光卻瞥到了靠在警校門口低頭看著手機,似乎在等人的未來警官身上。
黑髮貓眼的未來警官恰好抬起了頭,目光同這邊的亞瑟對了上來,他藍色的眼眸一亮,合攏手機就塞進了口袋裡,朝著亞瑟揮了揮手。
亞瑟適時的掛斷了電話,順著招手的地方走了過去。
「你怎麼在這裡,諸伏同學?」
諸伏景光笑了笑:「在等你,藤丸同學。鬼冢教官讓我來這裡等你。」
亞瑟一愣:「我應該之前就給鬼冢教官補了一條簡訊說不用來幫我。」
在預警的簡訊發出去之後,亞瑟在打探出夏油傑的心思后就補了條安全的簡訊回去了。
「是的,鬼冢教官和我說過了。」諸伏景光摸了摸自己的軟發,「還留在這裡等你是我自己的私心而已。」
亞瑟隔著墨鏡去看他的眼睛,最後也只是沒有再去多問:「謝謝。我剛好也有事情要拜託給諸伏同學。」
「嗯……?」
亞瑟伸出手敲了敲面前掛著的墨鏡:「要拜託你幫忙把這東西還給松田同學。」
諸伏景光這才意識到面前的墨鏡兜兜轉轉又回到了亞瑟的手上,他有些無奈和好笑,最後又忍不住想起來當初頂樓上那場詭異的誤會。
他眨了眨眼:「抱歉,比起我的話,松田更希望是藤丸送還給他的吧?畢竟這可是藤丸一片心意。」
亞瑟:「……」
他在心中嘀咕了幾句這話怎麼聽起來不太對勁,才將手塞回了自己的口袋裡。諸伏景光讓了道,他也就和諸伏景光並肩往裡走去。
按理說諸伏景光才是他最熟悉的人,這個青年的勇敢和堅強都足以讓亞瑟能夠想起他來。他本就是愛惜高尚有才之人的王,自然對這些將升的太陽好著性子。
可惜半路出來的松田陣平太過可愛,拽著亞瑟的視線跑了大半截。
以至於現在面對上諸伏景光,亞瑟還有些詭異的心虛。
「是有什麼話想和我說嗎?」亞瑟問,「雖然不一定都會回答,但是並不是提問的權利都沒有。」
諸伏景光笑了笑,有些俏皮的彎了彎眼,整個人都顯得十分的柔和:「說對了一半,不過我這次來並不是追問藤丸同學一些問題的。我只是想來和藤丸同學說一聲謝謝。」
「上次你走的太快太匆忙了,我連謝謝都還沒來得及說出口。」
不知道亞瑟到底是什麼樣的人,但是對於諸伏景光來說這句謝謝就值得說出口。
「……我以為比起謝謝,我離開的方式才是更值得你詢問的東西。」亞瑟摸摸鼻尖悄悄的說。
諸伏景光笑意不減:「……我也很好奇那種事情。但是那是藤丸的秘密不是嗎?我沒有探尋他人隱私的習慣。而且最重要的……不論藤丸同學是什麼樣的人,用了什麼樣的方法,為了素不相識的人跳下來的你都很了不起。」
亞瑟在這一刻有些下意識的頓住了步伐,扭頭朝著諸伏景光所在的地方看了過去。這一次他沒有再隔著墨鏡去看對方,而是鄭重的伸手摘下了墨鏡,用那雙金色的眼眸一點點的將對方收入眼底。
被盯著看的諸伏景光難以避免的想起那天撞入金色海洋的場景,也沒忘記那一刻在那些金色的波浪中窺見過屬於自己的藍。
他下意識別開腦袋躲開這份炙熱的目光,壓低了聲音問:「怎麼了,藤丸同學?」
「沒怎麼。」亞瑟說,「只是忽然覺得還好當初是我接下了那個任務,我沒有去遲。能為這個世界救下你真是太好了。」
能夠一直活下去成長起來,以這份靈魂的炙熱,最後或許能夠在英靈座之上再次相見的吧?
100.
真人事件落下了不算圓滿的結束,不算圓滿只是因為罪魁禍首跑的無影無蹤,這次事件中並沒有其他人死亡。虎杖悠仁拜訪借住的時候救下了吉野順平的母親,也將吉野順平帶入了咒術高專之中,成為一年級的學生。
黑髮的少年個頭還沒完全長起來,在漆黑的夜晚難以入眠,站在陽台上靠著窗戶看著窗外的月亮。
彎月灑落細碎的光來,照在那雙蔚藍的眼中。
藤丸立香撥弄著掌心的鎖鏈,心不在焉的看著支撐著自己身體的欄杆,任由冰冷的空氣在蔓延。
今晚是個意外的不眠夜,沒有做夢也沒有經歷什麼別的東西,但他就是有些難以入睡。
出乎意料的是,從身後遞過來的溫熱的水杯貼著他的臉帶來了一些暖意,吸引了藤丸立香的注意力。
他回過頭對上了另一雙淺淡的藍眸。
藤丸立香有些喃喃的喊著:「五條老師……你也睡不著嗎?」
輾轉反側的另一位失眠患者笑了笑:「是有一些。不過我很快就會調整好。反倒是立香你怎麼睡不著了?」
藤丸立香接過那杯水,思緒如同升騰的氣泡,搖搖晃晃朝上飛走,又突兀的破碎開來。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他說,「只是忽然發現未來是一件有些可怕的事情。比如之後要加入的咒高,比如將要開展的交流會,也比如我一去不復返的日常,還有saber。」
「你不是對未來感到恐懼,你只是對改變感到恐懼而已。」五條悟說,又低下了頭壓在欄杆上,冰冷的觸感傳遞而來壓的他心頭都是涼的。
夏油傑。
他想,夏油傑。
為什麼還要回來呢?
然而這一次反倒是藤丸立香拽著手裡的水杯貼了過去,暖和著對方的臉。
小小的御主眨了眨眼笑著說:「五條老師,怎麼感覺你比我看起來還要害怕即將到來的日子啊。」
五條悟眨了眨眼:「完蛋,老師的秘密被你知道了怎麼辦?」
藤丸立香從善如流的伸手放在了嘴邊:「放心吧!我一定會保守秘密的哦!」
101.
深更半夜從警校偷渡而來,靈體化歸來只聽到了後半截交流的亞瑟蹲在一邊的欄杆上慢悠悠的探頭出來。
「我不會保守秘密,怎麼辦?」
藤丸立香:「……」
五條悟:「……」
你怎麼還偷跑出校呢?!